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边就是机场, 我们用无人机看过, 里面总共停有九架飞机, 其中有一架是大型飞机，另外八架都是中型, 机场里别的飞机在一开始就被人开走了。”
穿着衬衫西裤, 气质斯文的男人递给他一副望远镜，手指指向前方。
男子接过望远镜, 举目望去。
那边果然有一大片范围宽广, 道路平坦的地面。
只是人头攒动。
许多僵人和血红色人影聚集在机场，漫无目的的游荡。
它们是阻碍这群人离开这里的重要原因。
机场的怪物太多了, 没有把握时, 大家都不敢去招惹。
因此也无法驾驶飞机离开。
即便是知道这个城市已经被世界隔离, 并即将投射核/弹毁去。
原来, 陷入末世的只有众人所在的这个城市，这座城市被完完全全的隔离开。
外界此时依旧歌舞升平，世态安然。
甚至绝大多数的人, 对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由于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特殊, 东西两面环山，南北两面则是火车铁轨和矿区，只要将南北两面的路一封, 守在山外, 将企图逃出的人击毙, 城市里其余的人, 只会被发出的假新闻和广播迷惑，以为整个世界都变成如此，怪物横行。
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座城市，打消逃往其他地方的念头。
【草原有怪物，动物也变异了，比城市中更危险。】
【水底深不可测，海底的动物变异更加迅猛，人力无法抗衡。】
诸如此类的消息，无时无刻不在对这座城市的幸存者们悄悄进行暗示。
外界很危险，比现在待的地方还要更加危险百倍千倍。
不要乱跑。
这样做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变异后的怪物有多么危险可怕。
事实上，看起来可怕的怪物，面对热武器不堪一击。
但是它们的传染性太强，只要和怪物进行了身体上的直面接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会受到感染。
感染后，或许是直接死亡，亦或者，变成新的怪物。
外界将此称为MI型病毒。
自从这座城市里出现MI型病毒，并爆发后，外界察觉到MI型病毒的强大传染力，这座城市就被迅速隔离。
拖了将近两个月，外界也没能研制出疫苗。
MI型病毒却表现出越来越可怕的特性。
大部分了解内情的人，只想让MI型病毒彻底消灭，离开这个世界。
否则，除非研制出疫苗，世界末世，迟早会出现。
已经成为“毒源”的城市，自然留不得。
…………
“有人会开飞机吗？飞机燃料呢，在什么地方？”
男子手持望远镜，遥遥望着机场的方向，阳光照在他微抬的脸上，映出一圈暖白光晕，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有，我们这里有两个会开飞机的！而且天天往外发广播，接下来应该会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里面肯定有会开飞机的人！至于燃料……”
“机场里面应该有留下一些吧……”
气质斯文的男人有些不确定到。
男子扭头看他一眼，将望远镜还给他。
“你们逃离这座城市，要用的就是这种不确定的计划？”
清冷透彻的声音轻轻问道。
虽然从他的语气里没有听出任何嘲讽的口气，但气质斯文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脸侧，有些尴尬。
“这个……没办法啊，飞机燃油都比较特殊，不好搞，我又不知道别地儿哪里有飞机专用的燃油……反正想开走这些飞机，就得把飞机场里的怪物都清理了，到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燃油，没有再另想它法……”
原本最早聚集在这个地方的，就是几个无意中得知外界真实讯息的普通人，能集思广益，想出不引起外界警惕，提前投放核/弹，又能吸引这座城市有能力幸存者前来的法子，已经很不错了。
用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发出广播，宣称自己是政府军队，号召幸存者前来。
在外界眼里是一伙冒充政府军队，瞎蹦哒的骗子，不值一提，关注都不曾。
在这座城市的幸存者眼里，发广播的也是一群冒充政府军队的骗子，但幸存者心中始终保留着一丝期翼和希望，前来查探。
只要这座城市里的幸存者愿意来，且能活着来到这里，他们就达成了目的。
接下来两天时间，男子都留在这个地方。
与这里的人一起，用尽各种方法和手段，将机场里的怪物一点点引出，再杀死。
用这样的方法消灭机场里庞大的怪物数量。
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一刀将扑到身前血红色人影的头颅斩下，头颅掉下，在层层叠叠暗红色鲜血的地上翻滚几圈，停止滚动。
男子侧身躲过侧面张口要来的怪物，反手就是一刀。
思绪渐渐飘远，神思有些恍惚。
待清理完机场的怪物后，假使机场里留有足够的飞机燃油，飞机载着众人逃离这座城市，且没被外界打下来，然后呢？
飞机不可能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幸存者带走，剩下的人，难道只能待在城市里等死吗。
若是另想它法，使得城市里大多数人都能逃脱，却没人能保证，MI型病毒不会被带出，传染到外界，将整个世界变为末世。
甚至，仅仅是坐上飞机逃离的少数一群人，身上就不会携带MI型病毒吗。
眉头紧蹙，往日凌厉透彻的眼眸中透出烦忧。
他在面对这些选择时没有半点犹豫挣扎。
他的心依旧坚定如初。
只是，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局。
脑后凉风袭来。
男子侧身闪避开，旋身，手中长刀狠狠插入站在后面袭击的血红色人影额头上。
这些怪物真让人烦躁。
长刀微微用力下压，一个被斜斜切开成两半的圆球状血红色物体便“吧唧”一声落扣在地上。
半凝固状态的鲜血缓缓渗出，流淌一地，与更多倒下怪物流出的鲜血汇聚成一片。
…………
清理完一波怪物后，众人回到暂住地休息。
午饭是牛肉味的压缩饼干和葱油味压缩饼干。
一荤一素，搭配健康，配有营养白开水。
翻来覆去看了看银色的包装，拆开外包装纸，掰下一小块压缩饼干，扔进嘴里尝了尝。
咀嚼的动作一僵。
默默地将压缩饼干递给身旁倚靠在旧沙发上，气质斯文的男人。
气质斯文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张照片，手指摩沙，两眼专注，眼角余光见旁边递过来的压缩饼干，顺手接过，啃了一口。
“你家人？”
清冷如泉的声音问道。
“老婆和女儿。”气质斯文的男人看着照片微微笑着，由于疏于打理，下巴上冒出短短的胡茬。
胡茬看起来刺刺的，他的笑容却外柔和。
“还好她们不在这座城市。”
手中照片的背景是一块油菜花地，绿油油的杆，仿佛连绵到与天相接，大片大片鲜黄色的油菜花，开得正是时节。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站在油菜花前，互相手拉着手，笑容灿烂。
其中女子穿着红色的短上衣，白色长裙，头上戴着顶大大的遮阳帽，遮阳帽边沿系着红色纱带。
她身旁的小女孩穿一条红色连衣裙，绑的双马尾，头花也是浅红色。
顿了顿，男子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家人很喜欢红色吗？”
“诶？”气质斯文的男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男子示意他手中的照片。
“啊，这个啊……”
他看着照片上母女两人的穿着，反应过来，有些茫然，仔细回想，面色纠结，不确定道：“好像……是吧……应该是挺喜欢红色……”
“你女儿几岁？”
“七岁了。”
“很可爱。”随口闲聊般，男子又道：“我侄女也差不多大，喜欢变形金刚，你女儿喜欢什么？”
气质斯文的男人被他问住，张了张嘴，有些无言。
“小女孩……应该都是喜欢芭比娃娃的吧……”
男子挑眉，见他一副绞尽脑汁回想的模样，也不再为难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别处。
…………
“那天在教室里，书读到一半，就突然有人变成僵人……对了，你以前做什么的？”
“出现怪物的时候，我正在建筑工地干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吸了口烟，烟雾喷涌，雾气萦绕在他身周。
他的手很粗糙，肤色偏黑，眼角额头是纵横的沟壑，身上似乎总有拍不掉的灰尘。
“你还记得，怪物出现前，接下的是什么工程吗？”
嗯？当时做的是什么工程？
中年男人吸烟的动作顿时一僵。
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是接下一个工程，进度做到一半，怪物出现，城里秩序全乱，山摇地动，地震爆发，出去的路被乱石堵住，爬上山下到另一头的人再也没回来过。
一切拥有细节的记忆，都是从怪物出现开始。
从前脑海中的记忆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一段粗略的人物履历，被粗暴的塞进脑子里，让人按着上面的信息背下来，然后，对答如流。
…………
“我以前啊，厨师啊，你看我这身肉，哈哈。”
“做的川菜，啊？你说拿手的菜？”
“这个……我想想啊，可能是都很拿手，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来，哈哈……”
…………
“……这座城市已经出现怪物，现在快被核/弹炸了，哥你能别再问我成绩考多少分了不？”
“我平时喜欢玩游戏啊，你问什么游戏？最近爆火流行的枪战游戏啊！叫……叫什么来着……”
“游戏里的队友……啊，全给忘了。”
…………
问题很大。
男子借着众人休息的功夫，连续问了七、八个人各种不同的问题。
大都是一些生活上或者工作中的细节，却发现，他们基本都答不上来。
问他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多少岁，平时的喜好，亲人，都能不假思索，迅速的回答出来；但再近一步，询问得细致一些，却都面露茫然，抓着脑袋想半天也想不出答案。
他们的记忆，也出了问题。
和男子一样。
所有空泛的记忆都在怪物出现后变得充实详细。
似乎是从那时开始，他们才“活”过来。
怪物总共出现不到两个月，时间过去得不长，此时才能这样明显的被察觉出记忆的漏洞。
若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脑海中从前的记忆、细节，渐渐充实，连从前空泛的记忆也会随着人们的思考和回想，悄无声息，不断的被人脑补出完整细节，增入其中。
到那时，很难再有人能怀疑自己的记忆。
记忆是假的，那么人呢？
还有那些伴随着记忆充实，出现的怪物……
是谁捏造的这些记忆，目的为何。
城里到处都是有强大传染力的怪物，城外即将投放核/弹毁灭传染源，即便是逃，对这座城市里的人来说，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燃油充足，城内的人迅速聚集，坐上飞机，在不被炮弹打下来的情况下，从这座城里逃出两千多人。
然后，将病毒带到外界。
情况已经走入僵局，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怪物出现后，众人经历的记忆才逐渐变得真实，虚假的记忆与那些怪物的出现脱不了干系，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可却无从下手，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夏末至，其余一概不知。
大脑混乱，思绪烦扰。
就在此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忽然传遍全身。
男子猛然抬头，凌厉锋芒的目光有如利箭，仿佛刺破虚空。
…………
“我现在就要他死！”
青年大吼，身体微躬，两手屈指成爪，隔空互相抓握。
黑色雾气从两手间凭空浮现，萦绕周围。
待双手中都蓄满足够的力量，青年朝上空飞起，冲向半空中罗哲玉漂浮的地方。
双手向前抬起，朝着眉目紧闭的罗哲玉太阳穴两侧狠狠击打。
罗哲玉此时精神被万面镜拉入青年所构筑的世界，身体完全不设防。
这一招，若是落实，将对他的魂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青年眼神狠厉，恶狠狠地咬着牙，嘴角上翘，缓缓勾出一个扭曲的笑。
“去死吧！”
屈指成爪的手上附着的黑气即将触上罗哲玉的太阳穴。
青年此时浮在半空中，与罗哲玉面对面而站。
就见手掌拍下的前一刻，那双凌厉锋芒的眼眸猛然睁开，仿佛射出利刃般，直直地盯着青年。
青年心中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嘴角的笑容扩大。
醒过来了又如何，已经来不及躲开了，一样会被他杀死！
糊里糊涂的被杀死不好吗，偏要这时醒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对死亡，却无能为力。
眼眸微眯，青年看着自己手中的黑气触上罗哲玉的脸庞，看着自己屈指成爪的双手扣住他的太阳穴，期待他露出痛苦的表情，看着……
“啪！”
嗯？
两只手掌互相撞在一起，拍出响亮的巴掌声。
互相击打的手掌顿时一阵剧痛，仿佛小时候被老师用尺子用力打了几十下手心，又胀又痛，还有点麻木，已经没有太多知觉了。
而罗哲玉依旧停留在原处，一动未动，青年的双手仿佛穿过投影一样，穿过他的头，双手合在罗哲玉“投影”的头部之间，没有任何滞碍。
这怕不是个假人。
青年收回手，快速朝后撤去，一脸警惕地瞪着又闭上眼的罗哲玉。
“万面镜，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咬牙切齿地问道，只是瞪着罗哲玉，谨防他的下一步动作，没有上前。
“我主，此人已对你构筑的世界产生怀疑，方才那一瞬，差点脱离我的束缚。”
阴冷嘶哑的声音缓缓道。
“会这么快？”
“精神思维的速度不是凡世所能追及，精神一瞬间所经历的，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数十年。”
“为了配合此人精神同步，我将你所构筑的世界速度也相应加快……”
听着万面镜器灵毫无波动的话语，青年心生不妙。
果然。
“未完成世界，由于中间阶段未进行干扰完善，世界已经出现破绽。”
阴冷嘶哑的声音语气丝毫不变，仿佛这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靠！*****！！”
青年顿时炸了，口中飙出几句粗口。
“我要你做什么！要你有何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他娘的把他随便放一个小空间里不行，非得放在我构筑的世界里是吧！你踏马早有预谋！”
“我主，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呵，言辞个x，你算什么玩意儿，还跟你注意言辞……”
青年怒不可遏，但也明白，此时是杀死罗哲玉的最好时机，没工夫和万面镜器灵扯皮。
迟则生变。
伸手聚力，虚空化为巨大的手掌，朝着罗哲玉铺天盖地的拍去。
浮在半空的罗哲玉被实实地拍中，身体一晃，无法再维持身体漂浮在半空中，朝着下方银白色火海中落去。
青年紧接着又聚出手掌，一路朝着罗哲玉拍出好几掌。
每落下一掌，身体下落的速度便加快几分。
除此之外，却没有别的反应。
青年仓促间，利用虚空组成的手掌，对他来说，攻击力还不足以产生太大的威胁。
仅仅刚够到破防的及线。
要想造成伤害，起码要连续打七、八掌。
在此期间，罗哲玉一直双目紧闭，眼皮一点也未睁开。
身影很快落在银白色火焰中，被火海淹没。
见罗哲玉始终没有反抗，毫无动静，青年这才再次将黑色烟雾凝聚出来，让它围绕在身体周围，冲进银白色火焰组成的海洋之中。
却遍寻不见罗哲玉的身体。
原本将他击落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
“夏末至，走了。”
“夏末至？”
“夏末至！！！”
男子被这嗓音一震，回过神来。
甩了甩头，双手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男人。
近在咫尺，长得有点……别致。
眼神中带着怨恨阴狠，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却是在笑。
一张脸扭曲成三份。
还有不停在身体周围旋转的灰色丝带状的雾气，以及无边无际攒动的银白色火焰，仿佛随手可唤。
好熟悉……
那才是他真正所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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