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拉开帷幕

小说:春山夜带刀 作者:岫青晓白
    第四十一章拉开帷幕

    龙津岛某间客栈内, 身着霁青衣衫、背负伏羲长琴的人,收到一封来自瑶台境的信, 和一块从金陵送来的留影石。

    “牧公子, 展信安好:

    在我离开龙津岛、踏上前往瑶台境的路途前,你曾叮嘱我, 要仔细留意家族的举动, 那时我不解, 如今终是明了。

    家族与堂叔之间存在仇怨,更联合他人出手加害堂叔, 今夜的偷袭是我首次领教,而在从前的夜晚里,这样的事情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我与堂叔简短一谈,从对话里,我开始对‘春山刀隐居镜雪里百年’这事感到怀疑。这令我十分害怕。

    我欲调查此事, 却不知从何处入手。不知牧公子是否清楚个中缘由?若清楚, 又是否愿意为我解释一番?

    这是我今日致信目的之一。

    其二, 那位花间独酌月不解,有着另一层身份。他乃北周前任国相、孤月剑主原箫寒,江湖人称他与我堂叔为‘一生之敌’。此人先于我来到瑶台境,并为堂叔之事奔走。

    这人有着光鲜亮丽的外皮, 实际上浪荡不堪。他对堂叔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我想牧公子应当了解, 所以, 希望牧公子尽快处理完毒尸之事, 前往瑶台境。

    阮秋荷

    己亥年二月廿二,亲笔。”

    灯盏下,牧溪云读完了信,将之折回信封中、放于一旁,拿起另一个盒子里的留影石。这石头底下压着一张纸片,却是无字。

    来自金陵,这之中定然含有深意,牧溪云犹豫几许,终是往留影石注去一丝元力。

    霎时间,声声海潮入耳。

    虚空的画面中,乃是一处夜色四浮的庭院,有一白衣白发之人站在花枝外,目送另一人远去。那个人绛紫衣衫,腰间别一玉笛,正是原箫寒,而这白衣人,便是阮霰了。

    望着这段影像,牧溪云微微蹙起眉,却见下一瞬,已然步出院落的原箫寒倏然折身,大步走到阮霰身前,将他拉入自己怀中。

    然后——

    倾身吻住阮霰双唇。

    阮霰挣扎了,但仅有一次,便任由原箫寒握住手,任由原箫寒在唇舌之间索求。

    这一吻很长,长到夜色中飞花飘转,几经起伏、无声坠地。原箫寒低敛的眸光里糅杂着温情与欲念,分开之后,又轻轻厮磨阮霰耳鬓。

    他们就像一对情人,在幽幽夜色里相会相缠,不忍离分。

    啪——

    客栈内,牧溪云打翻了砚台,浓墨霎时淌出,沾染布满娟秀字体的信纸。

    下一刻,桌上的留影石遭拂落在地。

    画面消失不见,牧溪云的手垂落到桌上,拳头拧紧、青筋暴起。

    不,冷静。

    牧溪云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块留影石是从金陵特意送到他手中的,送出者是谁不言而喻,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挑起他心中的怒火,继而让他倒戈阵营、向阮家寻求合作。

    甚至,这些画面可能都是伪造的,留影里的人根本不是阮霰与原箫寒。

    他不会上这个当。

    牧溪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眸,许久后才睁开。他看向那封被墨汁染湿的信,缓慢使出一个清洁术,然后走去窗前,取过琴开始弹奏。

    沉睡在夜色里的龙津岛,飘荡出一阙思绪纷乱的音,但所思者远隔东海,不可听闻。

    *

    瑶台境,晨钟方敲响,便见一个紫色身影顺着半开的窗,翻入阮霰房中。如此便也罢,偏偏还有一股香气随之而来。定睛一看,原是这人手里拎了一个揭开盖的食盒。

    这食盒里头紧凑地摆着几只小碟,分别装了小笼包、蒸饺、蛋羹、糯米糍以及油条,都热腾腾的,袅袅水汽升起,将那只素白修长的手氤氲得模糊。

    “阮小霰,我来给你送早点。”原箫寒边拖长语调喊着,边走向阮霰床前,“据我观察,这几日你都是吃辟谷丹,这样非常不……”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撩起遮得密不透风的床帘后,他发现床中无人。

    原箫寒“啧”了声,“还学会放下床帘来迷惑我了。”但眼底多了丝笑,毕竟这人都会想办法糊弄他了,说明已经对他上了心。

    “阮小霰,你这样让我很受伤。”原箫寒在房间里转悠一圈,漫不经心搜寻完每个角落,装模作样念叨一声,推门而出。

    恰巧遇上阮秋荷走出房门。她晚上没睡好,便爬起来写了封信,此时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似的,见到原箫寒从阮霰房里出来,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的兔子,瞬间成了惊弓之兔。

    “你——孤月剑主,你好生不要脸!”阮秋荷瞪大眼,手指颤颤指着原箫寒,怒道。

    “阮姑娘,说话要讲凭证。”原箫寒勾了下唇,似笑非笑,“我怎么不要脸了?”

    “你明知我堂叔有婚约在身,还缠着他,你不要脸!”阮秋荷道。

    原箫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哼笑。

    阮秋荷眼睛瞪得更圆,几乎要鼓出眼眶。

    凉爽晨风穿过庭院,撞上坠在腰间的环佩,引得玎玎轻响。听着这清脆的玉石声,原箫寒眯了下眼,笑道,“但你堂叔并不喜欢自己那位未婚夫。”

    说完走下长廊,不给阮秋荷回应机会,迎去秋江八月声入口——他看见阮霰回来了。

    这人又戴回了面具,逆着光,步伐不快不慢,衣袂被风掀在风中,招摇折转,拉出瞬闪即逝的光弧。

    原箫寒斜倚迎门树,一手拎着食盒,一手转动玉笛,眸光落在阮霰被露水沾湿的衣角上,漫不经心道:“你趁着我去廷秀园的功夫,偷偷跑出去了。”

    阮霰撩起眼皮,冷冷瞥了原箫寒一眼。

    原箫寒笑起来,他觉得阮霰是在反驳“偷偷”二字,便道:“若不是‘偷偷’,你作何把床帘拉下来?”

    “自己飘下来的。”阮霰平静道。

    “我不信。”原箫寒哼笑。

    阮霰一副“管你信不信”的神情,绕过原箫寒,步入秋江八月声。

    原箫寒紧随其后,问他方才去了哪里。

    阮霰不答,他便一遍又一遍反复询问,直到被问烦了,才说:“我去了一趟流夜台,安排了一下执教事宜。”

    “如何安排的?”原箫寒问。

    阮霰看了眼天色,道:“现在是卯时,学子们自由晨练的时间。”

    原箫寒点头:“对。”

    “从辰时开始,便由你去授课。上午剑术入门,下午基础体术,晚上酉时至戌时四刻,监督晚练。每日如此。”

    原箫寒轻轻一“嘶”,“安排得满满当当,那你呢?”

    阮霰顿了几息,才道:“我三魂不全、体虚病弱,在秋江八月声修养。”

    绛紫衣衫之人当即不满,抬脚绕到阮霰身前,拦住去路:“镜云生的课程又是如何安排的?”

    “他的事情,与我无关。”阮霰答。

    原箫寒幽幽转动眸眼,语气意味深长:“你的意思是,我和你有关?”

    阮霰瞥他一眼,声音很凉:“因为你很烦。”

    “行吧。有时候觉得一个人烦,其实是种在意的表现。”原箫寒微微一笑,“不过,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再烦一些。”

    面具下,阮霰挑起半边眉梢:“?”

    “陪我吃早点。”原箫寒眉眼弯着,眼底笑意很浓,“你不许拒绝,因为你拒绝了,我便不会去流夜台给那群小傻子们上课。”

    阮霰:“……”

    原箫寒又冲阮霰笑了一下,笑弯径自走向那棵梅花树,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桌上。

    阮霰望着他的身影,思量一番若原箫寒当真不去流夜台的后果,觉得在可接受范围内,便脚步不停,回去自己房间。

    ——毕竟原箫寒不去,那么他便可以去流夜台,躲个清静。

    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门扉咯吱一声开了,又啪的一声合上,原箫寒手上动作一顿。

    接下来的几日,每每阮霰打算离开秋江八月声去流夜台,原箫寒便会将人拦下,又拐又骗又哄又认错,要劝他回去屋内休息。

    好在阮霰去流夜台只是为了避开这个烦人精,顺势答应。原箫寒生怕他反悔,一把,夺过他准备的教案,去给星脉弟子上课。

    又及,每次临行前,原箫寒都会将玉笛留给阮霰,让他拿在手里玩。某次阮霰来了兴致,追问其缘由,却是答得神秘:“玉能挡灾。”

    阮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随他去了。

    另外一边,阿七、谢天明、阮秋荷与钟灵四人日夜为摇光试奋战努力,几乎住在了练武场。

    他们成果惊人,配合已是无比默契,短短数日,便挑翻了日脉、月脉各大有名的队伍。夺得摇光试魁首,基本成为铁板钉钉上的事。

    因了他们的战绩,日月两脉不少学子按耐不住心情,向朱楼递交申请,转去流夜台。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比赛开始前一日,原箫寒让他们停止训练,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

    晚上的时候,阮霰请大家在廷秀园雅间吃饭。

    前夜很快便过去,翌日朝阳初升时,摇光试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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