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都没想到,董梁帘出的鬼点子竟如此轻易的就将桓逸一家人蒙混过去,没有任何怀疑,细细想来,就好像梦一般。
天雷滚地一事,本就带有奇幻色彩,他不过是佐以春秋笔法,将事情半真半假的说出来而已,对方哪有不信的道理。
桓逸不仅未曾怀疑,反倒给了他个差事,让他逃离了宇京风眼,让他自个儿快活去了。
终于可以避开丰赢与太子的猜疑和拉拢,每每想起,顿感宽慰,轻松之至。
如今的宇京,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户部尚书程岳贪污受贿一案,太子及其党羽遭受打击,可周浩然清楚着:太子和水向清肯定会反击,且就在近日。
太子和水向清这棵参天大树庇护着朝堂中大半的官员,现在威信受损,此消彼往下去,不堪设想。
所以这些日子,他们会竭尽全力的重新树立威信。
“打,打,打他-妈的!我躲得远远的,不眼馋,不遭罪,快活似神仙。”
“话说回来,岺州那伙子人怎么招惹到了老皇帝?”
临行之前,桓逸特意派人到了他那儿,跟他详说此次的任务:彻查岺州刺史与一众官员。
不可打草惊蛇,一切秘密进行,桓逸还秘密派给了他三千红缨军,分七次潜入岺州待命,若发现有不轨之意,有先斩后奏之权。
钦差的牌子,就藏在胸口之中。
车马奔驰,周浩然趴在窗前思忖,怎么都琢磨不透,此次随他去小尾山的是乔庄打扮的三百红缨军,为首的是春华大将军东门青。
红缨军中,黑白两帅,春夏秋冬四大将军,各个是身经百战的悍勇骁将,东门青更是此中的佼佼者,实力不输月鹏,只可惜为人低调,性子寡淡,在名气这方面与月鹏相差甚远。
东门青打扮成护卫的模样,紧跟在马车左右。
桓逸秘密下令,要他务必保周浩然周全,且在岺州期间,他得听从周浩然调遣。
好巧不巧的,沣州碰到的厉将军,正是此人的下属。
“东门大将军,要不你也上来坐会儿?”
周浩然朝东门青挥手,又举起手中的酒坛来:“我这有酒,咱们喝上一杯,这路途遥远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东门青眉黑目朔,神宇轩昂,有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
在周浩然看来,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比那月鹏优秀多了。
东门青策马到了近前,微微一笑:“周大人的情,我心领了。可有任务在身,不便饮酒,您别怪罪。”
速度慢了下去,又策马到了窗前,“还有一点,此次我乃秘密出行,周大人能否换个称谓,以免遭人疑虑。”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小青!”东门青一本正经的回答。
小小小……小青?我还白娘子呢!你一个堂堂春华大将军,朝廷大员,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寺正,五品下员,你让我喊你小青,我嫌活的时间太长了?
“将军折煞我了,您乃朝廷猛将,我可不敢这么喊您。”
东门青想了想,觉得也对,虽然桓逸要他听命于周浩然,但双方的差距摆在那里,可不能乱了辈分。
“那要不这样,我看你年长我几岁,我喊你青大哥,你叫我周小弟,如何?”
“那就听周大……不,周贤弟的。”
晚秋迎寒,火红落后一派肃穆荒凉之景象。
这眼看十月快到,月落一次,霜多一层,天地也寒冷起来。
临走之前,刘巧晴依依不舍的送了套棉衣给他,听周银怜说起她那日的举动,周浩然感动不已。
说自己会尽快回来,到时给她带些好玩意儿。
太子更是大方,送给他件大敞,又赠予了周银怜貂裘大衣,还有金银无数。
平心而论,太子待他不薄,这也是周浩然不懂的地方。明明自己坏了他的大事,对方非但没有给他使绊子,反倒处处关心他。
要么这太子是个傻子,要么他丰晟是个人精。
周浩然更愿意相信后者,有时候,他感觉太子心机更比丰赢深邃圆滑。
“一家子老狐狸,我不是被老的吃了,就是被小的卖了,前途渺茫呀!”
辞毕,痛饮一口。
“青大哥,这儿离那小尾山还有多远?”
东门青道:“三日后便可到达。”
“你对岺州熟吗?”
东门青摇头,如实回答:“来过几次,算不上熟,不过地名却都记得住。”
“有劳了!”周浩然掏出三百两银子来,递给了东门青:“等到了村镇的时候,大伙歇上一歇,那些钱去买些酒吃,你们平日都在战场杀敌,如今竟陪我去小尾山养伤,哪有这样的理,您别嫌少,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东门青看着他,默默点头,揣了银子。
不多时,便听到喊声。
“周大人……不,周贤弟给钱吃酒,见着有份!”
“谢谢周大……不,周小弟!”
马车中的周浩然哭笑不得,心想东门青啊,真有你的。
“怜儿,周小弟我困了,我先耽上一会儿,等到了城镇时你喊我。”
说罢,直接倒在了周银怜的腿上,美滋滋的闭上了眼睛。
下午时,人马就到了岺州境内。
岺州山峦众多,岭壑成群,可是宇国重要的关口之一。
他连接南北,乃要害之地,若这岺州失手了,长驱直入,便可直捣宇京,如此一来,宇国基本上也就要灭国了。
傍晚时分,在一野村停驻,周浩然也从幽香软玉中苏醒过来。
“到地了?我也饿了,走,快去找一个饭馆,炒上几个硬菜,我非吃一顿好的不可!”
起身下车后,发现东门青就在马旁,周围漆黑一片,哪像是有人家的地方。
周浩然诧异,“青大哥,这怎么回事?”
东门青也苦恼,搞不清状况:“这天才刚擦黑,这村庄的人家竟都关紧了门窗,连个灯火都不点,无论怎么敲门都没反应,真是奇怪的很呀!”
“这不是个鬼村吧!”
周浩然裹紧了衣衫,心中发寒,村中人举动如此怪异,肯定有猫腻。
东门青摇头,推翻了他这理论,说以前曾路过这里几次,河边有妇孺,山中有樵夫,肯定不是鬼村。
“那你上次路过这里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
“要不……跑吧!”
就算在酆都城里走了一遭,周浩然的胆子还是比瓜子仁小,脚底抹油,想一走了之。
东门青却摇头,解释道:
“周边尽是山路,白天行路都凶险莫测,何况是晚上了,我看还是派人到处去敲门,先给你找个安身之所要紧,至于我们,在这扎寨,凑活一夜也不是什么大事。”
东门青派了十多个人出去,挨个敲门,非找到一间住所不可。又派人在这村口的大槐树底下安营扎寨,升起了篝火。
靠近温暖的火焰,周浩然心安了几分。
“几位爷,趁夜还未深,快些离去吧!”
黑暗中出现一个阴森的人影,周浩然神魂欲裂,急忙扑入周银怜的怀里,怯声问:“你是谁?”
东门青示意他别怕,这是村中唯一一位愿意开门的主。
那人影朝前几步,也算看清了面容。
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妪,眼都深陷到岁月的皱纹中去了,满嘴的牙齿也都掉了个干净,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随时都有倒地的可能。
周浩然心里发毛,轻声问道:“老婆婆,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妪再次向前,一半脸在火光中,一半脸在黑暗里,声若蚊音。
“不瞒你们说,这地方……闹妖精!”
东门青不屑而笑,仰头喝下酒一口:“这率土之滨,朗朗乾坤的,哪来的妖精?”
老太婆喋喋而笑,吓得周浩然直往周银怜的胸口里钻,
“我骗你作甚,打半月前开始,后山就不安稳了,白天鬼哭,夜里狼叫,那进到山里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就算在这村里也不安全,七日前,赵铁匠喝醉了酒,在门前被掏空了心肝……”
周银怜本身就是妖,对其族类甚是了解,凡事必有因由。
“你说他们是半月前到这的?之前发生了什么?”
老妪拉长的影子猛地颤抖,皱纹中的眼睛突然鼓了出来,大如核桃,惊惧显露无疑。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她趴到地上,不停求饶。
东门青将她扶起,尽量不去刺激她,安慰道:“我们赶着去小尾山,在此逗留一夜,只要不去惹他们,相信不会有麻烦的。我们这位老爷不喜欢睡在野外,能不能请他去您家里住上一晚?”
“你们还是快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无论老妪怎么规劝,东门青决意不走。
“那几位好自为之吧!”
在金钱的诱惑下,老妪领周浩然到了自己家里。
两间简陋的土房子,倒是院子不小,一棵梧桐树直冲天际。
老妪将其安排在了西侧的小房子里,那本是她曾经居住的地方,自打儿子走后,她就搬进正房中陪伴着孙子。
她是个苦命的女人,生了七个孩子,夭折了五个,其中小儿子在十八岁时不知所踪了。
大儿子三十岁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可难产致死,人又在不久前参了军,到现在也没个准信。
是死是活,一概不知。
那孩子就躲在门后,七八岁的模样,眼生怕人。
周浩然朝他微笑,吩咐周银怜取了果脯和牛肉干给他,孩子接过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老妪家徒四壁,就靠着儿子的军饷过活,实在是没什么可招待的,给倒了两碗水,后就去西房给他们收拾床铺去了。
“娃子,你见过那妖怪吗?”
孩子手攥着肉干,嘴中塞满了果脯,先是点头,后又不停摇头。
“别怕,别怕,你老实告诉我,我这儿还有吃的,到时候都给你。”
说话时,他又掏出了一把牛肉干来,孩子看后,眼都直了,不停吞咽着口水。
“蝎子,蜈蚣,家雀,不停的打,不停的闹!”
周浩然挠着头皮,他话说的简单,倒没了那份恐怖气息。
难道是蝎子精、蜈蚣精、还有鸟妖?
可这是为什么呢?
“你知道他们为啥打,为什么闹吗?”
“因为李纯死了。”
“李纯又是谁?”
孩子不说话了,因为门口现出那老妪的身影来。
“两位别听个孩子胡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快去歇着吧!记住一点,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查看!”
俩人走后,孩子突然倒在地上,喃喃道:“蜘蛛,蜘蛛!”
老妪抱起孩子来,轻抚其额头,“哪有什么蜘蛛,我看你是吃的太多了,快去睡吧,记住我的话,千万别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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