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车里一片安静。
严戈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安静和来的时候不同。来的时候陶祈也很安静,但是那时候他们才刚刚见面,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于是默契地没有说话。现在的安静却像是……陶祈刻意回避什么似的。
严戈侧头看了一眼,陶祈正扭头望着窗外,半个身子都快贴到窗玻璃上了。
这小孩儿怎么突然这样了?严戈想。
他对陶祈别别扭扭的原因一无所知,又觉得小孩儿这样子实在有趣,禁不住想要逗一逗。
“咳。”严戈试图引起小孩儿的注意。
陶祈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挪开视线,竟然还有那么点做贼心虚的样子。
严戈一时想笑。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问陶祈:“你当时听老板说我要找一个那样的男朋友,都没觉得不对吗?后面怎么也不跟我核实?”
陶祈一愣。
对啊,他当时怎么就那样信了呢?老板的嘴,骗人的鬼。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那么一个奇奇怪怪的要求,当时老板给他解释了一下,居然就变得十分合理,无懈可击了。老板的说辞深入人心,甚至误导了陶祈,后面在严家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竟然也被自己自说自话的圆过去了。
老板害人不浅啊。
陶祈一时愤恨。又想着自己是怎么回事,后面都没有跟严戈确认一下要求呢?虽然错误传达的“特殊要求”的确难以启齿,就这么直愣愣地问也显得有那么一点奇怪……但是在微信交流的过程中核实一下也是完全正常的。况且严戈也完全没有提到过“特殊要求”……他怎么就还死心塌地的以为是雇主因为不好意思提及所以回避了呢?
陶祈懊恼得很。他嘴巴抿紧,眉毛下压,跟自己生气。就是这样,看起来也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严戈嘴角勾了勾,又问他:“还有昨天中午,你装醉之后说的那些话。你知道后来我妈说我什么吗?”
陶祈不清楚。他转头看严戈,眉毛向上扬起,眼睛睁大,催促般看着他。
严戈说:“我妈把你那些话当真了。她觉得你还这么小,我还折腾你,把你带成那样。昨天下午几乎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禽兽。”
这部分是夸大了。严母虽然对臆想中儿子的禽兽行为感到痛心疾首,但是并没有直接骂严戈,而是是不是用打量渣滓的目光看着他。
严戈在这种目光里强颜欢笑一下午,现在突发奇想就要拿这个来逗陶祈。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觉得自己还是挺严肃正经一个人,但是自从见过陶祈一秒钟切换演戏状态,就觉得这小孩儿本来的样子特别有趣,禁不住想多看一看。
陶祈并不知道实际状况,真的以为严戈被严母这么骂了,一时间看着严戈的眼神都带着愧疚。
倒是把早上起床那会儿的事忘光了。
陶祈觉得严戈以往在严父严母和弟弟妹妹心里的形象应该是光辉伟岸的。或者没这么夸张,但也绝对正直。现在被他这么一通演下来……以前的形象恐怕连个边边角角都剩不下来,这不,都被自己的亲妈觉得禽兽了。
虽然不能说是陶祈的错,但他自己觉得多少还是有点关系的。
陶祈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办法可以补救,只好说:“以后我会往乖巧方向努力的。”
黑历史就忘掉吧。
严戈看他一眼。陶祈眼里的心虚都快溢出来了。
“还有晚上的牛鞭汤。”严戈说。“后来我妈我爸都给我添了。我猜,因为你的话,他们大概怀疑我肾虚。”
陶祈:“……”
肾不虚,真的。陶祈以他的屁\股\沟发誓。
一时间,早上起床时背后温暖的躯体,臀\缝里摩擦的物件……种种被暂时遗忘的记忆和触觉又重新翻涌起来。
陶祈觉得一股热气从脚板直冲天灵盖。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明明刚刚才忘记了,好不容易觉得心里自然了点,严戈这么一提,所有的感觉瞬间复苏,记忆回笼。
陶祈又不敢看严戈了。
虽然都是男人,知道这种事情在早晨起床的时候很正常,甚至不是出自主观意愿,严戈也对此毫不知情……
但是陶祈知道自己的臀\沟被严戈摩擦过啊!就隔着几层衣服!
这让他无法自然而然地面对严戈。
现在一想,说不定还有自己昨天晚上给他盛牛鞭汤的原因。
陶祈这么一想,又在脑内疯狂打自己的爪子。
叫你手贱!叫你手贱!
严戈不时观察陶祈的表情,见他一时脸红一时懊恼,看着自己的眼神又开始躲闪起来,隐约觉得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大概和牛鞭汤有关。陶祈的反应又这么大……
严戈眼神沉了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测大概是他做出了什么冒犯之举,让陶祈很不好意思。
小孩儿脸颊泛红,固执地把眼神挪开,却强作镇定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严戈觉得又可爱又可怜……
严母对陶祈的形容还是很准确的。他确实是个“可怜又可爱”的“男朋友”。
严戈想了想,决定赔礼道歉。
大人有大人的处理方式,严戈知道陶祈正在为此事尴尬,就不会去刨根问底非要弄清楚,然后再行赔礼。他想着避开这件事,从其他方面入手,给予陶祈一定的补偿。
当对别人的爱好和习惯一无所知的时候,金钱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
严戈本来就打算跟陶祈就假扮男朋友这件事签个长期合同,他想了想,打算把薪酬提高一些。
严戈猜测陶祈家里的条件并不好,这或许就是他做这份兼职的原因。
一个大三学生,做兼职无非是两种原因。一个是手里钱不够,一个是为了增加社会经验。
陶祈就读的学校与严戈毕业的学校是同一所,在国内排名不错,许多公司都愿意招收这所大学的实习生,如果要学到点东西或者增加社会经验,公司比这类兼职要好得多。
而手里钱不够,可能是因为花费过大,也可能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
昨天在商场门口见到陶祈的时候,严戈就仔细看了他的穿着。虽然干净整洁,也不乏年轻人的活泼朝气,却都是很普通的衣服。陶祈身上的没有什么饰品,看起来应该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男生。
这样一来,陶祈家庭条件不好的可能性非常高。
在做自己“男朋友”这段时间,陶祈不能接其他扮演的兼职,相当于除了这份工作没有经济来源。严戈打算拟照自己公司正式员工的薪资来给他发工资,以免小孩儿吃苦。
就算是学长对学弟的一点小小的照顾吧。严戈这么想着。
他侧头看了眼脸上还带着点红潮的陶祈,没再说话,让小孩儿自己一个人冷静。
车子进了市区,严戈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半。
今天是周日,本来不用上班。但是最近公司正在进行的一个项目与国外有合作,国外公司的老总信仰□□教,周五周六休息,周日已经是工作时间。双方公司都想尽快促成这次合作,严戈又无所谓休息日加不加班,就把视频会议的时间安排在了周日。
公司正式上班时间是九点,视频会议九点半开始。
严戈身为总经理,不必非要踩着九点赶到公司。他想了想,决定送一送小孩儿。
“你去哪里?”严戈问。他不知道陶祈是不是本市人,打算直接把小孩儿送回学校。
陶祈正看着车窗外发呆,听见严戈的话转过头来。
“你不是要去开会吗?”陶祈说。“就在前面的公交站台把我放下来就行了,我自己搭车,很方便的。”
严戈看了看眼前白花花的马路,又看看车载显示屏的实时气温。
“不行。”他拒绝道。“谁知道公交什么时候来?外面这么热,待久了容易中暑。”
陶祈眨了眨眼,妥协道:“那去事务所吧。在成康路……离这里很近的。”
小孩儿还是在跟他客气。严戈有点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打了转向灯,向右拐,驶入另一条车道。
事务所确实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陶祈看了看车上,没什么落下的东西,就准备下车。
严戈在他身后道:“我回去让助理拟一个长期的合同。”
陶祈车门打开一半,回头看他。
严戈道:“长期合同计算薪酬的方式变化一下,底薪制。也就是说,每个月你都有固定的底薪,不论你当月有没有工作。”
陶祈眼睛亮了。
严戈看在眼里,心底笑了笑。还是个小财迷。
“那……那时薪降一下吧。”陶祈说。他脸色涨红,有点不明不白的心虚。
之前以为是一锤子买卖,那时薪当然是越高越好。现在要变成长期合同了,雇主还那么好,给他开底薪。这样的条件,再拿一千块的时薪就有点良心不安了。
严戈见他的神情就知道陶祈心里在想什么。他佯作考虑,看小孩儿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好笑。最后终于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同意了。
“不过这次的工资还是按照时薪来付。”严戈说。“后面签了合同开始按照底薪制计算。”
陶祈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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