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醒来时,已经是半夜,身侧的床榻却空着,枕头更是整齐无痕,显然润玉从未睡过。倒是隔壁新拓展出来的房间里透出点点灯光。
锦觅走过去,透过墙上的木板缝隙,便瞧见在里面处理公事的润玉。除了润玉,还有一个写文书的仙倌和一个小仙侍。
那写文书的仙倌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偏头去低声请示润玉。润玉瞥了他一眼,那仙倌的声音便又低了一度。
锦觅悄悄转身回去,躺在榻上看着漆黑的屋顶,脑海中全都是灯下他处理公务时眉头微皱的样子……
天将微亮的时候,润玉才反身回屋。一眼便瞧见榻上抱着他的枕头睡得香甜的锦觅,一抹笑在嘴角绽开,轻轻上榻。锦觅似有所感,推开枕头凑过来。摸到他的身体,立即缠了上来,自动自发地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度沉沉睡过去。
润玉低头爱怜地吻吻她的发顶,这才满足地喟叹一声,缓缓睡去。
等润玉醒来,条件反射要去摸一摸怀里的锦觅,却发现空无一人,猛地睁开眼睛。神识一扫,房内、屋外全然没有锦觅的影子!
锦觅不见了!
这个念头迅速席卷全身,润玉冲出屋外,神识铺天盖地地放出去,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发现了锦觅的气息。
锦觅正将路边的一株药草拔起来,抬头瞧见润玉大步走过来,笑着起身,就被润玉一把拥进怀里,“觅儿!你出来这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以为你……”
“我看你睡得香甜,哪里忍心打扰你!”
润玉瞧着她的笑脸,把心内的不安压下去,“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早小虎来找我,说是他奶奶生病了。我来采些草药给她熬药!”锦觅摇了摇手里的药草,“待会你陪我一起去给小虎奶奶送药吧!”
润玉这才笑起来,“好。”
锦觅笑得灿烂,主动握住他的手。
小虎奶奶只是有些伤寒,吃了锦觅送去的药,很快便有了好转,一家人对锦觅千恩万谢,收拾了许多特产要送与锦觅。
“奶奶,您要是想谢我,不如把您做糖饼的法子教我吧!我想学呢!”
小虎奶奶慈祥地看着锦觅,“这当然没有问题!”
锦觅学得很认真,小虎奶奶瞧着她的模样,又看看坐在院子里,慢条斯理与一群小孩子说话的润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娘子学做糖饼,是为了给外面那位官人吃吧?”
锦觅看了一眼外面的润玉,笑起来,“是呀,我只会做鲜花饼,若是多一些花样,他应该会喜欢。”
“这位官人真是脾气好啊!我们整个村子都找不出第二个对孩子们这么耐心的人了,他是读书人吧?”
“是,他无事的时候最喜欢读书。”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豪,小鱼仙倌可是学霸呢!
小虎奶奶感叹,“读书好啊,读书才能出人头地!不过,这位官人如此好脾气,可不只是读书人的通情达理,应该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娘子与官人成亲多久了?为何还没有孩子啊?”
锦觅登时羞红了脸,声若蚊蝇,“我们……”
小虎奶奶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开枝散叶本是平常事,娘子美貌,官人俊美,若是有个小娃娃,不知道得多好看呢!”
锦觅却听得微微神往,她和小鱼仙倌的孩子么?不管男女,那都一定是极可爱的!
不知不觉间,糖饼已经做好了。
留下她与润玉吃的,剩下的便都散给那些小娃娃。一个个小娃娃,立即像是过年般高兴。
锦觅亲自掰了一个糖饼,浓郁的糖汁登时流淌出来,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快尝尝,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润玉赶紧将糖饼接过来,瞅着她指尖的红印,轻轻吹了吹,“痛不痛?”
“不痛不痛,你快吃糖饼!”
被锦觅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瞅着,润玉笑笑,低头咬了一口,糖汁甜香,饼皮酥脆,当真是香甜美味!
“十分美味!”
锦觅笑得十分满足,“你喜欢便好!只是,我眼下也只会做饼。不过小虎奶奶还会做其他的,等过两日,我再来学习!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烟火之食,吃与不吃都无妨,你不要太累才好。”
“给你做饭吃,怎么会累呢?”锦觅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鱼仙倌,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是不觉得累的。”
润玉握住她的手,“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你可真是好伺候,什么都爱吃。”锦觅笑着叹气,“可是我想做一道你最喜欢吃的菜呢!人家不是说,要抓住一个官人,要先抓住这个官人的胃么?”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奇怪论调?”
锦觅噘嘴,“你要是不说,那我只好问彦佑了,相信洞庭水君应当与他念叨过吧。”
润玉却猛地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的锦觅。
锦觅似无所觉,“成婚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洞庭水君?虽然我未能赶上见她一面,但是如今我们既然要成婚,是不是也该提前去拜访一下?”
润玉目光沉凝,复杂难辨。
锦觅回头看着他,依旧在笑,“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你还打算一直不叫我去看?”
‘公婆’两个字,如重锤敲击在润玉的心头。
他的母亲为天帝所弃,然世人多对女子苛责,到最后,反倒是他母亲的过错。直至如今,他也无法为母亲正名,尽管那荼姚坏事做尽,血债累累,却依然占着他母亲的名头!他以为此生无望,只能独自一人为母亲缅怀感伤。
可是锦觅如此随意又自然的‘公婆’两字,却是击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伤痛。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称呼之于他的母亲,之于他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两个字!
“觅儿,谢谢你……”千言万语,最终都凝结成这两个字而已。
不必他抬头,锦觅都能猜到他眼底的伤痛和动容。
“有什么好谢的?你的母亲,自然便是我的婆婆。当年我少不更事,没能见她老人家一面。如今,自然是要前去拜访的。不只是她老人家,还有你的义弟吧?”锦觅拽拽他的袖子,神色有些不满,“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的家人你倒是一个不落地见过了。可是你的亲人,除了一个彦佑是我早就认识,其他人倒是一面都没见过呢!怎么,我是见不得光,还是你还打着别样的小心思,嗯?”
润玉平复了情绪,闻言无奈笑道,“我看你才是故意的!总是怀疑我的别有用心,怎么,我的心思对你剖白得还不到位吗?”
“心思到位了,行动不到位!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天帝陛下,你还有得学呢!”
润玉拱手作揖,“娘子说得是,小生一定好好研习,争取早日合格!”
……
然而,这趟洞庭湖之行到底还是没有成行。
第二日一早,锦觅与润玉便被急切的敲门声惊醒,却是小虎,带着哭腔满脸着急,“娘子,您快去看看吧,村子里好多人都病了!眼看着都不行了,奶奶让我来请您去瞧瞧!”
“莫急,我这便随你去!”
带上这几日采来的药材,匆匆赶去村落。
诡异的病症,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里的人有一半的人倒下了。外表无伤痕,可是却呕血不停,有的甚至呕出的是腥臭的脓汁,一旦到了这个时候,通常熬不过一天,人就没了。
“这一定是瘟疫!早就听说外面有瘟疫传过来的,我们已经封锁村子了,怎么这瘟疫还是传进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村民们惊慌又恐惧。
“娘子,你可知道这是何病症?”那村长已经凑过来,敬畏又期待地看着锦觅。
此时锦觅已经查看了几个病人,神色越发凝重,“这不是瘟疫,是中毒!病患外表无伤痕,却是从肺腑开始溃烂,所以先是吐鲜血,而后吐脓汁,一旦到了这个时候,说明病患已经肺腑溃烂,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毒?
众人满面惊骇面面相觑,“这,这毒是从何而来啊?”
锦觅摇头,“我不知道,这种毒,我也是闻所未闻。村长还是查一查,这些人近日有没有食用过特殊的食物?尽早查出毒源,以避免更多的百姓中毒!”
“是是是。”村长已忙着招呼众人去查找源头。
倒是那些病患的家属,冲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锦觅,仿佛如此他们的家人便能得救。
润玉悄悄施展灵力,将众人与锦觅微微隔开一些距离,闪身将锦觅带出包围圈,“各位乡亲们莫急,觅儿会尽力找出救治大家的解药的。在此之前,大家还是回去照顾好家中的病患,同时避免家中的其他人再中毒才是正理!”
“对!大家赶紧回去吧,我若是找到解药,一定会及时通知大家的!”锦觅急忙附和。
众人依旧徘徊,还是村长出面又说了一通,众人才离去。
锦觅一脸忧色地看向润玉,“你可看出端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润玉面色沉凝,“是忘川,忘川出事了!”
原来魔界兴兵,旭凤与固城王内斗,战火竟是蔓延到了忘川之地。为了抵御固城王的进攻,旭凤竟然下令决堤忘川。积累数十万年的忘川之毒,孤魂之怨迅速令毫无防备的固城王的魔军死伤大半!
然而这决堤的忘川河水却并未停止,弥漫了魔界之境后,更是洒落人间。并着前几日的雨水,落入人群中,造成了如今这大规模的中毒事件。
锦觅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为了巩固势力,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忘川之毒,毒性至极。恐怕人间此刻已然是哀鸿遍野了!此事事关重大,觅儿,我可能……”
“天界需要你主持大局,你快去吧!我要留在这里,调制解药救治众人。”
润玉本想反对,只是见她神色坚持,终究没有提出反对,“好,但是答应我,你要照顾好自己!切不可一身犯险!”
锦觅低头抱住他的腰,眼中神色变幻莫名,千言万语也只化成一句,“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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