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小尾山作为岺州之地最为高耸的山,理应受到第一缕阳光的恩惠。
周银怜将网结在帐上,贪婪的吸吮着自周浩然体内时时释放的那股精纯的力量,修为也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着。
第一缕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照到帐上,洒在网上,继而反射出更加绮丽的光彩。
周浩然昨夜喝了些酒,睡得又晚了些,此时依旧沉浸在梦中,呼噜响个不停。
咚咚咚!
沉寂终被打破,有人敲门,轻微却富有节奏,同时还叫嚷着“周兄弟”三个字。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杜解元。
银色蜘蛛从网上垂下,离周浩然的脸不过一指之遥,呼出的气迫使她荡来荡去。
敲门声一直在响,蜘蛛也清醒过来,跃到地上,转眼变成了女人的模样,快步去开了门。
“怎么是你?”
杜解元本能的后退一步,仔细看了看这房间的位置,确信没有认错。
“没认错门,周兄弟呢?”
周银怜的眼角指向屋内。
“不会还在睡吧?这可不成,既然身上有伤,就应该早早的起来练功,怎能贪睡赖床呢?这对养伤可没什么好处,老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于晨,太阳都出来了,可不能辜负这大好的时光!”
嘴上叨咕不停,杜解元也不懂得什么规矩,闯门进来,直接将梦中的周浩然拉下床来,拽他到了门口,手指东方旭日,不停歌颂。
“朝阳胜于灵药,你得吞吐养神才行,可不能贪图一时之快,将时间付诸睡梦。”
旭日一半金红,一半黄橙,虽明耀,却不刺眼,戳破云层,射向大地。
周浩然耷拉着眼睛,听杜解元嘀咕了半天,破口大骂:“神经病!”
转身回屋,打算整个回笼觉,可杜解元的声音不止,又绕回到了房中,睡意也耽于魔咒,了无影踪。
周浩然坐在床边叹气,别提有多无奈了。
昨夜贪图热闹,跟一众道士去了后院,看了半晚上比赛。
说是比赛,不过是每月例行的学术报告攀比罢了,从修道到练功,从诗书到棋艺,种类杂多,让人眼花缭乱。
诗书对弈啥的他不懂,也不感兴趣,看了一会儿比剑的,就被那抓妖比赛给吸引去了。
主持人有一只开了神智的松貂,浑身鹅黄,煞是可爱。
比赛的规矩就是,放了这貂,任他去,等上差不多半炷香以后,所有的参赛人员从后院出发,去捉那貂,谁先将其带回到那笼中便是谁胜。
这比赛可精彩,限制颇少,只要不伤了那貂,随便出招。
貂走以后,所有人使出神通来,有的飞檐走壁,有的移形换影。还有用了符篆的,贴在腿上,很快消失无踪。
更有甚者,取了剑来,口念咒语,人便握着剑柄朝天外去了。
跟杜解元说时,他微笑着点头,使剑那位是三师兄的小徒弟,最好显摆。
老话说得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当时便是这样的场面,所有人倾尽全力,去找那松貂的身影。
唯有一人,懒散的很,别人都走了,他却还在出发点站着,不停打着哈欠,好似是困了。
杜解元大笑,说那人肯定是掌门师兄的小徒弟,跟他也亲近,不过没继承半分优点,慵懒的不像个修道人。
周浩然随着人群追了出去,到了霄云殿里,原来那貂就在那翊圣孙本微的石像头上。
对这位祖师爷,他们是半点尊敬都没有,打了起来,不停争夺那松貂。
所有的宝贝与法术倾囊而出,旁人看了连连叫好。
哪成想,激战正酣的时候,貂儿却自己逃掉了,快似闪电。
殿中人哪还顾得上争斗,全都夺门追去,周浩然也觉得新鲜,在地面不停的跑,一没留神,还绊了一跤。
杜解元点头,也算清楚周浩然头上那淤青的来历了。
奇哉怪哉,那貂儿竟原路返回,又到了出发时的院子,轻轻一跃到了那慵懒少年的手中。
周浩然顾不得疼痛,仔细去看,这才明了,原来那少年弄了松貂最爱吃的蜂蜜,以法术送出一阵风去,就把貂儿给引回来了,贪食之时,被他一把抓住,轻而易举的就被关进了笼子里。
此一战,那慵懒少年大获全胜。
没有叫好的,全是叫嚣着要退钱的。
方才比赛,有人开了盘口,压了胜负,可都将希望寄托到了那使剑人身上,如今遭遇爆冷,全都不认账了,大叫着退钱。
当时的场面混乱,骂着骂着就打了起来,从东院一直蔓延到西院,精彩又壮观。
杜解元叹了口气,这才恍然,怪不得早上出来的时候,不少人排队站在院中朝他笑呢,原来是惹了祸,挨个受罚。
说着说着,三人就从食堂出来,径直往山后而去。
山崖陡峭,道路崎岖,对周浩然这么个胆小的人来说可不友好。
一路走来,浑身冷汗。
山林幽密,寂静安恬,白宿风所说的武台坡近在眼前。
说来也怪,这眼瞅着冬日就要到来,可小尾山中却不像山下一般冷,心想不愧是仙山,季节都跟人世不一样。
今早他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不易下山,否则万事不顺。
可他还是去找了掌门师兄,问他可否下山去。白宿风倒未阻拦,只是提醒他:酒,要适可而止。
然后就将周浩然疗养之事跟他说了一遍,要他监督照顾,早日恢复。
杜解元领了命,就带他来到了这武台坡。
同小尾山的热闹光明不同,武台坡恰好相反,竹林遮天蔽目,不见有风,只消远远的看上一眼便心旷神怡。
沿竹林下行,便能看到一片被竹林圈起的广袤斜坡,坡下有一方台,通身黢黑,很不一般。
杜解元解释,此乃翊圣孙本微的试剑台,坚硬无比,天底下的神兵利器难伤其分毫。
可周浩然上前去看,见台上密密麻麻的皆是剑痕,最深的一道在中间,匀称的将试剑台一分为二,入台三分。
这是杜解元的曾曾曾……师叔所留,就是门口那镇魔碑的主人。
台前有一老一少两人,老的六十多岁,和蔼可亲。青年同杜解元差不多大小,剑眉横竖,颇有强者之姿。
这俩人从不曾见过。
杜解元朝老人鞠躬,叫了声师兄,年轻人也同样向他施礼,道了声小师叔。
短暂的交流过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年轻人握剑跃起,剑光交错,站在试剑台上。
招式华丽,使人目不暇接,使周浩然赞不绝口。可年轻人落地时,试剑台还是当初的模样,不曾增添半点伤口。
杜解元评价道:“气势足了,技巧够了,威力也说得过去,可没有一颗剑心,难动这试剑台分毫。”
周浩然瞧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笑道:“你说的这般轻松,要不你来试试?”
杜解元急忙摇头,“掌门师兄不让我碰剑,说那不是我该有之物。”
“不行就不行,扯那么多理由,我不会笑话你的,因为我也不行。”
杜解元摇头,不想再提剑的事,反拉周浩然远离了试剑台。
“为了帮你疗养,方才我想了个好法子。”
“说来听听。”
“七年前我在书阁碰到过一本书,名为《百兽舞》,书中说妖精之流,吐故纳新,取天地之灵气为己用,逐渐壮大己身。我听后觉得有理,每日都会做上一套,身体从未出过毛病,周兄弟你想不想学?”
“难吗?”
“简单的很!”
杜解元展开双臂,颔首对日,左脚着地,右腿屈膝,成金鸡独立之势。
良久,他又俯卧到地上,掌心与耳,胸口与脚皆触在地上,久久不动。
仙鹤抬头向日月,金狮俯卧听地灵。
这便是《百兽舞》开篇两式,百鸟中仙鹤最通仙,百兽中狮子最通灵。
杜解元说只是将这两式练好,便有大的用途。
周浩然心道也不难,不过是摆个pose罢了,这可太简单了,这缺心眼也能来。
话不多言,周浩然有样学样,也来了个仙鹤朝阳,自以为做的完美,可旁边的周银怜却掩口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周银怜也不答,生怕伤了他脆弱的心。
只可惜杜解元就没这觉悟了,直言道:“您这不像是仙鹤朝阳,反倒有点土鹅偷食的感觉。”
在杜解元的几多调整之下,周浩然多少有了些样子。杜解元要他将自己想象成一只仙鹤,吞吐日月之精华,一心要寻天道。
周浩然喃喃:“人非鹤,怎知鹤念呢?”
“人虽非鹤,却有脑子,能去想象,你要真成了鹤,那问题可就麻烦了。”
周浩然觉得不无道理,只能放开了心绪去想象,将自己当成一只吞吐日月的仙鹤,不过很快他便坚持不住了。
整天除了吃就是喝,身体可支撑不住,单脚着地不过十分钟,人就要倒地而去。
“我说,这得需要多长时间呀!”
“直到你第一次吃到日月。”
“老子又不是天狗,跟日月无仇,我吃他们做什么?”
“别较真,去想象,多动动脑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没脑子,以前哪个人不夸他聪慧。
周浩然平缓下心绪,再次张开双臂,右腿弓起,颔首朝向太阳,呼吸平稳,做吞吐之势。
“我是一条天狗呀,我把月来吞了,我把日来吞了,我把全宇宙来都吞了,我便是……”
想着想着,他便将自己从仙鹤代入到了天狗上去了。
眼望旭日,竟觉可口,好似一张大饼。
他本能的咽了口唾沫,后又本能的喊出那句话:“我要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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