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阿荨掩不住的恐惧, 罗哲玉只侧头看了她一眼, 唇角微勾。
便随着明訫和小僵尸,转身出门。
“阿荨,你怎么了?手突然这么冰, 脸色好差……”
身后隐隐传来阿嫄的说话声。
…………
从抛绣球的人家院里出来后, 与镖局的众人聚在一起,六兄弟做东,吃吃喝喝一餐, 又住一日以做休整。
第二日, 镖局的院子中, 几名女子背着手, 一脸严肃地走来走去,监督几个汉子练功,时不时手把手上前教导他们招式以及发力技巧。
六兄弟正在教与五名女子和车夫武艺,让他们能发挥出身体本身的实力, 也好有底气让镖局继续开张。
“打脸要冲着鼻子打!那儿最容易打中,还能让对方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
汉子听了她的话,捏紧拳头, 在面前稻草人面部位置上……
轻轻锤一下。
“用力!你挠痒呢?”
“撩阴腿也不是不可以用,但动作太大, 容易给对方反应时间,被挡住, 你现在力气足够, 只需要用脚外侧踹对方膝盖下方……这个位置。”
“这几天先教你们拳脚, 过几日,就要上兵器了。”
只希望到时候这群夹心汉子别把刀剑当绣花针用,好歹也要拿出用鸡毛掸子打人的气势。
见众人其乐融融,在镖局又呆了几日,无聊到发霉的罗哲玉忽然说想去继续游历一番,明訫便与他一起,向众人提出告别,带着小僵尸和黑狗离开。
罗哲玉与小僵尸共乘一匹马,明訫……抱着黑狗坐在骡子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些苦涩。
黑狗蹲坐在骡子背上,与明訫面对面,黑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看看他。
见明訫面露哀愁,伸出爪子搭在明訫握住缰绳的手臂上。
又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瞅他。
明訫:……
莫名有一种被安慰的感觉。
笑摸狗头。
湖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在阳光下莹莹光辉闪烁。
罗哲玉几人沿着水路前行,湖中游船画舫穿梭游弋,不时有画舫靠近,船上年轻俊朗的青年人探出身子来,笑着邀请三人登船游玩。
天光正好,微风徐徐。
既然出门游历,有人邀请同游赏玩,怎么能拒绝呢。
二人欣然同意,将马匹栓在树旁,带着小僵尸,引着黑狗,踏上画舫游船。
…………
一路走走停停,有人相陪,见识各地风土人情、自然风光,听不同的故事,见故事中的人。
晓阴阳,除鬼怪,赏奇景,好不潇洒自在。
如此快活的日子,终究在半个月后的一天结束。
那日天气晴朗,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除了天气好些,对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来说,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天子从朝堂走出,大臣纷纷散去。
江湖中人为一口意气之争,你来我往,打斗得好不热闹。
年迈的乞丐在街上乞讨,孩童将自己手中的糖人递给他。
踏青赏花的年轻未婚男女,欢声笑语中,隔着屏障偷偷打量对方。
十里红妆铺满长街,敲锣打鼓地祝贺新人。
老农戴着草帽,挽起裤腿,弯腰站在田地里打理庄稼。
唱戏的花旦站在台上,咿咿呀呀甩着长袖唱戏,乐声随他调子起伏,台下一片叫好。
杀猪匠从挂着的猪肉上,用尖刀割下一块,在手中掂量几下,又上了秤杆,递给对面的客人。
就在这样一个日子中,头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连太阳的光芒也瞬间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任何征兆。
这世间所有的生灵,仿佛都因此怔愣片刻,前所未有的安静。
紧接着,便是前所未有的吵闹。
妖精鬼怪,人与非人,动物昆虫……
此时都发出同一个声音。
发生了什么?
“这是……天狗吞日?”
“与书中记载的天狗吞日不同,天狗吞日没有如此黑暗,太阳也是一点点被吞下的。”
望着漆黑无比,没有一丝光亮的头顶,罗哲玉眉头紧蹙,右手虚握,巨大的黑色镰刀瞬间出现在手中,刀身银白色火焰熊熊燃烧,在黑暗中极其耀眼。
“好浓重的怨气!不知别处是否也是如此!”
明訫拔出身后背着的长剑,一手持剑,一手捏着手决,轻抚剑身,口中念念有词。
天降异象,再加上浓重的怨气充斥于天地间,定然有大事即将发生。
怕是来者不善,得早做准备。
没等世间众多生灵有所反应,天又变了。
有光从天空中投射下来,那光与一片漆黑的天空搅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漩涡。
光与漆黑互相纠缠缠绕,天空上那无比巨大的漩涡恐怖非常,仿佛随时都要转动起来,将世间万物搅在其中,彻底粉碎。
“天……天要塌了吗!?”有人高声吼道,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惊惶和恐惧。
忽有狂风吹袭,带着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风声猎猎作响,稍轻些的物件都被刮得飞在天上。
这风极为古怪,整个世界,天上地下,悬崖谷底,无一处平静无风。
站在屋外,毫无遮挡的世人因着这风,纷纷掩面闭眼,屏息蒙耳。
此时,天空中却传来如同轰雷的巨响。
“桀桀桀桀……天道待我不薄,总算是让我找到一个充满生灵的世界!”
原来是说话声。
竟响彻整个天地。
这句话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明明说的是人话,却无人认为说话的,是个人。
只因这声音无比尖利嘶哑,透着阴冷恶意,仿佛从地狱最底层爬出的怪物所发出。
“待我将此界生灵完全炼化,定能一举结婴!”那声音如滚雷般不断在天际响起,旁若无人地说道。
“桀桀桀……此界的生灵听着,我乃天华界魔修,闻人郁!今日来此,要取尔等万万生灵的性命,尔等死后,若有冤屈怨气,尽管来找我!”
“桀桀桀……蝼蚁们,你们越是怨气十足,恨我入骨,我就越欢喜!”
随着声音不断响起,一个人影逐渐出现在天际。
出现在所有抬头望天的生灵视野中。
那身影不够大,却不知为何,让各个地方,各个角度的人,都看得清晰无比。
赤发墨眼,发丝散乱枯燥,如同茅草一般顶在头上,形销骨立,面容几乎是个骷髅头上包了层皮,手指枯槁,仿若一折就能断去的枯枝。
他一身衣着勉强能看清原来是墨绿色的,如今破旧不堪,有些地方甚至碎成片缕。
整个身形衣着,都像是才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干尸。
唯独那枯槁的手中,握着的一杆巨大的黑色镶金边旗帜,完好无损。
只是那面旗帜上传出的气息,阴森诡秘,无比可怖。
即便是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盯着旗帜多看几眼,也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无尽的怨毒和恶意,不甘心的在旗帜中翻腾滚动。
天空中光线与漆黑交缠的巨大漩涡忽然转动起来,一条闪电猛然从中钻出,如游龙般射向那干尸般的人影。
“桀桀桀,区区一个连意志都未生成的世界,也想与我抵抗!”闻人郁大笑,张开的嘴只有一层皮,上颚和下颚张开,没有半点丰润之感,与骷髅无异。
他双手握住黑色旗帜,在空中挥动,旗帜挡在击来的闪电前,电光缠在黑布上,闪动几下电芒,浓郁的黑屋从旗帜中钻出,覆盖住电芒,电芒便就此消失不见。
闻人郁原本不过是天华界中,众多金丹道人中的一员,不料某日在秘境中被卷入空间缝隙。
利用手中魂幡神器,侥幸逃出生天后,已经找不回原本的道路,只得在位面中飘荡。
金丹道人没有穿行位面的能力,闻人郁用尽一身法宝丹药,灵力损了大半,修为倒退,才勉强护住自己,不在位面中消亡。
如此飘荡几年,终于撞上一个有生灵的世界,且此间生灵实力弱小,都敌不过他,若是将其全部炼化,莫说保住性命,甚至有望进阶元婴,回到天华界,如何叫他不欣喜若狂。
金丹境界,原本无法这样侵略一个完整的世界,可谁叫这个世界,竟然连世界意志都未生成,还处于萌芽状态。
再加上他的旗帜魂幡,可不是一般的灵器法器,那是从大能手中,传承而来的神器。
因此,只要世间的生物无法抵抗他,其他都不足为虑。
巨大的漩涡中又陆续发出数道闪电,皆被闻人郁挥舞着旗帜,尽数挡下。
世间生灵抬头望天,心中惊惶,有能力者神色莫测,观望着闻人郁的下一步动作。
此等震惊天地的异事,从未发生过,怪不得他们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闻人郁举起旗帜,在头顶划过半圈,用力朝前挥舞。
黑色镶金边的旗面在风中飘舞,阵阵浓郁的黑烟萦绕周围。
“去!”他大喝一声,声音凄厉尖锐,刺人耳膜。
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鬼从旗帜中钻出,鬼哭狼嚎,饥渴不已得朝着地面飞去。
“桀桀桀……”
闻人郁望着四散飞去地面的无数恶鬼,颇为兴奋地仰天大笑出声。
可惜此间灵气稀少,接近于无,他又实在急要补充自身,否则也用不着这么迅速,可将此间生灵豢养,徐徐图之,修成尸山炼狱,到那时,怨气冲天,可养出无数强大恶鬼,供他驱使。
“变、变天了!”
“老天爷,这里,是要变成地狱吗!”
“救命!救命!娘,我好怕!”
还未等那无数恶鬼落入人间,人间便早已哭喊哀嚎一片。
事情发生得太快,即便是没几人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也知道天降横祸,无人能逃脱得了。
这是天灾,也是人祸。
他们没有与天相争的能力,也完全无法抵抗灾祸的降临。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天子满脸惊惧,不觉间竟跌坐在石阶上。
“皇上!”
近身侍卫愣了半晌,才想起要将他扶起。
“是不是朕做得不够好?天要亡朕的王朝,亡朕的子民!”
他满脸无措地拉着近身侍卫问道。
对方呐呐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满朝文武还未出宫,此时呆呆地望着天空,惊惧震颤,即便是平时口舌最巧利的文臣,一时间也无法抒发心中感想。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踏青赏花的年轻男女乱作一团,结亲的队伍停滞半道上,老农跌坐在农田中。
这人间……要消亡了。
正当人们这么想,心中绝望无比时,头顶即将俯冲而下的鬼怪忽然停滞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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