与天界的整齐队列相比,魔界的队列则显得相当寒酸。因为固城王的覆灭,魔军数量骤减,再加上魔界之人身中忘川之毒,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精气神上,都比天界差了一大截!
若是真的爆发战争,结果将毫无悬念!
润玉走到前排,剑指云下,气冲云霄,“旭凤!撕毁三方和谈之约,决堤忘川造成人魔两界生灵涂炭,如今更是强掳水神污我天界之名!你可知罪!”
“润玉,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旭凤沉声反驳,“固城王边界屡屡挑衅引起摩擦早已不是第一次!之后不过是魔族内务罢了,难道你这天界之尊还妄想插手魔界事务么?至于掳走水神,更是无稽之谈!你与我谈三方和谈,可我魔界饱受忘川之毒的折磨,你又何曾一视同仁仗义相助?我们自救难道有错么?”
“一派胡言!你决堤忘川,造成生灵涂炭,倒是反过来责怪本座不肯施以援手!你又可可知,这忘川之毒加重之事?又为何会加重?”
“加重?”旭凤眉头一皱,不自觉便问了出来。
润玉声色俱厉,“都是因你决堤忘川而浸入人界的毒!那忘川之毒到达人界后,与人界的复杂病症结合变异,便成了一种危害更大毒性更强甚至具备传染性的毒,导致更多的人不得救治而死去!你听到那忘川河床上的怒号了吗?那是死于变异之毒的怨灵们!无辜染病而饱受折磨之后死去的生灵带着滔天的怨气和毒性,在这忘川之上肆虐,侵袭着魔族众人!旭凤,你才是始作俑者,更是人界与魔界最大的罪人!”
旭凤倒退两步,似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你胡说!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凡人孱弱之躯,对抗这忘川之毒尚能支撑数日,何以以体修见长的魔族众人,却连三日都熬不过便身亡?”
魔军中陡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旭凤深受打击,有些无法接受造成今日局面的竟然是他自己!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表哥!”穗禾扶住旭凤,“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听他的诡辩!天帝陛下,论口才,这六界都不一定有人能与你匹敌!可是在此次的事情之上,你决不能颠倒黑白!三方和谈就是个笑话,不过是天界掩藏野心的遮羞布罢了!魔族内部的矛盾一直都在,怎么可能因为一纸和谈便消弭?你既然以三方和谈的第三方监督者自居,那固城王摩擦挑衅的时候,你又在何处?如此说来,忘川决堤之事,你又何尝能逃脱罪责!”
“在颠倒黑白一途上的,若是你们能称第二,绝无他人敢觍颜称第一!”锦觅上前一步,目光锐利似箭,“穗禾!你既承认天界的监督之责,那我问你,倒是何人截杀了固城王派出来求救的魔军?又是谁,直接炸毁了引流的沟渠,使得忘川之毒涌入人间?又是谁,在魔界危难之际,派人将我从凡界掳走?你们口口声声指责陛下不肯施以援手,又可知陛下已急招我回天界,带领花界众芳主催生碧琼花!可是你为一己私欲,将我掳走。威逼羞辱!魔族众人听着,凡在此期间因忘川之毒死去的魔军,便都是拜你穗禾所赐!”
魔军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穗禾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但是很快被她掩藏下去,还欲再说,却被鎏英拉住,“你莫要再说了!”
已经有不满的目光开始投注到她和旭凤的身上。
卞城王上前一步,“天帝陛下,水神仙上,掳走水神之事,小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小王愿向陛下和水神仙上赔罪!只是,请陛下看在我魔界众生的面子上,赐下碧琼花!”
卞城王身后,众人殷切的目光射来。
狐狸仙也殷切地看着润玉,“润玉,苍生为重啊!”
润玉眸色深沉地瞥了狐狸仙一眼,拳头紧握。
苍生为重,他的觅儿就不重要了么?不,在他的心里,便是这六界都比不得他的觅儿!每一朵碧琼花,都是要觅儿借助花神之力去催生的!他的觅儿,又如何受得了!
润玉眼底暗光明灭间,带着压抑的沉重。
锦觅却忽然跪地,朗声道:“陛下,臣不愿!”
“锦觅!”狐狸仙大喝一声。
润玉凌厉地目光射过去,早有识得眼色的天将过去将狐狸仙束缚带走。
鎏英急急开口,“水神仙上,此事事关魔界生灵,还望水神仙上网开一面!”
锦觅微微侧脸,覆着冰霜,“魔界生灵,与我何干?”
“水神仙上!”
“陛下!”锦觅一拜到底,“臣曾听闻人界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在臣受掳之时,便已听得这些魔族之人叫嚣,待忘川之毒痊愈之时,便是魔界卷土重来与天界交战之时!臣是陛下的臣子,是天界的仙倌,如何能以身饲这饿狼,待饿狼痊愈而反噬自身呢?这天界的千古罪人,臣是万万做不得的!”
润玉看向卞城王,眼神古井无波,却势力千钧,“卞城王,此话可当真!”
卞城王脸色一变,连忙拱手解释,“陛下,此事乃是妄言!经此一事,魔族死伤惨重。小王早有打算向陛下投诚!”说着,干脆一撩袍脚跪了下去,“魔界卞城王,愿率魔族余众,向天界臣服,永世为臣!”
“父王!”
“闭嘴!”卞城王低喝一声,已经躬身拜了下去。
“如何?卞城公主是与你父王的意思不同?”
鎏英的拳头握得死紧,恨恨地瞪着云端的润玉,仿佛恨不得将他万箭穿心一般。
卞城王拉住她的手,“鎏英,看看你身后的魔族,这是仅剩的魔族了!若是不归附天界,你以为仅凭这些人,还能守得住魔界么?”
六界之大,他们一直看不上的妖界,早已虎视眈眈!若是……
挺直的双腿,仿佛被人从后打了一棒,颓然地弯了下去,“臣,鎏英,愿归附天帝陛下!”
润玉眼底越发幽深,“既然魔族着意归顺天界,从今日起,魔族便是我天界的边陲之地!着太巳仙人,草拟后续归顺事宜!”
太巳仙人大步出列,神色激动,“臣,谨遵法旨!”
“如今,我魔族已归顺天界,水神仙上可赐下碧琼花了吧!”鎏英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依旧跪在地的锦觅身上。
锦觅神色未变,却再次跪拜在地,“陛下,锦觅腆为天界水神,本该尽臣子本分,谨遵法旨!然,请陛□□谅锦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魔族虽归顺天界,可他们包庇我的杀父仇人却是事实!若他们不肯交出臣的杀父仇人,臣便只能视魔族阖族为臣的杀父仇人!臣报仇还来不及,如何可能为他们提供碧琼花!”
鎏英暴起,“锦觅,你这是存心刁难!若是如此,我魔界又何必归顺?倒不如鱼死网破来得痛快!”
锦觅冷若冰霜,“是我存心刁难还是卞城公主心存不满不愿归顺?我只是斗胆与陛下提个请求,只要魔族交出我的杀父仇人,由天界律法处置,我自然将碧琼花双手奉上!倒是你,竟是要为了一个杀人犯,拉着魔族阖族陪葬么?”
卞城王拦住冲动的鎏英,“只是不知,水神仙上口中的杀父仇人,却是我魔族中的哪一个?”
锦觅转头,目光穿透这忘川上的蔼蔼怨气,“旭凤,你还不肯站出来,当真是要等着卞城公主拖着整个魔族与你陪葬吗?”
穗禾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锦觅,怎么也没想到锦觅竟然指认的旭凤,她明明知道自己才是凶手。可是她顾不得深思,抢先道,“锦觅,你胡说,杀水神的根本不是表哥!”
“不是旭凤又是谁?琉璃净火,六界之大,也不过废天后与旭凤两人的修为能驾驭!彼时废天后已被关押在婆娑牢狱!除了旭凤,又是谁能驾驭着这琉璃净火杀了我的水神爹爹?旭凤杀我爹爹之事实,梦录中记载得明明白白!他弑杀上神,意图不轨!如今更是决堤忘川,犯下如此滔天之祸!”锦觅再次叩拜,伏地不起,语带哭腔,“请陛下务必拿下昔日火神旭凤,以告慰先水神,以及人魔两界众生灵的在天之灵!”
穗禾神色疯狂,大声吼道,“不,不是表哥,是我!是我杀了水神洛霖,与表哥全无干系!”
“穗禾!”旭凤拉住穗禾,低喝一声,“你别胡说,此事不是你能随便认下的!”
穗禾急切地看着他,想要解释,却被锦觅打断,“你?一只出身鸟族的孔雀而已,如何驾驭得了神凤后代才能驾驭的琉璃净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便是你能使得出来琉璃净火,谁又知道,是否是后来旭凤传授于你的呢?以你对凤凰的心思,不过是包庇他罢了!”
旭凤阻住还要说话的穗禾,看向锦觅的目光深沉似海,“锦觅,你当真要再一次置我于死地!”
锦觅看向他,如隔着千山万水,“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告慰爹爹的在天之灵!”
“觅儿!”润玉轻唤一声。
“陛下!若是您不能答应臣的请求,臣便长跪不起!身为人女,得知父仇而不得报!身为臣子,深受君恩而不得遵循!身为您未来的妻子,遭人掳掠而不得还击,颜面何存?陛下,臣愧对您的厚望与爱护!”
锦觅重重叩头下去!
太巳仙人已躬身出列,伏拜在地,“陛下!火神旭凤杀害水神仙上虽算不得证据确凿,可是极大的嫌疑是洗不去的!杀害上神,罪不可恕!请陛下准许水神之请,拿下火神旭凤!”
“请陛下准许水神之请!”众人齐声喊道,不少将士跪伏。
破军站在其中,最后也慢慢跟着众人跪伏下去。
润玉深深地看着锦觅的头顶,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一叹,看向旭凤,“旭凤,水神对你的指控,你可承认?”
旭凤的目光仿佛凝在那个跪伏在阶前的身影上,眼中的讽刺仿佛要流淌出来。
鎏英挣开卞城王的拉扯,举起兵器冲到旭凤身边,“凤兄,我绝不相信你会杀害先水神!只要你说一声不是,我必带着人保你出去!我们去妖界,或者鬼界!泱泱六界,难道还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鎏英!”卞城王痛心地喊了一声,却再也说不下去。
除了鎏英,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此时此刻,旭凤是与不是凶手已经不重要了!魔界归顺天界,就意味着再无旭凤的容身之地!润玉不允许,天界也不允许,六界更不允许!可如是公然违抗,等着魔族的,恐怕便是阖族被灭!
在此之前,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掳了一个水神,事情竟然能发展至厮……
“是我!”旭凤闭了闭眼,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旭凤眼底的情绪已然退了个干干净净,“锦觅,若是这是你想要的结果,我便成全你!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将碧琼花送往魔界!”
锦觅脊背挺直,举起手掌,“我锦觅,在此立下上神之誓,只要旭凤认罪伏法,魔族需要的碧琼花,我必于三日之内奉上!”
旭凤低笑一声,“甚好,如此,甚好!”
润玉看过去,对上锦觅深邃的目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觅儿,你何至如此?何苦如此!
陛下,没有退路,你、我,都没有退路!
润玉闭了闭眼,“来人,即刻将火神旭凤,压往婆娑牢狱!”
“表哥!”
锦觅垂下了眸子,一滴眼泪脱离了眼睛,直直砸在云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