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那头竟忽然打了起来。
一头银白色短发的男人被值班人员的话语惊动, 却并未回头,反而捏紧拳头, 腰背向后微弓, 拳头狠狠朝着坐在椅子上, 还没完全抬起头的青年砸去。
他刚刚经过这人身边时, 没有感应到这人有半点心跳, 因此停顿脚步仔细观察,果真——眼前这个人类,只是一具尸体了。
能活动的尸体。
拳头的速度极快, 对准脸部狠狠打去, 身后是值班人员震惊睁大的眼,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喝止这个胆敢在公安局大厅中大打出手的男人。
“啪!”
拳头被一只苍白纤长, 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却意外有力的手掌稳稳握住。
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银白色眼瞳骤然紧缩,他猛然抬眼,看向沉静坐在椅子上的人。
一眼便望进那双凌厉锋芒的眼中。
眼眸清澈,亮得刺眼, 似乎有刀锋藏于其中。
这是……?
他瞪大双眼, 微微张开嘴,似乎极为震惊。
打出的拳头却被对方的手指捏住, 握紧, 用力一扯。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身体不由自主被这股大力扯过去, 俯下身。
坚硬有力的拳头从下方狠狠打在嘴角上, 连带着牙齿似乎都有些松动,牙龈剧痛,嘴皮因为遭到猛击磕在牙齿上,破了皮,淡淡的甜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他闷哼一声。
紧接着,腹部被另一只拳头狠狠击中,瞬间绞痛不已,内脏似乎都在震动。
剧烈的疼痛让银白色短发的男人暂时失去战斗力,飞扬整齐的眉毛和光洁高挺的鼻梁狠狠皱起,薄唇紧抿,他捂着腹部缓缓蹲下身,银白色眼眸凶狠地朝着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看去。
他缓过劲来,却没有再急着动手。
罗哲玉依旧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银白色短发男人的瞪视,只是目光略扫过他一眼,凌厉眼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
以目前银白色短发男人蹲下身仰视的角度看,仿佛居高临下,漠然无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眨眼间就已经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打斗。
“诶!你干什么呢!”值班人员这才喊出声来。
他按动电话,不过一分钟,公安局内部冲出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将银白色短发的男人团团围住,搜身问话。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站起身来,目光不离,银白色眼瞳紧盯着罗哲玉,伸手擦掉嘴角因为牙齿磕到嘴唇而溢出来的血丝。
罗哲玉稳如泰山,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他属于正当防卫。
就是手指关节处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整个都呈现出没有血色的白,一直没有恢复。
以后也不会恢复了。
对方的身体,非常坚硬。
刚刚打过去,仿佛打在铁板上一样,这不是正常人类身体应该有的硬度。
罗哲玉和银白色短发的男人一起被带进公安局内。
“你为什么要去打他?”制服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警察木着脸问道。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侧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罗哲玉。
罗哲玉也正看着他,目光清亮。
“……认错人了。”他说道,声音低沉,听起来倒是挺靠谱的。
“认错人就能打人了?就是没认错,也不能打人!”
“你还挺能耐的,敢在公安局大厅里面寻衅滋事,胆子不是一般大,真当我们不存在了?”
……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被口头教育了整整半个多小时,站在那里默默听着,一声不吭。
当然,偶尔也要乖巧响应一下警察的教育,否则就不是听半个多小时的政治教育课就能被放过的。
罗哲玉倒是被告知可以离开,但他本就是特意到公安局里来的,当然不会就此走人。
他坐在椅子上,撑着脸沉默的看着银白色短发的男人埋着头接受教育。
对方偶尔因为他强烈的视线偷偷看过来,却又立马被警察批评教育要认真听讲,不能东张西望。
内心非常复杂且一言难尽了。
————
雨后的空气清新中带着些许湿气,浮尘被雨水盖下,沉于地面。
半晚上的电闪雷鸣,一夜的雨,终于停歇,此时已经凌晨五点,天依旧很黑。
路上没有行人,连车辆也很少经过。
公安局对面,两人相对而立。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身量高挑,四肢修长,黑色衬衫贴身包裹在身上,显出流畅的线条。
对面面容清秀的青年身高矮一些,一身气质却不落于他,甚至更加强盛。
“你不是人类,至少,不是活着的人类。”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忽然开口说道,眼眸紧盯着罗哲玉。
“你似乎也不是人类。”干涩沙哑的声音回道。
人类的身体,揍起来没有那样坚硬。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沉默一阵,算是默认,转而问:“你也不是瓦斯生物,你是什么存在?”
瓦斯生物寄生后,宿主不会再拥有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
因此,在他看见罗哲玉双眼的那一刻,就明白是自己认错了。
“瓦斯生物?”罗哲玉微微挑眉,问道:“你不是地球人?”
“我来自@#&~星。”他发出一串奇怪的音节。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相当于地球的警察,和两名同事一起驾驶飞船在星空中,追捕几个被全联盟封杀的瓦斯生物时,不幸卷入乱流,闯进虫洞,再出来时,已经到了地球这一片星域。
飞船在虫洞中毁坏,几乎无法继续飞行,三人只能继续追着瓦斯生物的逃生舱,一起降落地球。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银白色短发的男人已经找到并击杀了两只瓦斯生物,这次也是因为经常利用网络搜索瓦斯生物的行踪,才能这么快发现瓦斯生物的信息,从隔壁省赶过来。
他发现这件事的时间比罗哲玉早许多。
“我叫云麓。”他对罗哲玉说道。
云麓不愿意被地球人发现,在这样未与联盟接轨,却已经有一套科技发展的星球,被发现身份的后果,不可控制。
会这样轻易的告诉罗哲玉,不过是认为罗哲玉与此时的他相同,即便不是瓦斯生物,在地球中,也一样是隐藏在芸芸众生中,不被大众所熟知接受的群体。
并且……这样和瓦斯生物极其相似的存在,容不得云麓不多想。
此时透露一些自己的信息,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试探。
“那家伙果然又隐瞒了很重要的信息……”罗哲玉喃喃道。
“嗯?”云麓疑惑。
苍白纤长的手指伸进随身挎包里,摸出一个圆形玻璃罐,微微晃晃瓶身。
“叽叽叽!”
里面一团黑色生物瑟缩不已,随着晃动无力翻滚,惊恐的意味都快要无视种族传达出来了。
“啊……”云麓看着玻璃罐中的瓦斯生物,缓缓露出微笑。
恶意满满。
“怪不得我说瓦斯生物,你会问我不是地球人,原来是逮住了一只鼻涕怪啊。”
鼻涕怪是联盟人给瓦斯生物取的绰号,联盟中有一种叫做鼻涕怪,被大众反感恶心的生物,没有思想,除了颜色,长得和瓦斯生物很相似。
“为什么不直接击杀他?”
“没见过,留着玩玩。”罗哲玉随口答道。
罐中的瓦斯生物想起先前的遭遇,更加惊恐。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你应该尽快杀死他。”云麓眉头皱起,满眼不赞成。
“他有更好的去处。”罗哲玉盯着黑乎乎一团的瓦斯生物,轻声道。
他转而对云麓解释自己的定义。
云麓对自己的猜测和试探,他多少知道一些。
无非就是担心自己与瓦斯生物是一类存在,杀死别的有灵智的生物,然后寄生,伪装。
“我叫罗哲玉。”
“你可以称呼我为——鬼。”
————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死了于露露,也没有权利拘留我。”靠在椅子上,西装有些皱巴巴的,面容端正,但双眼无神的男子说道。
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仿佛此时正坐在公安局中,最有嫌疑杀人的人不是他,死的也不是他热恋中的女朋友。
正是因为这样,警方才认为他更加可疑。
“但是当天只有你去过于露露家中,并且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对面身材高大,身着笔挺警服的中年男人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盯着他说道。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证明没有其他人在我走后,进入于露露的家,杀害于露露。”西装男子不为所动。
“监控录像里显示,只有你进入了于露露家,于露露家里,除了她本人和家人,只有你的指纹和脚印。”中年男人步步紧逼。
“可于露露的死亡方式。”西装男子微微顿了顿。
“脑浆和血迹都清理得如此干净,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吧?况且,于露露的身体,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死亡呢……”
“哦,是吗?”中年男人缓缓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的?”他放松下来,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悠哉悠哉整理自己的袖口。
“自从于露露死亡,她的家人报案以后,你就待在公安局里,不允许外人探视,警方的案件进度只稍微透露给于露露的家人,但是她的家人肯定不会把案件细节告诉你,如果于露露不是你杀害的,你又从哪里知道这些细节?”
中年男人还不知道于露露的弟弟已经把所有事都详细曝光于网上了。
但没关系,因为身后这个西装男子,也不知道。
他双目僵直,身体忽然僵硬,四肢无力垂下,软软的倒在座椅上。
脑后迅速蠕动,一只黑乎乎滑腻腻的生物从脑中爬出。
这具身体惹上了麻烦,不能再用。
他需要换一具身体。
眼前这具就很不错,虽然这具身体的寿命对这类生物本身来说,已经走过大半,但依旧很健康,并且拥有不同于普通人的权利。
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太适合寄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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