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来,秋雨匆匆,天色登时冷了几分。榴梅山上的树叶,黄了一半,落了一半。
缅怀周浩然的“坟”前,寨中人依依不舍,尤其程路,搀着周浩然的胳膊,眼有清泪:“周堂主,为何不多留几日,这还没好够呢?没有您的鞭策,我们亥猪堂就好似没了主心骨的狼群,前路艰难呀!”
情到酣处,周浩然也不免伤感,“有任务在身,实在是难两全,教主来信已经说过,要我们几个救出皇子以后立马回宇京,务必安全送皇子回去。事关光明派存亡,还请程堂主见谅啊!”
程路点头,道理他都懂,可内心之中实在不舍,说道:“几位护送皇子是大事,我们当然不敢叨扰。可我心难忍,不如这样,你送皇子回去以后,立马赶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到时咱们一同商议反夜复明之大事,如何?”
周浩然面有难色,但还是允了下来,道:“那时教主如果没有别的任务给我,我会马上赶回来,再跟程堂主谋事。”
冯天佑这时也上来打圆场,笑盈盈道:“程堂主不必如此,此一行又不是永别,咱们身负反夜复明之大任,总有再见的一天。还请程堂主在此期间不要懈怠,要将反夜复明之事发扬光大,总有一天,光明会站在我们这边。”
“差点忘了!”周浩然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这是教主吩咐我带给两位的信。他要我务必亲手交给两位,所有的话和问候都在其中了。”
楚寻歌讶异,“竟然连我也有?”
周浩然道:“那是当然,自从我写信把两位的情况说给教主听之后,教主欣喜异常,他说楚副堂主有大才能,定会将光明派传遍整个西北,到那时,他会亲自来给两位加冕。”
程路想起这茬,急声问道:“教主和诸位堂主没事吧?”
在堂呈县的时候,周浩然要了一匹马,说是去接几位堂主来,一同营救皇子。可那天的情形诸位都已明了,除了他俩以外,哪还有别的堂主。
回来以后,他编了个瞎话,说皇子被俘是个连环计,最大的原因就是要借皇子之名围剿光明派,教中人身陷囫囵,肯定不能到来。
周浩然后来也是这么解释的。
“不用担心,教主和诸位堂主可都有大本事,哪能这么轻易就被剿灭。夜国围剿我光明派多少年了,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诸位不必担心,有什么事就捎信给李庄村的马秀才,他会帮你联络教主和各大堂主的。”
俩人双手捧信,奉为神物。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周浩然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一个时辰过后,他们才到山脚。
陈关受伤不轻,歇养几日以后,背还是有点驼,他凑近了周浩然,不解的问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骗下去?”
直到看不清山上人时,周浩然立马收了自己那副不舍的神情,笑着回答:“这怎么能叫骗呢?他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已经跟宇国朝廷势不两立,我是给他们希望,为的就是不要他们就此消沉下去。”
是没消沉下去,都成反贼了,说成送死还差不多。
陈关拉近周浩然的衣角,迫使他停下,待丰赢走远以后,小声警告道:“这等消息要是传了出去,我们都逃不了,皇子他怎么说的?”
周浩然看了丰赢一眼,答道:“他已经答应做这个丑牛堂堂主了,要不是他授意,我敢当他的面说这事吗?”
陈关哑然,皇子怎么也……
周浩然拍拍他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道:“不要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出半日,周浩然等人穿过边境线,彻底远离夜国,这才松了口气,在溪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进食休憩。
自打那夜同周浩然和冯天佑促膝长谈以后,丰赢便再也没正眼瞧过俩人,一句话也不同他们讲,倒是跟李春很是亲近。
李春得此殊荣,当然不敢怠慢,跑先跑后,跟奴才一般照顾丰赢,倒给旁人省了不少的功夫。
丰赢将就吃了点东西,背倚光滑的石板,甚是惬意,他挑了摇扇的李春一眼,说道:“李春啊,你这次救我于水火,鞍前马后的照顾我,忠心可鉴,等回去以后,你想让我升你做什么官呀!”
李春欣喜若狂,手中的草叶差点脱手落在地上,他激动的回答道:“能陪伴在皇子身边,照顾皇子已是天大的荣幸,怎么敢奢求更多呢!”
丰赢长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天底下竟还有你这等忠诚之人,不如这样,等回青京以后你就净身跟我进宫,天天陪在我身边,照顾我怎么样?”
草叶这次是真掉了,李春的脸由惊喜变成惊恐,一时哑然:“这、这……”
“怎么?你不愿意?”
李春一咬牙,答道:“愿意,一百个一千个的愿意!”心中却反复咒骂:“奶奶的,老子救你出来是为了女人,可不是为了给你当太监。”
丰赢点头,又将视线转向其余四人,同样问道:“你们几个呢?想要什么官跟我说,你们可救了我的命,只要我跟父王去说,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冯天佑起身回道:“不劳皇子多费心了,朴亲王临走时已经说过,只要能把您救出来,我们五人连升三级,可在青京为官。”
丰赢冷冷一笑,阴阳怪气道:“这么说来,你们是看不上我的许诺喽?”
冯天佑单膝跪地,“卑职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乃新芽军之人,到头来还是要听朴亲王安排。”
“新芽军不还是归我管,我还真就不信那个邪了,打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丰赢的护卫了,等见了我叔叔,你们一个别拉下,护送我回宇京,我是非要替你们讨赏不行。”
丰赢淡淡一笑,看了李春一眼,“别忘了,你们之前说过什么,我可都清楚着呢!”
李春机灵,已经看出几分门道,谄媚道:“有皇子给我们讨封,差不到哪去,您别跟这些粗人计较,亲王那里,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陈关漠然起身道:“不早了,该动身上路了。”
西关战场,本次作战的总指挥官,朴亲王披着单薄的绸子,臂挽秀丽的女人,快活似神仙。
朴亲王五十有三,身形高大却瘦弱,想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往昔的健硕不再,他打了个哈欠,问道:“杨军师,几天了?”
那日在帐中下令的杨军师端起一杯酒,仰天饮尽:“回王爷的话,已经整整八天了。”
“死活没信?”
杨军师窃窃而笑,“就凭他们五个半吊子,要是逃了算他们聪明,这要是真去夜国军营中找,估计尸体也臭了,您不必担心,一切尽在掌握。”
朴亲王在女人脸上来了一口,惹得对方娇笑连连,“恩?这事一定能成?”
“我已经写好了讨缴文书,等晚上就散出去,那五个半吊子,无论是逃是死,宇国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至于二皇子那里,我已经安排妥当,您和太子可高枕无忧。”
“美得很,美得很啊!”亲王大笑,直接将女人扑倒。
恰在这时,帷帐被掀开,一人不停朝杨军师挥手,杨军师狐疑,出门查看,俄顷,脸色骤变。
他遣散了信使,面色沉重的到了帐中,看着面前不堪入目的场景,心却冰冷。
“天降白猿,丰赢不知所踪。”
唇似启未启,他心中纠结,是不是要等王爷完事了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这要是吓出什么毛病来,自己可担当不起。
“报——”
帐外的声音宏亮,杨军师吃了一惊,刚要出去阻拦,话已传来:“二皇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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