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官员多如狗, 权贵也分等级,第一等的当然是皇亲国戚,不过皇亲国戚里面也分层次,一般宗室也就名头好听些, 外出沾些小便宜, 只有皇家出身的人才是真正贵胄。
比如那个霍定思,妥妥的镶钻级别的皇亲国戚。
接下来就是六部大员, 这些人大权在握, 皇亲国戚见了面也得客气招呼。
再往下就是有爵位的各家贵人, 可是爵位也有好坏, 比如乔欢这个也就应个虚名, 她一年能从朝廷拿几百两的爵位俸禄银,余下也就名下一些田地不交税, 别的好处就没了, 爵位还不能传给后人。
贵重的爵位就是能等第传给后人的爵位,比如祖宗是公爷,传给儿子就是侯爷,再往后就是伯子男等。
几代里面子孙不争气,挣不回功劳, 全家也就从贵胄群里退群了,要是子孙争气, 那没得说, 就是没爵位,能进六部当京官, 家族就不会衰落。
可惜这种人家毕竟是少数,朝廷也不想养这么多爵爷,想要传承爵位的条件很多, 第一条就得是嫡子,苛刻一点还得是嫡长子,家中没有嫡子的,爵位朝廷就往回收或是降等。
京中文伯爷家就是快要被踢出贵胄圈的人家,文家子孙没什么能耐,最会的就是啃老。
文伯爷的儿子文敏更是个中翘楚,这位除了啃老,还愚蠢,居然调戏了跟随父亲回京的南定侯的女儿苏飞雁。
南定侯也是武将,镇守大康南方边关,比乔家识相,而且也有底气,南定侯的外祖母是先帝的姑姑,人家也是公主,当然现在已经过世了。
文敏蠢的不行,看苏姑娘带着下人出来踏青,就上去撩拨,然后坏菜了,被苏家下人一顿打,回去后还没来得及哭诉,文伯爷被耀帝召进宫又是一通骂,还把文家想要立世子的折子给扔了下来。
耀帝冷冷道“你儿子糊涂至此,不能席你的爵,要是你有嫡孙,那就给你的孙子席!”
好么,现在文家只能给儿子张罗媳妇,可这种情况底下谁家愿意和文家结亲?
文家便是想弄个农女嫁给儿子,自己也拉不下脸啊,要是耀帝以媳妇出身低,生的孩子不让席爵,那自家不就倒霉透了。
这样一来文家简直吃不好睡不着。
文夫人上莲花寺祈福,见到乔欢,不由的动了心。
乔欢的身份地位绝得配得上儿子,而且本身还有爵位,有功于朝廷,她生下的孩子皇帝必定找不到理由拒绝让他席爵,简直是天赐良缘啊!
于是乔欢家里迎来了一位官媒。
乔欢简直莫名其妙,别看她有个爵位,可京里真正的贵人都不来兜搭她,有脑子的一忖度,便也不理她了,这个上门的铁定是个二百五!
于是乔欢兴致勃勃见了官媒。
这位媒婆有些懵逼,知道乔家没有长辈在京,可是未婚姑娘家身边肯定有长辈赐下的嬷嬷,这种事嬷嬷出面商谈,然后禀报长辈才是正常流程,为什么是人家姑娘亲自接待?
乔欢倒是好心的解释了一番,“我出身边关,我们那里的女子学不来害羞扭捏,便是家人给我们议亲,也得让我们亲自见过对方的人才行。如今我进了京,照理得按照京里的规矩,可我这不是没长辈在么,那就自己给自己把个关,嬷嬷请说,男方家是个什么条件?”
“家世如何,男子多大岁数,有没有隐疾,家中可有小妾庶子,本人有何能耐,是不是有功名……”
这一番话把媒婆问的昏头昏脑,又不能端着不说,人家巾帼爵亲自问话,你敢敷衍?然后不由自主的都说了。
然后就见乔欢一脸嫌弃的模样,牙疼似的沉吟片刻,“按说家世的话倒也般配,伯爵门第呢,年纪也差不多,这个也能接受……隐疾什么的嬷嬷不知道也正常,姨娘倒是没有,通房丫头可不少啊……本人又没什么本事……连个秀才都不是……啧啧,这种货色,真是为难我。”
媒婆眼巴巴看着乔欢,不是,我没说人家有通房啊。
乔欢道“可您不是说人家身边好些丫头服侍他呢么,大家公子,这么多丫头围在身边,不是通房是什么。又没个功名,吃喝全靠家人,不就是个没能耐的货色。”
伺候宝玉洗澡的碧痕,可不单单给主子抬洗澡水这么简单。
媒婆不敢言语了。
乔欢口风一转,“不过也不是没的商量,你去问问他家能给多少聘礼,说实话,我这人吃喝穿戴都不减省,好歹还是个爵爷,他家要是诚意不足,那我也不答应下嫁。”
媒婆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就是个脑缺,耐着性子道“那您说要多少聘礼合适?”
乔欢道“也不能少于二十万贯银钱,他家能从犄角旮旯里把我寻出来,必定有求于我,二十万贯一文都不能少,这只是银钱,那六礼也不能少,都得要上好的,我不要木头雕的大燕,要么是真的,要么就得是银子打的,否则我不接。而且我嫁了过去,通房都得遣散,不得纳妾,我一过去就得掌中馈,公婆不得给我充大头拿捏我,我只初一十五给他们行礼……我可说好了,一头答应这些条件,一头反悔,我可是不依的!到时候也别向我求饶,我连蛮人王子的脑袋都能砍下来,糊弄我的人,我可不会轻饶!”
官媒越听眼睛睁的越大,被乔欢一恐吓又哆嗦了一下,心想,这不是娶媳妇,是娶个祖宗回去,谁家冤大头会同意?
最后媒婆自己都气笑了,碍于乔欢的身份,也知道这位粗鲁无礼,听完一大堆厥词,礼貌的告辞了,等走出乔欢的门,她偷偷呸了一下,这女爵爷一看就是脑子不够的,还想嫁出去,一辈子当老姑娘!
文夫人听完媒婆的回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捏紧了帕子,可她又没办法,乔欢说的不错,是他们有求于人。
这些条件里,唯一能阻挡文家的还不是乔欢提出的各种奇葩要求,而是那二十万贯钱,文家拿不出来!
要是能拿出来,文夫人说不得咬着牙就把乔欢娶回来了,自家眼看就要没落,把个女爵爷娶回来延续家族命脉,这个买卖做得。
可惜没钱。
而且文夫人也不傻,这些话头里她听出了乔欢的嘲讽,真要娶回这个女魔头,文家怕是鸡犬不宁了,这位是杀过人的!
文夫人想拿京中闺秀的标准要求她,这点压根不可能,到时候你拿孝道和妇道压她,她直接给你亮刀,你咋整?
文敏这怂货还从自己的大丫头那里听到了母亲的打算,顿时不依不饶起来,这个女煞星还想把自己的通房丫头撵走,还不让自己纳妾,这种女人要来何用,他坚决不娶!
文敏跑去和母亲歪缠,文夫人被气的头疼,加上知道这件事办不成了,只能说不娶不娶。
乔欢纯粹把这事当个笑话消遣。
却不知文家和那媒婆把她的话宣扬了出去,媒婆说的活灵活现,文家就含蓄多了,只说自家好意结亲,对方仗着功劳有些咄咄逼人,那就算了,没的亲结不成倒结了仇。
于是乔欢又被京里的贵人们嘲笑了一通,说她异想天开,不愧是边关过来没有家教的粗俗女子。
不过乔欢不在京里,这些话语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就是听到她也不当回事。
这个八卦还流进了宫里,嫔妃们拿来取乐,连耀帝也听闻了。
皇后说话温婉,“臣妾已经让她们不许传这种没根据的闲话,再怎么说,她一个姑娘家也立了功劳。文家又不是什么好人家,心疼女儿的就不会嫁过去,乔姑娘言语逼退媒人不是做的正好,否则文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呢。”
耀帝自然也不希望乔欢嫁给文家,他发话让文家生嫡孙席爵,就是为了断他们的后路,京中的机灵鬼们倒是一点就透,没想到文家把目光转到了乔欢身上。
亏的没成,要不然耀帝恐怕还会迁怒乔欢,只要乔震山引狄蛮的事不说出来,乔欢再怎么说都是大康的功臣,真要是她嫁到文家,生下孩子,耀帝就得吞下这个闷亏。
可是让皇帝吃下闷亏,你指望他就能简单的嚼嚼咽下去?迟早都会找补回来。
乔欢这一手倒是让耀帝舒心不少,于是借口怀念乔震山,反倒是赐下了不少东西。
众人一看这个粗鲁的乔家女子说出这种狂言乱语,非但没受到责罚,皇帝反倒是赏赐了,于是蠢一些的茫然了,聪明的会心一笑,吩咐家中女眷,“文家以后剔出交往范围,他家已经败了。”
多么明显的事,文家肖想乔家女没成功,皇帝表示嘉奖,现在谁家还能被屎糊了眼和文家结亲?
文敏哪怕收一堆女人,生一堆孩子,只要不是嫡子,他文家的爵位就打了水漂,文家翻身无望了。
乔欢住在郊外,丁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声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了个遍。
现在京中那些贵人对她的评价有些两级分化,一部分守旧的还是觉得她的言语出格,女子怎么能如此离经叛道,做不到在家从父,那就一定得遵守出嫁从夫,她如此出格,显然家教缺失,这种女子不是婚姻的好对象。
知道乔家底细的大佬们却对她的评价很高“果决敏锐,哪怕这三年多毫无动静,却依然头脑清醒。乔震山养下这么多子女,只有这一个一手把乔家拉出泥淖,倒也没看错人。”
有人笑道“要不是探马说此女对乔震山所为毫不知情,我还真不能信。”
有人接口,“我却觉得很正常,乔震山总不能把整个乔家都拖下水,留下一个明敏的女儿比留下一个男子要好得多,如今陛下都对乔家没了心结,乔家蛰伏一段时间,族中弟子假如争气,从科举起家,未必不能再次站起来。”
“是啊,这次乔家也算因祸得福,否则祸及九族。可惜了乔女,这辈子想要好姻缘也不可能了。”
这点大家都同意,哪怕看好乔欢,谁家也不会把她这个烫手山芋娶回家,耀帝放过乔家老弱妇孺,前提就是乔家识相,乔欢假如找了个权贵嫁过去,皇帝的疑心病一发,谁受得了。
只有如文家这样狗急跳墙,什么都不懂的蠢货才会去乔家提亲。
收到皇帝的赏赐,乔欢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她这三年一直憋在庄子上,哪怕并不无聊,现在看皇帝似乎没有□□她的意思,乔欢也想进京去逛逛了。
为了低调,乔欢连个好厨子都不敢雇,用的还是乔老夫人打包给她的下人,不是说现在用的厨子不好,就是他习惯做大锅饭,精致的小菜不拿手。
乔欢倒是能做,但是她得维持自己的身份,偶尔下一两次厨房没关系,次次自己下厨,下人都得吓坏了。
而且乔欢现在用的瓷器都不是什么好瓷,她倒是有好器物,现在不能拿出来用,之前守孝也不能贪图享受,更不能自己弄个瓷窑,烧自己想要的东西。
老夫人远在祈州都没这么做,乔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是低调些好。
所以一来孝期结束,二来皇帝对她的感觉也还好,乔欢就决定进城逛逛,下人管家采买的东西有些不合心意,自己逛了买些东西也舒心。
无论哪个朝代,皇帝住的地方物资肯定比别处更丰富,乔欢憋了三年,原本只想看看,逛街略微买一些东西就成。
逛着逛着,她收不住了,光是上好的甜白瓷就买了六套,如今时新江南过来的精巧家具,乔欢觉得好看,定了两套,她也没要特别好的木头,就让店家用红酸枝木头做了两套。
首饰她倒是不稀奇,她去了布庄,把人家的货物搬空了一大半,之前守孝,她穿的简朴,下人们一样穿的灰扑扑。
如今出了孝,哪怕不能像边关时丫头婆子穿金戴银,弄些一般锦缎,穿的花红柳绿一些,乔欢看着都舒服。
边关吃烤肉要么整只羊架上去烤,要么一大块肉上去翻滚,京城里没这种粗犷的吃法,都是用铁丝网放在烤盆上,片了肉片烤着吃,乔欢又买了十几个烤盆,大大小小都有。
东西买的多,店家都愿意送货,随从们也轻松不少,但是乔欢买的各种小吃点心什么的人家就不会送货了,于是都堆在车上。
买的东西虽然多,但并不是自己带了走,所以看着也还好。
住在京城里的人都见过大世面,乔欢这种程度的购物也没人好奇,顶多猜一下是置办嫁妆,不会多八卦。
中午的时候乔欢去珍味楼吃饭,给下人护卫们也开了一桌。
好巧不巧文敏也在这里吃饭,乔欢带出来的护卫都是边关来的汉子,有的还带着残疾,乔欢不在意,其他人看了都侧目。
护卫们只听乔欢的命令,大小姐让他们开一桌吃饭,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吃,然后抱怨这里的碗碟杯筷太小不爽气,乔欢笑着让小二上什么菜都换大碗,别小碟子小碗的上。
店家也不在意,更不会嘲笑这些粗汉,每年守边关的大将回来见皇上,他们都能见到这些粗汉。
大个子吃着一个肉菜觉得美味,就想打包一份带回去,给自己小媳妇尝尝,乔欢手一挥“全记在我的账上,你们谁想要的也能点。”
护卫们爆出一声欢呼,纷纷点起了外卖。
乔欢这伙人虽然不至于扰民,那谈笑声也大了点,不少食客为之侧目,不过大家一看那些护卫的架势,就都不敢说什么了。
偏文敏觉着不舒服,和狐朋狗友谈笑的兴致都被打扰了,他是一点都没自家即将败落的觉悟,居然呵斥小二,“什么阿猫阿狗你们都招待,让他们小声点,少爷这里正谈诗论词呢!”
小二心里发苦,喏喏应下,回头告诉掌柜,掌柜嘴角一撇,自家也不是一般小店铺,换个别的贵胄发话,他肯定应下,文家就算了,何况那伙军汉虽然举动粗鲁,主人家出手却大方,光是打赏的铜钱就给了两贯。
人家不过嗓门大些,也没妨碍别人,想要安静地方谈诗词,去文士园啊,搁饭馆里装什么装。
掌柜心里明白,面子上依然笑嘻嘻的,让小二囫囵应下,到底去不去说,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而自己肯定不去说。
乔欢也觉得护卫们太闹,压了几次,不一会儿他们就忘了,然后故态复萌,于是外人只听得一阵阵哄笑声,倒也不讨厌。
文敏受不了了,走出自己的包间,一把推开乔欢的包间,横眉怒目,“你们有没有修养,此乃文人墨客用餐的高雅场所,尔等粗胚安敢如此喧闹……”
还没说完,文敏就被大个子一脚踹了出去,紧接着七八条木棍捅了过来,把文敏牢牢按在地板上,脖子都动不得一下。
乔欢如今不是将军,护卫们只是她的家丁,自然也不能出入带刀,带的都是木棍,但是这些木棍在他们手里也是大杀器。
文敏一瞬间就被踢倒加上棍棒加身,眼前那七八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这一吓就失禁了。
乔欢啼笑皆非“行了行了,把人放了,看把人家给吓的,回来回来,让你们小声点,偏记不住。”
护卫们闻言收手,看着文敏的模样都是一脸讽刺的笑,大个子低声道“你如今运气好,换在边关,不卸下你这小子两条胳膊,拔了你的舌头,我们就……”
乔欢断喝,“大个子,回来!”
护卫们呼啦回来,随便关了门。
留下瘫软如泥的文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连撑面子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被自己的狐朋狗友给搀走了。
小二麻利的过来拖地,不一会儿就干干净净了。
这下子外面的食客们都在咋舌,打听里面吃饭的是谁啊。
这一打听,哦,原来是巾帼爵,砍下蛮王子脑袋那个,怪不得呢,听说文家还去求过亲,没成功。
于是食客们用八卦拌饭,觉得更加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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