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有人的地方,说话做事都有他的一套规矩,这是自打人开智以来,经过无数的事情,依靠经验积累下来的。
比如一点:有些话不能挑明了说。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你那些破事,你也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可你也得假装不知道,这是情商,是不成文的规矩。
就跟现在一样。
太子丰晟知道他急着回去是想救自己的袍泽于水火之中,周浩然也知道此事是丰晟做的,也是铁了心的要回去。
可周浩然没挑明了说,也不敢。双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天壤之别,自己若是摆明了说要去救丰晟,那就是当面拆台、打丰晟的脸。
若真是那样,估计接风的宴会就会变成结仇的酒席了。
可丰晟也不知怎么的,假装不懂这规矩,不讲这武德,竟然真就把他给戳穿了,将老底就揭开了。
就是明着问他,是不是想去救陈关。
火热的酒宴瞬间降到了冰点,落针可闻,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周浩然差点被这句话堵死,有些不知所措。反倒丰晟,眯眼看他,带着笑意。
好久好久,堂中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舞女都跳累了。
周浩然这才反应过来,也豁出去了,咬紧牙关,点头道:“不瞒殿下,我方才听人说起了京城的种种,尤其是听到了袍泽陈关的处境,心中焦急,也有疑惑在心中,故而想要回京城查个一清二楚。”
既然你都把话挑明了,我若是再装聋卖傻,那就是看不起你,把你当傻子了。
不如借势下坡,也把话挑明了,大伙儿论个明白。
丰晟不感觉意外,神色不变,“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觉得这事发生的蹊跷?”
周浩然点头,“我与陈关共事虽说不上多久,可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他断不是那种见色起意、滥杀无辜之人。”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丰晟道:“倘若我告诉你,此事确实是那陈关咎由自取,人证物证俱在,无可辩驳呢?”
“那我还是想要救他,之前他帮衬了我不少,如今身陷囹圄,我总该去看看他,打点一下,若不闻不问,岂不是喊了朋
友的心?殿下,您说是吧!这无情无义的朋友您应该不想交吧?”话都说开了,周浩然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好——”丰晟再次举起了酒杯来,心无半点不悦之色,反倒一声赞扬,敬了他一杯,“那明日一早我弄两匹快马,咱们一块回去看看如何?”
周浩然本以为他会跟自己翻脸,可没想到竟做出这种反应,说出这种话来,心中更加惶恐了。
他至今也没搞懂,自己都这么砸他的台了,他半点愠色没有。
酒尽之时,丰晟和声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像陈关一样的朋友呢?”
话中之意,还是拉拢他。
“朋友这种事,是用心去交的。”周浩然说完这话,重新为他添满酒,起身告辞。
丰晟望其背影,反复咀嚼那话,直到人都没影以后,他才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周浩然就下了床来,其实他一夜未眠,盘膝打坐,修炼来着。
经历过李吞天那事以后,周浩然警觉起来,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懒散了,自己总该有点能力,说话做事时才会安心。
还有一点,飞升仙界时,他得知了了不得的传闻,那事仿佛一道警钟,不停在头顶摇晃,半点懈怠不了。
出门洗漱之时,丰晟早就在门口等待了多时。
“兄弟,你起的可早啊!”
“额……”
周浩然没成想出门第一个碰见的就是他,昨夜的事貌似并未到这位太子的心中,还是一般的和蔼,兄弟交的亲昵。
“殿下!”周浩然抱拳施礼。
丰晟摆手,凑到近前,“咱俩定个规矩怎么样?没人的时候咱俩以兄弟相称,有人的时候咱们以主仆相待,这样如何?”
“这……不妥吧,微臣何德何能,怎敢与殿下……”
丰晟打断了他的话,不悦道:“你昨天说的什么话来着,这就是咱俩做朋友的第一步。”
行吧,兄弟就兄弟吧。
周浩然貌似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份儿,生硬的唤了一声“大哥”。
丰晟听后眉开眼笑,急忙拦住周浩然的胳膊,“好兄弟,我已经备好了骏马,吃了饭咱们就一齐回去,我算了下,昼
夜不停,腊月二十九就能到京城了,应该能赶得上。”
周浩然算是明白了,这太子是认准了他了,是非要跟他腻味在一块,培养一下感情。
没二话,走吧。
吃过了早饭,喊了周工二人,一齐上路。
至于喻文廉,他还要在岺州做些事,眼下就不一块了。
骏马飞驰,俩人顶风前行。周工白百在天上,紧跟着他们。
骏马虽快,可快不过御剑飞行。
马跑了一中午,才堪堪到达岚岚县,周浩然颠的浑身难受,身上的骨头就每一处是不疼的。
马累了,人也渴了,找了个茶馆,喝茶吃饭。
周浩然如今气境六层,身体素质比之前高了不知多少倍,此刻也疲惫不已。更何况是丰晟了,个头虽高,身体也壮,可毕竟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喝茶时手还在抖,苦不堪言。可毕竟答应了周浩然,万没有回头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不说话。
周浩然哪能看不出来,心想他这是自讨苦吃,那就对付对付他。
喂饱了人和马,继续上路。
天黑时总算是到达了岺州城北,丰晟趴在马上,上下颠簸,有气无力的喊道:“兄弟,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咱们进城歇歇。”
周浩然看他实在是不行了,点点头,想着晚上去小尾山一趟,问问周银怜的下落。
可周工和白百精得很,知道周浩然的想法,也没忘记白宿风的叮嘱。俩人可坏,各自吹了口气,指向他们座下的骏马。
只听马嘶吼一声,不住脚步,沿路继续飞驰,这速度可比之前快了许多,周围的风景模糊起来,瞬间被甩在身后。
俩人眼都花了,死命抱住马,来回的颠。
“这怎么回事啊?”丰晟怎么拽马缰都不好使,还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欲哭无泪。
周浩然也想知道,眼等错过了小尾山以后,他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是头顶那俩人搞的鬼。
“妈的,你俩放我下来!”天上无回应,马奔不止。
“你们给我等着,要是周银怜出一点意外,我就铲平了你这小尾山!”
周工这次有底气了,笑道:“你倒是敢,倒时祖师爷还不得抽死你……”
其乐融融之际。
小尾山上的牌坊下,杜
解元眼望着山下的路,几次想要下去,去追周浩然,跟他说个明白。
可内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不停蛊惑着他……
“回去吧!”小十七在后面,“师父说让你回去。”
杜解元却站在原地,一不。他既没回去,也没下山去,人好似变成了那块镇魔碑一样。
马奔袭了一天一夜,直接就越过了半个岺州城。
凌晨时分,天算不上光亮,马终于不支,接连倒下了。
可怜了周浩然和丰晟,吹了一夜的风,赶了一夜的霜雾,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你俩给我下来!”
周浩然指着头顶的云,破口大骂。
喊了半天,俩人出现在面前,赔着笑,显然也觉得事情做得有点过了,可打死不承认。怎么说都不承认。
最后气的周浩然在俩人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脚。
丰晟见此情形,除了震惊,竟半分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这……也太生猛了吧!
马累瘫了,估计没个十天半月是养不好了,得想别的折。
俩人冻坏了,在林间升起了炉火,烤干了衣服,垫补了点东西下肚子,耽了一会儿。
“兄弟啊,这马估计是不成了,这荒无人烟的,咱们可怎么回去呀!”
这要是在有人家的地方,他不怕,找了当地的官府,要两匹马继续赶路,可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是半点主意都没了。
“别怕别怕!”周浩然安慰他,事已至此,只能再次御剑回去了。
可现在有丰晟这么个累赘,也不知他恐不恐高,晕不晕机。
“我说殿、不对,大哥呀!你有没有在天上飞过?”
丰晟察觉不对,问道:“你这是何意?我又不是飞鸟,怎会在天上飞过?”
“那你今天有福了,我带你飞一次。”
挽均剑出,掐诀念咒,巨剑漂浮起来,看的丰晟是啧啧称奇。本以为周浩然会一跃到剑上,万没想到,他就跟上马一般,坐在了剑柄上,稳住身子以后,他就朝丰晟挥手。
“上来吧!你应该不恐高吧!”
“应该不……”遥想这一生,貌似也没往高处去过。
俩人一前一后坐在剑上,周浩然叮嘱了一句以后,御剑前行。
剑离地三米三,算不上飞,可丰晟感觉
不一样,眼中点点星光闪烁,别提有多高兴了。
“兄弟你还有这一手呢!”
“我也是一不小心才学会的……”
“你这能不能教教我……”
话才说完没多久,剑就脱了力,朝下灌去。赞赏变成惊呼,终在落地之前,被周工接住,叹气不止。
一个人能飞俩时辰,俩人飞半个时辰不错了。
可后来丰晟死活不上他的剑了,方才惊险的一幕还在心中,估计十天半月抹消不了。
没办法,由白百拎着,很快就出了岺州。
宇京,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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