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捂着老腰,从客栈里出来,径直往城东而去。
西城热闹,可多是市井之地,往东,热闹成繁华,过了太烟楼所在的澜江街之后,大变模样,高楼华屋并立,美不胜收。
这是城中富商的扎堆之地,有的是钱,衣食住行方面肯定不会拮据,所建的房屋,一座更比一座华丽。
有传言讲,柳州高官都在此地有着房产,大多是商贾所赠,买一堆侍女,整俩小妾,豢养着,这里住两天,那里住两天,快活似神仙。
穿过这最繁华的地带,过柳灰湖,便到了东城。这里便是柳州士族的源始地,吟龙庄。
庄有四族,费、鲁、方、尤。
百年来,四族权倾朝野,在宇京享尽荣耀,可自枇杷案起之后,顷刻间没落,到现在,就只剩费家还在朝中苦苦支撑。
迂回两圈,周浩然问清了路,沿胡同到最深处,抬头望去,“方府”两字,苍劲有力,字虽好,可匾已旧,门前打扫的虽干净,那股子陈旧感却扑面袭来。
“没错了,就是这!”
心中虽有怀疑,可眼睛总不骗人,上前去,轻击门闩。
片刻,门口出现个白头老汉,粗布衫,手粗糙,估计是个下人。
老汉问:“请问公子找谁?”
周浩然答道:“国丈爷是住这儿吗?”
老汉微微一笑,“水国丈在青京,你到柳州来找,就是按图索骥,也不能差这么多呀!”
周浩然道:“我找的不是水国丈,而是方国丈,当然得到这柳州来了。”
老汉又道:“宇国只有一个国丈,那便是水国丈了,方国丈?从未听过,你请回吧!”
“没有不要紧,我这有一封信,给老相爷的,他的亲外甥晚上想要来看看他的这位外公,还请老人家你把信呈上去,戌时三刻,咱们不见不散。”
周浩然将信送上,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老汉瞧信封上的字迹,喟叹一声,转身回了屋去。
傍晚,周浩然将整个城区逛了一遍,这才回到太烟楼,抬头一瞧,几位都在。
尤其李春,恶狠狠的瞪着他,质问道:“周浩然,你擅离职守,可知罪?”
李春那个气,自己从早上站岗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再看其余四位,薛飞来的最早,可那也是半个时辰之前。陈关喝的烂醉,站着都晃悠。尤其这周浩然,竟摸了一整天的鱼。
还没等周浩然回答,陈关抿嘴一笑,问道:“你腰怎么了?”
周浩然怒极,我腰怎么了,你能不清楚?杀千刀的,你们个个武功高强,偏要我去趴窗户,取那封信,这一个没留神,就摔地上了。
心中佩服薛小钗养的那小白脸,天天走窗户,爬屋顶,腰还那么好,属实难得。
冯天佑调笑道:“男人的事,就不要多问了,懂的都懂。”
门开半扇,丰赢又探出头来,训斥道:“吵什么吵?”
几人噤若寒蝉,待门关以后,房内的琵琶声起,歌声悠扬。
周浩然小心走近李春,嘀咕道:“这都一整天了,还没够呢?”
李春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
百无聊赖,周浩然静听歌声,跟早上的《红粉辞》大不相同,此曲愤怒,隐有悲凉之意,听后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手扒拉冯天佑,“现在唱的哪出?”
冯天佑摇头,“从未听过,倒有些滋味,要再多出点愤恨疯癫的情绪出来,就更妙了。”
周浩然咋舌,对此一窍不通。
一曲毕,一曲又起,听得入神之时,只听楼下传来吵闹声音。
声音粗犷,震人耳膜:“老子我到这柳州来,一是为了参加花临大会,二就是专门来听那天下第一妓-女唱曲儿……有客人?那不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在里面,也得给我撵走。”
听到这声音,五个人来了精神,齐刷刷的来到栏前向下看,只见一虬髯大汉带着几个江湖游侠,在楼下叫嚣。
“钱?老子有的是钱,今天我不但要听曲儿,还要摸上一把,那话叫什么来着……共度春宵,我不但要春宵,夏宵、吹箫啥的都给我整上。”
砰一声,旁边桌子上一公子站起身来,愤怒至极:“闭上你的臭嘴。哪来的野蛮子,到这太烟楼来,竟然一点规矩都不懂,还听曲儿,你识的字吗?”
虬髯大汉怒极,撇了龟公,一个箭步上前,攥住公子哥的衣领子,“你看不起谁呢?我字识得没你多,毛却长得比你齐,就你这银枪蜡头,滚回家吃奶去吧!”
此时,隔壁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人也站起身来,规劝道:“兄台有话好说,何必动粗呢,鲁兄也是无心之言,还请不要怪罪。同来听薛小钗唱曲儿,我们来的早,等了足足一下午了,人还没见到,鲁兄是等烦了,才会冒犯,不如大家坐下来一同喝杯酒如何!”
出门在外,不惹事生非的规矩他还是懂的,松开了手,揶揄道:“这小娘们忒大的排场,天都要黑了,还不出来接客,这开的哪门子青楼?”
儒生笑道:“哎~这可不是薛小姐的问题,听说今早上来了位贵客,一直占着不肯离去,都整整一天了,也不知在里头搞什么名堂呢!”
虬髯大汉一听,气血上涌,“呵!估计是京里跑出来的太监,占着茅坑不拉屎,待我先去瞧瞧,看他是不是有心无力使!”
这儒生好能耐,三言两语便将祸水东引。大汉蹬蹬蹬,三步上了楼来,打眼一瞧,五人怒目而视,手抚腰间的兵刃。
虬髯大汉嘿嘿一笑,“我猜的果真没错,准是个大总管,竟有护卫把门。我说,你们几个怎么不进门去,好推上一把!”
薛飞冷哼一声,“你大胆!”
挥刀朝前,使出一招咸鱼突刺。虬髯大汉嘿嘿一笑,侧身躲过,手如虎爪,钳住薛飞的手臂,就那么一拧,薛飞吃痛,丢了兵器,被一脚踹倒。
李春迈开了步子,李春冲了上去,李春倒了。
眨眼间折损两人,周浩然和冯天佑互相使着眼色,示意对方先上,薛飞都倒了,他俩纯粹是送人头。
倒是陈关,甩甩脑袋,醉醒了三分,短剑出鞘,脚踩护栏飞腾起,直指大汉心口。
大汉不惧,抽了长刀出来,跟陈关战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
几个回合以后,陈关飞起一脚,将大汉踹到楼梯口处,刚要追击,人却一个呻吟,跪在地上呕吐起来,酒气熏天。
不止大汉,冯周二人也傻了,剧情延展的方向总是出人意料。
大汉哈哈一笑,再也不惧,步步逼前,“小小年纪,功夫不错,可酒量差我一百条街。他应该就是你们中最厉害的一位了吧,现在他倒了,你们还不快点让出路来!”
俩人摆手,无奈的扔掉武器,倒戈迅速,周浩然道:“既然你想进去,那就进去吧。”
大汉狐疑,却不止步,穿过两人让出的道路。
擦肩之时,只听周浩然道:“好剑!”
“你骂谁呢!”
说时迟,那时快,龙啸音不停,巨大的黑剑突然出现在手中,直接钉在虬髯大汉的背上,强大的冲击力迫使他趴倒在地,腰处血流不止。
黑剑瞬间出击,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众人只见大汉倒地,却没搞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
“你们……偷袭!”虬髯大汉颤抖的想要起身,周冯二人可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围大汉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鲜血横流,气昏过去。
至于同他一块来的游侠们却只是喝止,不敢上前,生怕周浩然无形中也将自己按倒,言语上痛斥周浩然的流氓行为。
打够了,门也被推开,丰赢高大的身躯显露出来,一瞧地上,问道:“这怎么回事?”
“一只疯狗,已经被我拿下了!”
丰赢一挥手道:“走吧,本少爷累了,回去歇了。”
说着,丰赢脚踩在大汉身上,下了楼去,朝楼下的众人说道:“薛小姐病了,今天不便相迎,各位明个儿再来吧!”
众人好似不服气,又惮于他这威猛的身躯,不语也不动,像是没听到一样。
丰赢看了陈关一眼,没好气道:“你去醒醒酒,待会去薛小姐门外候着,不论是谁,敢走近一步,杀无赦!”
众人一惊,心道好大的口气,不断揣测丰赢的来历。
周浩然路过那挑事的儒生之时,只见他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就叫人来气,所以他上前啪啪给了他两巴掌,要他管好自己的嘴。
之后,扬长而去。
暮色已临许久,回去的路上,周浩然心道:“这二皇子不会是公事私办,跟薛小钗好上了吧!”
看他刚才的行为,八九不离十。
回到客栈以后,只见小二和一打幡的老汉在争吵。
小二道:“你还是请回吧。既然没钱,那就别来吃饭住店,你要再这么纠缠下去,我可就不客气了。”
老汉脸贴着膏药,衣着朴素,面有笑容,“钱不是问题,自有贵人开囊,你先给我整两个酒菜,开一间上房,钱少不了你的。”
小二不耐烦了,“我警告你,可千万别惹店里的主顾,把他们惹急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快滚快滚!”
这时,丰赢带着自己的犬鹰走了进来,老汉长出一口气,笑意更浓,迎了上去。
“我瞧这位公子虎背熊腰,定是个将才,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老道我生辰八字,我好为你的将来指一条明路。”
李春和小二同时上前,要驱赶无礼的骗子。
丰赢却驱散两人,笑问道:“老先生看我真有将才之像?”
“不会有错。”
“巧了,我出门时,父……父亲也这么说我,我长了个好身体,将来定要上战场杀敌,果真不错,你好眼力。”
冯天佑机灵,朝小二喊道:“没听到我们少爷的话吗,赶紧准备上好的酒菜,再开一间房,我们少爷要当将军了!”
小二心道:“有钱人家的少爷可真好骗。”不过有人出钱,他只赚不赔,立马请了两位上楼。
遣了李春和薛飞去疗伤休息,留冯周二人作陪,酒菜上齐以后,周浩然关紧了门。
只见丰赢起身,扑腾跪倒在地,轻喊了一声“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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