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失笑:“我如果忘了,你是不是现在就哭给我看?”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还没忘。
午优面色稍霁,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拿来。”
一脸的趾高气昂。
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周恪闭目养神,慢悠悠道:
“急什么。”
午优愠怒:“装模作样……你就是忘了!”
说完一翻身,跪在他旁边,伸手就去掏他的衣袋。
西服口袋空空如已。
她不甘心,把手伸进裤袋里,蓦地被人攥住了手腕。
力道有些重。
午优“嘶”地一声,秀眉飞快蹙起,委屈的看着对方。
周恪心头一点躁意瞬间又被烫平,缓缓松了手,转而捏住她脸颊,不轻不重的说:“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淘气?”
午优被他捏着脸,另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
像个充满气的兔子。
周恪只觉她孩子气甚重。
工作上连轴转让他有些疲惫,一时也没再哄,只是拍了拍她脸颊作罢。
午优满肚子失望和委屈积攒在一处。
别开脸望着窗外,再没说什么。
有时候她倒更希望自己长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最好就停留在高中那几年。
他没有现在那么忙碌。
她也不必感受被丢下的失落。
就像十五岁父母离婚。
她无人愿领那样。
有些情绪可能矫情。
但就像玻璃,望之通透,触之分明。
-
车子没有驶回公寓,而是停在了一处陌生的花园洋房外。
巨大通透的全景玻璃,北欧建筑风格。
地上三层的高度,顶楼竟然还有个露天玻璃泳池。
周恪的现居公寓已足够低调奢华。
和这里比起来,竟还少了几分舒适和热闹。
午优迟钝的意识到:
这才是他的礼物。
周恪靠着车窗,偏头点了支烟。
“升学快乐,优优。”
夜凉烟瘦,月肥星稀。
他的人同他身上的vocalla西装一样。
有种漫不经心的矜贵。
午优鼻子微酸。
这份礼物的用心远超期待。
她转身急走两步,一头扎进了周恪的怀里。
两条手臂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脖颈。
周恪被
撞的微微后仰,张着手。
感觉怀里的女孩儿肩膀微微颤动,像是在哭。
他手指一松,烟蒂落在地上。
腾出的手轻轻把她圈住,温柔的轻抚她后背:
“这么爱哭?”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把人拉开一点距离。
低头看时,见她鼻尖酡红,一双眼如朝露湿雾,雪白柔嫩的脸颊星光点点,娇美的让人心都要化掉。
周恪的视线微微一滞,很快又回过神,拍拍她的肩膀:“不打算上去看看?”
午优的心情大起大落,像过山车。
这一刻欢悦的像只蝴蝶,拉着他的手往台阶上奔:“当然要看!”
周恪任她拖着拽着。
一手插兜,懒洋洋跟在后面。
房间的设计图是他亲自跟设计师沟通的。
三年多时间,她的所有喜好与禁忌对他而言了如指掌。
六个月的装修工期是有些仓促。
他又频繁的开会和出差,装修进度多听陈特助的汇报。
用心是真的用心。
至少比午盛凡的大额支票,和闵溪云的限量公主粉超跑有意义的多。
这夫妻二人。
一个只会塞钱。
一个连女儿喜欢和讨厌的颜色都没搞清楚。
周恪靠在二楼露台上抽完第二支烟。
午优已经参观完整栋别墅,包括地下一层的VR全系列娱乐厅。
小鸟儿一样飞到他身边,夺了他的烟摁灭在一边:
“你少抽点,肺都坏了!”
周恪睥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叫叔。”
又问,“喜欢吗?”
午优皱着眉:“你只比我大八岁,叫什么叔?听着low爆了……”
说的好像她没这么叫过一样。
周恪哂笑。
刚被午盛凡丢过来那年,她又瘦又矮。
像个营养不良的鸡崽儿,眼睛挂在脸上大的瘆人。
坐在他的客厅里,面无表情。
像是对已经发生和即将到来的一切失望至极。
周恪费了点功夫才把她养的又白又嫩。
慢慢熟稔起来,她头一回叫他:“周叔叔。”
声音又乖又糯。
像一团棉花糖融在心尖儿上。
“……不如我叫你哥?周恪哥?”
午优歪着头,笑眯眯道。
周恪失笑:“你管我叫哥,管你爸叫
什么?”
拿手点了点她额头,“胡闹。”
午优轻轻“哼”了一声。
不明白周恪为何会跟她爸那样的人成为朋友,关系看起来还那么铁,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
逛完别墅回家。
午优心情很好的给自己敷了张面膜。
周恪正站在酒橱前选酒。
漆黑糅乱的发,挂着星点水珠。
一缕水线沿脖颈淌下。
氤氲了身上的金灰色丝绸家居服。
他开了瓶路易十三,倒在金线锤纹杯里。
琼液摇荡,宛如水晶。
周恪挟着酒在沙发上坐下。
刚喝了一口,感觉身边位置微微下陷。
午优猫似的蹭过来,抱膝蹲着打开了电视。
“不让你抽烟,你就喝酒……”
她敷着面膜,说话含糊不清。
周恪漫漫一笑。
长长手臂垂到沙发外,颀长玉白的手指捏着酒杯,摇晃欲跌。
午优问:“怎么想到送我别墅?”
物质方面,不管午盛凡还是闵溪云。
亦或者周家,从没短缺过她。
午优好奇的点,仅仅是这礼物是否有别的深意。
周恪呷一口酒,语调缓慢:
“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就是大人了……”
他瞥了午优一眼,缓缓道:
“不过酒夜店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午优的面膜滑了下来。
脸上水光盈盈。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周恪看过去时,见她低头揉着眼睛,不由问:“怎么了?”
午优支吾着:“面膜液弄眼睛里了……”
匆匆起身,光着脚往洗漱室跑。
周恪没在意。
午优进了门,拧开水龙头对着脸一顿冲洗。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镜子里少女花朵般的脸,容颜极盛,但眼神凋零。
她长大了。
却不是离他更近,而是越来越远了。
午优觉得不安。
却对生活无从下手。
就像她的存在。
根本避免不了父母婚姻的消亡。
从洗漱间出来,客厅里很安静。
午优走到沙发边,发现周恪躺在那儿,眉心微蹙,已经睡着了。
他呼吸浅不可闻。
手里的酒杯歪在地毯上,酒液氤氲了一团。
午优望着他。
他大约是非常忙碌的。
周家的生意丢给了周准。
但他大学开始自主创业,到如今二十七岁,身价早已今非昔比。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只做她的依赖。
她需要长大。
-
清晨起床。
周恪走进餐厅。
“优优呢?”
周恪拉开椅子坐下,取了片吐司,抹上一刀黄油。
他早餐吃的很简单。
琴姨把牛奶放在他面前,对上他微挑的眉,笑道:“她早起吃过了,说今天要返校,提前走了。”
周恪“嗯”了一声:“叫Chelsea再派辆车子过来接我。”
琴姨抱着托盘忙道:“您那辆迈巴赫还在的。”
周恪眉头微蹙:“她为什么不坐车?”
帝都音乐美术学院的新校区在三环外,她放着自家车子不坐,难道要挤地铁吗?
琴姨讪笑着:“我好像瞧见她拿了把粉色的车钥匙……”
周恪修长的手指在桌沿敲了又敲。
最终什么也没说。
琴姨莫名松了口气。
说起来也算“伺候”了周恪几年,可是很奇怪,比起大小姐脾气的午优来说,总是不温不火,不见喜怒的周恪显然更令琴姨忌惮。
索性,她只用负责一日三餐。
周恪吃完饭扫了一眼车库。
果然那辆停在角落的粉色兰博基尼不见了。
不是不喜欢吗?
他目光微深。
果然是小孩子。
喜欢不喜欢,风雨变幻。
-
午优驱车进了校园。
帝都的很多大学都允许学生开车进校,前提是要有停车位。
午优的宿舍楼是四人套房。
楼下附近就有大片停车场,此刻戳着一辆公主粉,分外打眼。
午优从车上下来,没来及关车门。
肩膀就被人大力一揽,拐的她整个人都趔趄几分。
“你的车?好骚啊~”
午优被人按着头狠揉了一把。
她一巴掌打掉对方的手,皱眉道:
“一大早打什么篮球?一身臭汗,别碰我!”
“有吗?”戚栖半信半疑的收回手,扯起自己的衣领,把鼻子扎进去嗅了嗅,“我靠,还真有点味儿。”
嘴上这么说,长臂却是一展,把午优勾到怀里拖着往宿舍楼走。
午优气的捶了她两下,奈何一六三的身高对比一七三,实在劣势。
两人打打闹闹走到门口,刚要开锁。
门应声
而开,林臻臻双手抱臂上下扫了两人一眼,掀唇笑:
“戚栖,你不是真喜欢女的?”
戚、林两家也算世交,可惜两个小的极不对付。
阴差阳错的同校同寝,致使关系迅速恶化,不攻击对方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戚栖一手转着篮球,长长的中古项链垂在连帽卫衣前。
对着林臻臻皮笑肉不笑道:“我喜欢谁也不喜欢你这种性冷淡脸啊。”
林臻臻理都没理她。
转身回了书桌前。
很快,宿舍门再度打开。
身材窈窕、一头长发的女孩儿走进来,两手空空,身后倒跟着好几个帮忙抬东西的男生。
“谢谢,改天我请学长们喝咖啡。”
程雪侬笑眯眯道。
男生们附和着。
到底是女寝,不便久留。
等门关上,程雪侬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戚栖身上,刚要开口就见她一把扯了身上的套头卫衣:“我去洗个澡。”
程雪侬瘪了瘪嘴。
这屋子里最好说话的人指望不上了。
剩下两个。
一个清高冷傲,目下无尘。
另外一个比她还娇生惯养。
程雪侬无奈,只得亲自动手。
一点点把东西挪进了自己房间。
一个小时后。
课表发送到了班级的个人邮箱。
程雪侬托着下巴发愁:“课程排的好满……”
这么着,哪儿有机会谈几场甜甜的恋爱?
午优也在攥着手机皱眉。
课这么多,作业安排估计也不会少,这样一来,她想要每周抽时间回公寓,怕是不太可能了……
果然,开学第一个月就是连轴转。
转了大半个月,别说出校门,连叫外卖的时间都够呛。
午优本来就嘴刁,校园食堂吃的食不下咽。
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正要给周恪发消息抱怨一二。
寝室的门大开,林臻臻抱着胳膊一张冷脸走进来。
身后是程雪侬,嘴角抿着,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戚栖落后几步,进来一拐脚把门带上。
靠着墙懒洋洋朝午优努嘴使眼色。
午优放下手机:“怎么了?”
没人接话。
她倒也不追问。
拿了梳子不紧不慢地通发。
只听林臻臻语带不爽道:
“摄影系那个新系花,姜姜,是不是跟你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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