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鱼头乍一看有十几斤，而且腥臭无比，上面什么酱料就没有，就独独一个鱼头，鼓着一双死鱼眼睛正对着他们。
桌上的人都不敢筷子。
丫鬟又陆陆续续上了几盘菜，全是鱼，有些还没煮熟，光是闻着就让人想吐，更别说吃了。
“老爷说，只能给你们吃，千万不要给其他人呢。”丫鬟神秘兮兮叮嘱：“就算倒掉喂狗，也不能给他们吃哦。”
而另外两桌——
楚纪面前放着一条手掌大小的死鱼，连鳞片都没刮，更别谈装盘，大咧咧甩在桌上，一副“你们爱吃不吃”的姿态。
而小瞎子他们更惨，全桌七个人，只有一条小拇指那么长的鱼，又腥又臭，还没端过来，闻着味就熏吐了。
“九爷，”他们吐够了，又开始观察楚纪等人，“他们怎么跟闻不见味似的？”
小瞎子早就注意到了。
那群村民臭得要命，楚纪他们也跟闻不到似的。
楚纪仔细端详着桌上的鱼，又看看另外两桌的鱼，这分量差也太大了。
于是出现一个问题：这鱼到底是想他们吃，还是不吃？
“这些鱼好像都很臭。”饼饼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和行为，他们因为楚纪的糖果，根本闻不到。
楚纪看向夏野。
夏野托着脸：“我不饿。”
楚纪：“我没有问你饿不饿，而是这个鱼要不要吃？”
“你要吃？”夏野反问，不等楚纪回答，已经去拧鱼尾：“那我去给你煮。”
“我不吃。”楚纪摁住他的手，这双手修长分明，处理一条死鱼，未免太暴殄天物：“我只是想问，这鱼该不该吃？不吃的话，会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夏野不声色将他的手带到桌下，十指紧扣的反握住在自己的大腿上：“应该是吃不吃都会发生，只是早晚的问题。”
楚纪双耳通红，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问。
夏野盯着他的耳垂，微妙地弯了弯唇角。
其他三个人对桌下发生的事浑然无觉，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着桌上的鱼。
最后得出一个结果：不吃。
小瞎子那桌的人，见他们不吃，也决定不吃。
而被“盛情款待”的沈昭那桌，鼓起勇气，夹了一筷子，但到嘴边也没吃进去，最终也只能放弃。
一刻钟后，村长穿着防雨的蓑衣从外面走进来：“都吃好了吗？现在要去祭海神了。”
“你们不吃吗？”小沫脱口而出。
“来不及了，要错过献祭海神的吉时了。”村长拉低头上的斗笠，刻意遮挡住视线：“快出来吧！”
“去哪里祭海神？”楚纪追问。
村长见说话的是他，神色微变，一把拽过他的手臂，想跟他说悄悄话，谁知根本拉不——
那看着就好不惹的城里少爷，正在另一头紧紧牵着楚纪的手。
于是，只能他向楚纪挪近一步：“这一年一度祭神的日子，你怎么给忘了呢？”
他冲着楚纪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他，怎么能当着外乡人说这些呢？
那这祭神还跟外乡人有关？
楚纪不声色应了一声，“可能是太久没回来，就记不清了。”
村长也没有责怪他，只是催促着其他人：“大家都一起出去吧，我们村里的人不够，需要你们搭把手。”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这不会是要拿我们去祭神吧？“
想到这儿，大家脸色都不太好，谁都不愿意跟着去。
“哎哟，”村长急了，“这再不去洪水就要来了！到时候祭神都没用了！”
“那就走吧。”楚纪主应承。
其他队的人更不满了，尤其沈昭队伍里的人，小声在一旁议论——
“他跟那个村长鬼鬼祟祟的，现在还主带头，我觉得他在跟我们下套。”
“那要不然咱们就不去吧？反正昭哥也不在。”
“对啊，而且这秦老爷对我们挺好的，我们干嘛要听那个村长的？”
一番议论后，他们下定决心不去了。
村长也没为难他们，看向小瞎子问：“那你们要去吗？”
小瞎子侧向楚纪：“小鱼，你等等我。”
他双手前伸，缓缓向门边移，楚纪主搭了把手，握住他的手臂说：“小心，这里有一个台阶。”
“哪里——”话音未落，小瞎子一脚踩空，向楚纪扑来。
夏野眼疾手快地拧着小瞎子的衣领，面无表情，却又意味深长：“别见哪儿都往上
扑。”
小瞎子站稳，偏向夏野，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夏野没搭理他。
小瞎子扶着楚纪的手臂，故作不经意地低下头：“你们闻不到这里的味道吗？”
楚纪想起刚下车时，那股子潮腥味。
“能闻到一点儿。”
小瞎子点点头：“这接连几天晚上，过了亥时，就会出现很多奇怪的东西，那些东西的味道和这些村民特别像，就……留个心眼吧。”
亥时，就是晚上的九点到十一点。
楚纪眼眸微垂：“那你们之前在那个笼子里……“
“恩，为了躲避那些怪物，我们自己把自己关进去的。”说完之后，小瞎子松开他的手，缓缓挪到队伍的后面。
“小哥哥，我们一定要去吗？”小沫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但是周围的村民太诡异了，这么久了，别说回头，连脸皮都没眨过一次。
“不去也躲不过的。”楚纪温柔地笑了笑：“但是问题不大，别怕。”
小沫稍微放宽了心。
村长在最前面，把人数点了一遍，然后举着火把，领着他们往进村的那条路走去。
天空下起小雨。
夏野抬起另一手，挡在楚纪的头上，替他遮雨。
楚纪回头望他，举起被他握着的手问：“夏夏，你是怕我又走丢吗？”
只是这牵法，未免太亲密了。
夏野坦然自若，手指又紧了紧，“恩，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你能不能不要牵这么紧？”
“这里风大，”夏野说：“我怕牵不住你。”
临近村口，风越来越大，海浪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楚纪的头发全部被吹起来了，他越过前面的村民，看见村口四周亮着火把，火把中间是一个竹筏，而竹筏上是一个被捆着手脚的小孩。
楚纪走近一些才发现，这个小孩居然是小虎。
小虎也看见了他，“小鱼哥哥，你快救我啊！”
“村长，你这是干什么？”根本用不着他开口，楚纪已经主上前，拿活人献祭这种事，简直就是在挑战他作为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的底线。
“给海神的祭品啊！”村长莫名其妙地盯着小鱼：“去年是一个女人，海神不满意，这次就换个小孩试试。”
“荒唐！”楚
纪松开夏野，上前给小虎解绑。
“你干什么！”村长一声令下，“快给我拦住他！”
几个村民如梦初醒，纷纷向楚纪跑去，还未走近，就被挡在前面的夏野，一脚给踹开了。
熊熊的火光照在夏野那张冷峻的脸上，深邃的眼底被投下跳跃的火焰，身后的海面沉寂冰冷，却与他整个人巧妙的结合在一起。
他像是从黑夜里走出来的罗刹，没有任何情绪的，要拉开地狱的序幕。
村长喉头哽咽，对他极为忌惮，越过他跟楚纪对话：“小鱼，你要是执意救他，你这几个朋友可就保不住了！”
村民闻言，马上对另外几个人发起攻击。
“村长，”小瞎子镇定自若：“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起的，这个孩子，我们不救。”
“好！”村长的情绪这才稍微平息了些，“还有谁，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小瞎子那一队的人迅速跟楚纪等人撇清关系。
饼饼、小沫、阿黑被村民擒在手中，但三个人没有大喊大叫，坚定地望着楚纪，像是在说：无论如何，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通过寺庙那一段，三个人思想觉悟得到整体升华。
楚纪瞪着村长，难得流露出一丝狠意。
“小鱼，我知道这城里来的少爷厉害，但是他只有一个人。“村长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哪怕我们村里还剩一个人，都一定会送这个孩子出海。”
他顿了顿：“这海神的暴怒，我们承受不起的！”
“你们承受不起的，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来承受？”楚纪可算是切身体会到破除封建迷信的重要性了，他不顾村长的反对，解开小虎脚上的绳索：“洪水的形成是暴雨和急骤融冰化雪、风暴潮等自然因素引起的江河湖海水量迅速增加或水位迅猛上涨的水流现象，根本就跟神明……（1）”
他的手指一顿，因为小虎脚上的结是向里面的。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捆上的。
“小鱼哥哥，你快救救我。”小虎并没发现他的异象，仍在不停抽泣。
短暂犹豫之后，楚纪还是解开了他脚上的绳索。
“好啊！小鱼，你为了救这个小孩，是要跟我们全村人为敌！”村长高举火把，“我们跟他们拼了！”
“我挡
住他们，你带着其他人走。”夏野微微侧头：“小心一点儿。”
楚纪双眸蕴藏深意，坚定地点点头：“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夏野双眼有瞬间失神，“好。”
村民围上来，楚纪不再耽误，抱起小虎说：“小虎，你对这里熟，跟哥哥带路行吗？”
小虎连连点头，抬手指向左边：“哥哥，往这边走。”
饼饼等人也趁乱向他跑来，气喘吁吁问：“夏哥一个人能行吗？”
楚纪也忍不住看了夏野一眼。
夏野打开折扇，直视前方气势汹汹的村民，温声道：“哥哥，快点儿走吧。你在这儿，我可不好意思&#xe863;手。”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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