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什么。”
显圣自己也吃了一惊,自己已经禁了这倒霉徒弟的声,为何他又开口言了?
要知道,在荀前圣人面前,不管是天上人还是普通圣人,对他们而言都是体型不一蝼蚁罢了,杀他们易如反掌,束缚他们,将他们禁声也是如此。
可现在汤舜生竟然突破了规则,不再受他的控制,这让三位圣人大惊失色。
汤舜生咬牙看着显圣,坚定道:“老师对我好,这我比谁都清楚,可老师已经为我付出的够多的了,可不能因为我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而放弃掉‘至圣先师’的名号,我不答应,也不允许。”
“老子我要做什么,你管得着吗?我说不要那就不要了,这儿可没有你插嘴的份儿!”显圣已然察觉到不对,心中焦急,几次施加禁声的咒术,可汤舜生突然变成了块万法不侵的山石,所有的法术对他竟无半点作用。
“不行!”汤舜生的倔强劲儿也上来了,坚决否定:“头可断,血可流,至圣先师的名号不能丢,老师为我操的心已经够了多,要因我而送掉‘至圣先师’的名号,我不就成了显圣山的罪人了?”
人到显圣和云谷子这种地位,世间的很多东西已经难入他们的法眼,惟荣耀而已。
当年显圣虽百般不愿,还是被迫接受了文圣的赠予。曾经汤舜生与诸位师兄弟在显圣山听他授业,每有疑惑之时,是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显圣也会一一作答,最后总要加上一句:“你师父我可是至圣先师,这天底下可没有我不懂的问题。”
谁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也很满足。小灵天圣人无数,文圣却偏偏看重他,将始圣的衣钵传授给他,这就是最好的认可。
所以,汤舜生是绝对不会让显圣因为自己而白白送掉那骄傲。
读书人的事多如牛毛,可真正看重的、珍惜的只有面子而已。
“孽徒闭嘴!”显圣怒不可遏,朝身后的大弟子说道:“陈传雨,你快带这孽徒走,让他去山上面壁,我看他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跟我顶嘴了。”
陈传雨也觉得场面棘手,走近汤舜生,谆谆
劝导:“师弟,你就少说句话吧,老师也是为了你好,快跟我回山上去。”
“大师兄,你扪心自问,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恩师更适合继承那‘至圣先师’之号?”
陈传雨跟海闰的时间最长,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师对那名号的爱惜,普天之下,有哪位圣人不对其心呢?可他还知道,自己的老师有更加珍惜的东西……
他黯淡道:“一个虚名而已,没了便没了,可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呀!”
汤舜生吼道:“死又何惧?我天天想,天天念,就盼望着能有那么一天。我之死,对普天大地轻如鸿毛,可那号对师尊而言,重如泰山。”
“快带他滚,滚得远远的。”
“别说了,走吧!”陈传雨谨遵师命,手钳住汤舜生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汤舜生却在挣扎,大吼:“不可呀,恩师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我,我……我纵是苟活于世,还有和面目面对恩师?”
“既然他云谷子想要我的命,那我就送给他,可他若是想要那‘至圣先师’的名号,下辈子去吧!”
话落,汤舜生一把推开陈传雨,通身燃起白色的火焰。
他点燃了自己的身魂,以及那身世人之修为。
对汤舜生而言,有些事看似复杂,却再简单不过;有些事很简单,却非常复杂。
老道士当年要他成鼎州的天下第一,这听上去貌似是个不可完成的任务,但对汤舜生而言,易如反掌。
可老道士要他去吞了显圣,他们每日都见,天长日久之中定会找到办法,可对汤舜生而言,难如天堑。
现在也是一样,只要显圣送出顶上那虚名便可让一切落幕,他汤舜生不会死,还依旧是圣人,是显圣的门徒。
要说汤舜生沉落这么多年领悟了什么道理,只有一点:人不能苟活于世,要有坚持,有自己的规则。若只是一味的活下去,不顾道德伦常,那跟荒野的畜生又有何区别?
五百年前,他既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又不想手刃恩师,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一路风尘,心中的煎熬从未停止过。
他遇到了葵,也知晓了妖族的凄苦,便义无反顾的帮助了她,帮助了整个妖族。
他是真心诚意的帮她,却也有私心掺
杂其中。
自己坏了规矩,忤逆大道。
他多希望显圣怒气冲冲的来,亲手杀了自己。
却不曾想,事情越来越乱。他本着不想为显圣添麻烦的心态,可万没想到,却一次又一次的送自己的恩师到了悬崖边上,却添越乱。
现在他就已经心怀愧疚,若是显圣真丢了那“至圣先师”的名号保全了他,就是可以活,他也只是会在愧疚之中了却余生。
他懂了董梁帘当日所说的话,自己若是不死,这破事便永远没有了结的一天。
“你疯了!”显圣追到近前,手攥住汤舜生的手臂。
可圣人已有死意,全都付诸到了火焰之中,纵是他显圣,也无能为力。
汤舜生却在笑,笑容全所未有的灿烂:
“恩师,徒弟若是没了,可以再去找,鼎州能人何其多,比我有才能的数不胜数。可若是文圣送的东西没了,那遗憾便永远不会抹清。”
“你混蛋!”显圣怒骂,还想要补救,可被汤舜生躲开。
在远处,汤舜生屈膝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以后,泪流满面。
他高声道:“大从今天起,我汤舜生与显圣再无瓜葛,我的错我一人承担,与显圣一脉无关。”
辞毕,人腾空而起,彻底远离了显圣庙,到达了锁刑山之上。
“云谷子,你不是怪我坏了规矩嘛?那我今天就再彻彻底底的坏一次规矩!”
“妖曾奴役人万年,人也奴役了妖万年。双方以清,再无恩怨,妖可成圣,可又自己的一方故土,妖将与人共享昼夜!”
圣人一言,道韵万千。
所有的妖精为之一震,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岺州之外,葵也愣在原地,眼波流转,可泪却汩汩而下。
身后的周银怜只觉自己身体发生了改变,玄而又玄,难以言明。
见自己的姐妹伤心,她本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怜儿呀,从此以后我就只剩下你这么个亲人了。”
葵哀伤的看着周银怜,紧攥住她的手不放。
“我教你唱首歌怎么样?”
“什么歌?”
“一首送别的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公平,我言人人平等,不为君奴,不
为主奴,你们都有更光明的未来,都会有更幸福的生活,你就是你,不为别的谁而活。”
“人人可有土地,人人可有幸福的权利,人人可为自己而绚烂。”
“罪人休得狂言。”
云谷子和外面的肥头圣人一同往天上而去,听到汤舜生的话,血都凉了。他是在改变整个鼎州和小灵天的大道,若真被他给说完,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惟有显圣,一不,像是屹立了百年的老树,垂垂朽已。
“陈传雨,拦住他们!”
陈传雨得令,一步向前。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董梁帘望向天空,大声道:“这哪够啊!”
周浩然也微笑着大喊,“这哪够啊,人妖平分小灵天,平分鼎州大陆,人人可成天上人,人人可成那圣人。”
“人与人可没什么区别!”
“你闭嘴!”汤舜生一声令喝,“我定的规矩,可还轮不到你插嘴。”
清雅草堂的董梁帘猛地一震,人不停的后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看着星色的脚,微笑道:“好大的脾气。”
“姓汤的,你怎么又回来了?”
汤舜生身上的白色火焰越来越旺盛,已然到达了顶点,他又接连说了很多的话。
火焰由盛转衰,慢慢黯淡。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你,周浩然,你活的太安逸了,你将要面临的可比我凶险千百倍,我要你知晓那路的凶险与疾苦。”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陈传雨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
“还有,云谷子自私自利,断了所有人的成圣路,打从现在起,旬后人亦可成圣!”
周浩然还傻傻的不知真相,听到汤舜生的话后,大声叫嚣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云谷子两人已经红了眼,让同伴拦住陈传雨,只身上前,直指汤舜生的脖颈。
情千缕,酒一杯,生生离笛催~
楚国宪州。
韩咏春仰望着天空,步步缓慢。
“你真不打算让他活了?”他对这天空喃喃,可四周除了嘈杂的人声之外,根本没人回应他。
一脚将门踹开。
朱纱窗,红帷帐,迷离烛火照四方。
“小子,找你来可不是为了
让你糟践娘们的!”
“老子我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可不就是为了这点事嘛!”
问君此去几时还,问君莫徘徊~
无论是小灵天还是鼎州大陆,但凡是开了灵智的妖精,全都匍匐在地上,头指向岺州的方向。
打从今天起,妖族彻底翻身了。
而汤舜生,就是整个妖族的始圣。
与此同时,天上地下的规矩也彻底被打乱。
云谷子此次而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受尽了屈辱,虽然那汤舜生死亡的结局已定,可他却不甘心,誓要亲自将他折磨死。
白色的火焰又小了几分,汤舜生看着云谷子,不屑一笑,后快速来到朝周浩然身旁,低声道:“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周浩然有些傻眼,反问道:“什么诺言?”
汤舜生朝周浩然吼道:“我要吃人了!”
巨兽脱体而出,一口吞下。
问君此去几时还,问君莫徘徊~
魔海岸,老人佝偻着腰,喃喃自语:“什么狗屁至圣先师,哪有家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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