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优没回寝室。
迈巴赫接了她,直接离开了学校。
她坐在后排,张了张口。
又悻悻然闭了嘴。
周恪坐在一旁看资料。
长腿交叠,肩背笔挺。
沉默了半路。
午优终于忍不住道:“要回家吗?”
“嗯。”周恪眼睑未抬,淡淡道,
“不是停课三天吗。”
午优如坐针毡,硬着头皮跟他解释:
“不是……这次真的不是我故意惹事……”
哗哗,资料被人快速翻阅着。
周恪听了,又像是没听。
午优就知道。
他生气了。
这个人生起气来也是如云遮雾,层层递进。
从不失礼的大吼大叫,更不会摔东西泄火。
就像现在一样。
明明对她不满,却冷静,漠然。
他不急于开口要她道歉或是别的。
但那压力如同无形的墙,却使人坐立难安。
陈臣坐在副驾驶位。
隐约听着后座少女低低的说话声,像在撒娇。
隔板升了起来。
周恪的袖角被人攥住,一点一点的扯动。
压着文件页的手指滑走,文件“啪”的合上,顺势滑到一边。
他这才抬眼,看向一旁使小动作的人。
午优挨着他的手臂,满眼无辜,声音甜软的叫他:“周恪,周叔叔……”
周恪收回视线。
却没收回手。
“坐没坐相。”
“好好说话。”
午优“嗳”了一声,如蒙大赦。
松了手,正要开口说什么。
前面传来隐约的电话铃声。
很快隔板被人轻敲两声,落下来,露出陈臣的脸。
“周先生,学校方面已经处理好了。”
他看了眼午优,目光隐隐含笑。
隔板重新升起来。
午优偏头看着周恪,忽然醒悟: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周恪取了只香槟,挟在指间微微摇晃。
声音云淡风轻:“我知道什么?”
午优有点不高兴:
“你明明都打听清楚了,还逼着我开口道歉。”
周恪呷了口香槟,睇她一眼:
“处理学校的事,和你主动向我道歉,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午优皱着眉:“可你明明知道,这两件事都不
怪我……”
“所以呢?”周恪垂眸,声音微冷。
“手机坏了可以买新的,卡碎掉可以补。”
“为什么不去做这些,而是跑到夜店买醉?”
午优哑然。
周恪目光微深:
“做事不分重点。”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午优听的堵心。
她的确有错处,可他为什么不更关心她的委屈呢。
什么不高兴的事远比高兴的事来的重要。
……说的比唱的好听!
午优满腹委屈,不肯再同他说话。
背转了身子,抱着膝盖看向车窗外。
她不吭声。
周恪也并未穷追猛打。
两人均一言不发。
车内气氛便压抑起来。
直到车子驶进公寓楼下。
车门打开,周恪没动,而是侧头看向旁边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长眉一折。
“不下车?”
小东西蜷着身子,素颈低垂,脑袋埋在膝盖间。
整个人团团像个球。
周恪微微吸了口气。
一点躁意,更多无奈。
他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光线笼罩进车座,午优闭着眼,睫毛轻颤,哼出一声:“疼……”
周恪眉腰深折,俯身把人捞进怀中,一把抱起,绕过车尾大步朝内走去。
陈臣微微一怔:“周先生……?”
周恪丢下一句:“给覃循打电话。”
人就进了电梯。
一路向上,匆匆进门。
到卧室,先把人放在床上。
周恪一手扯松了领带,西服扣子拧开一颗,弯腰,帮午优脱掉鞋袜。
午优缩进被窝里,虾米一样侧着身。
瓮声瓮气道:“周恪,我胃疼……”
“已经叫覃循过来了,忍一忍。”
周恪倾身,掌心碰了碰她的额头。
温度尚可,心头略松。
午优从小被丢给一群保姆照顾。
非亲非故,即便拿着高额薪酬,也一样不如自家人贴心。
因而长到十五岁,人还瞧着瘦小细弱。
那么漂亮的五官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多少有点可怜。
周恪领她回周家时,她一脸无所谓,像是被丢惯了。
待了半个月,周恪还是把她带在了自己身边,亲自照顾。
倒不是喜欢小孩子。
纯粹是看在午盛凡的面上,又觉她可怜可
爱,养在身边看看罢了。
这么一养,就养到现在。
从一个动不动就感冒发烧的脆弱体质,到如今虽然底子仍不是太好,但也不至羸弱的模样。
前提是。
她自己不作。
“周恪,你是不是很烦我?”
午优把脸埋在枕边,声音轻轻的,问。
男人没理她。
女孩子都是神经敏感的动物。
一旦身有病痛,无论大小,就更是琉璃似的,各种神经脆弱。
“为什么不理我?”
她闷闷道。
周恪叹了口气:
“把嘴闭上,好好休息。”
午优果然听话的闭了嘴。
但只有三秒钟。
三秒过后,她又成了撒娇精。
躲在被子里绵绵说着:“知道你烦,我也要说。”
周恪:“……”
他摸到了口袋里的烟,很快又松开。
“你都不问问我委屈不委屈,生气不生气。”
“见了我就是一张冷脸,我要是欠了你钱,你就找我爸要啊!”
“她们怎么着也是我的朋友,因为我才被姜绿茶算计,我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还有姜宪,他好烦人。”
“我就是没吃饱饭,不然也轮不到厉凛动手揍他。”
周恪安静听着,一边把腕表取下来放在床头。
问她:“你跟厉六很熟吗?”
午优“咦”了一声,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道:
“厉凛吗?他也是十二中的,跟我不同班,脸熟而已……他人挺孤僻的,听说打架很凶,今天也算见识了……不是,你为什么叫他厉六?他在家里排第六?他们家这么能生的吗?!”
周恪:“……”
他西服外套脱了一半,抬了抬眉,
“胃不疼了是不是?”
被子底下那一团立刻蠕动了两下。
夹杂着呻-吟:“疼,好疼的……”
周恪拿起脱下的外套,转身走出卧室。
午优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动静,试探着把头伸了出来。
屋子里很安静。
周恪大约是去了客厅。
她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窝在被子里有点憋红的小脸。
里头真是太闷了。
刚想下床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午优迅速把被子蒙起来。
整个人继续龟缩状态。
周恪端着杯
温水进门。
瞥了眼露在外面一双粉白的脚,脸上没什么表情。
“喝点水。”
他伸手拉了拉她的被子。
午优在里头拽着被子:
“我不想喝。”
大概动作幅度有点大。
周恪避闪不及,杯中水洒在了西服裤子上,泅湿一片。
还有一些,洒在了床边地板上。
他眼皮跳了跳,忍无可忍。
一把掀开被子,把人拎了出来。
“你到底是真疼还是装病?”
午优抠着手指:
“当然是真的!”
是真的有点疼。
就是没那么疼。
周恪睥着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
站起身朝外走去。
午优以为他恼了,慌忙跳下床去拉他衣袖:
“周恪!你去哪儿——”
话音未落,脚下一个打滑。
她整个人往前扑去。
周恪察觉身后有异,刚一撞身,女孩儿兜头撞进他怀里,力道过大,连带着他也倒退了两步才站稳。
午优鼻尖撞在硬邦邦的胸膛上。
这回不用装,眼泪也是成串往下掉。
周恪皱着眉捏住她下巴,抬起脸一看。
鼻尖酡红,脸上湿淋淋都是泪,狼狈可怜。
他有些头疼:
“你这是在闹什么?”
午优捂着鼻子,抽抽搭搭:
“我以为你又生气了。”
周恪肃着脸,不说话。
午优有点怕他这样。
看不出喜怒。
也不理睬人。
她揉着鼻子。
胃部传来比刚才更剧烈清晰的抽搐感,扭曲弯折。
她缓缓滑下去,蹲着身。
疼的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突然身子腾空。
一双手穿过她腋下和膝弯,把她抱了起来。
周恪抱着她回到床边,弯腰正要放下。
忽然衣领被揪紧,女孩儿的手臂藤蔓一样,绕在了他颈上。
他听见她的声音,又轻又飘。
在耳边说着:“周恪,你是不是特别烦我。”
周恪顿了顿,直起身坐在了床沿。
女孩儿在他怀里,眼泪濡湿,蹭了他一肩。
周恪腾出一只手,屈指轻弹她光洁前额:
“别卖惨。”
午优:“……”
-
覃循走到卧室门边。
眼前一幕让他不由驻足。
周恪听到了脚步声,却没看来人。
而是低头看了看
怀里的女孩儿。
午优靠在他胸口,手臂软软垂下来。
似乎睡着了。
周恪碰了碰她的脸颊。
那上面还有星点斑斓的泪意。
果然是把她惯坏了。
动不动就拿眼泪做威胁。
周恪倾身,把人放在了床上。
午优睁了睁眼,瞳孔恍惚失焦,嘴里呢喃了句什么,又翻身背对着他,睡着了。
覃循走进来,把医疗箱放桌上:
“看样子没有发烧?”
周恪点头:“已经很少发烧了。”
他让出位置,方便覃循做检查。
午优的肩膀被人握住,身体又放平。
覃循的手隔着衣服,在她腹部徐徐按压,变幻位置。
到某一处,听见午优呻-吟一声。
睁开眼,眼里雾蒙蒙,像头走失的鹿。
她缩起身:“好疼,别碰我……”
覃循直起身,有点无奈:“还是老毛病,她又偷偷喝酒了?”
周恪立在一边,双手插在口袋里。
拧眉不语。
覃循给午优扎了针,固定好吊瓶。
出来交代周恪:“醒了喝点清粥,这几天不要吃硬食辛辣,养养胃,她年纪还小,这么折腾以后免不了受些罪……”
周恪何尝不知。
只是他近来忙的脚不沾地。
对她过于宽泛,才惯得她蹬鼻子上脸。
溜出学校去喝酒。
找死。
两人在客厅闲聊几句。
覃循这才注意到他裤子大腿部分湿了一块,免不了多看了两眼。
周恪睇着他:
“没事就早点回去。”
覃循挑了挑眉,拿手虚点了他几下。
笑一笑,拎着医药箱走了。
周恪进厨房,挽袖淘米下锅。
按下炖煮键,这才进了浴室整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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