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结束(第一个副本结束)

    刮骨之痛,非割肉能比。

    可是没有人在意他痛不痛,他们只在乎,他还有哪里能吃。

    三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对前来砍骨的难民说:“别砍了,别砍了……”

    “大师,我孩子没得吃,你再忍一忍。”

    可是,他忍不了了。

    他太痛了。

    深夜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低语:“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们不会杀你的。”小儿又来了,“大师,让我杀了你吧。”

    他如梦初醒:“不行,我是天罚之人,你杀了我,就是擅自结束天罚,你会魂飞魄散的。”

    “大师,你可以为救世人,受这种苦,我又何不能为救你,而魂飞魄散呢?”

    “不能。”他微微一笑,“你走吧,我还可以再忍一忍。”

    第二日,难民又来割他的肉。

    他忍无可忍地痛叫出声。

    小儿终是提刀来到面前。周围的人大笑,“我就说小鬼不可能不想吃肉啊!你想吃哪一块,叔叔们帮你割。”

    小儿眼底通红,提刀的手微微发抖。

    他摇摇头:“不可,不可。”

    她灿烂一笑:“大师,这无道的世间,不来也无妨。”

    “不能……”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是没有用,她使出全身力气,把拿刀到刺入他的心脏,瞬时电闪雷鸣,惊雷滚滚。

    “大师,走吧。”

    这是,她跟他说得最后一句话。

    那小儿在惊雷中烟消云散,魂飞魄散。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要来的!要来的!你要来的!你还没有好好活过,怎么可以说不来?”

    他没有不见她。

    他是见不了她。

    ……

    楚纪如在其中,紧紧抱着夏野的腰。

    夏野挺直胸膛,感受到腰间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喉结滑:“不用抱这么紧。”

    楚纪立马松开了点儿,他双眸紧闭,想象中的山崩地裂迟迟没有到来,睁开一条缝,紧闭的寺门大开,被风卷落在门边的雪,在地毯浸染出浅浅的水印,满地的骷髅不见了,一片白雪。

    神像双手合十,立于佛殿之中。

    一条锁链缠落在他的手指。

    那是……

    楚纪心头一

    。

    “走吧。”夏野说:“好像又不塌了。”

    楚纪如鲠在喉。

    松开夏野,闷着头往前走。

    夏野追上他。

    走出寺庙,寺门立刻关闭了。

    一个清瘦的虚影,在寺门上缠绕着黑色的铁链,尾端落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

    青城。

    “咚——”一个中式素雅的房间里,坐在轮椅的中年女人,刚刚背过身,就听见东西掉落的声音。

    她失焦的双眸,空洞地望着前方的花瓶:“小落,什么掉下来了?“

    小落是负责照顾她的贴身保姆,去任何地方,都要提前给她打招呼,此时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她。

    ”小落?”她又喊了一声。

    “你供奉的神像碎了。”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宽衣广袖的三岁小童,神色复杂捡起地上的碎片,中年女人:“他走了。”

    “……”女人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瘦峋的手指微微颤抖,侧头看向神像碎落的位置,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看”得非常专注,“是无野哥哥杀了他吗?”

    “不是,”小童说:“有人化解了他的执念,渡他走了。”

    她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是家里人吗?”

    “应该不是。”

    那个世界里的全是邪神。

    一个个越屠越邪。

    除了夏无野,其他都没有渡神的能力,而这为数不够能够渡神的,偏偏又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

    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还渡神?

    他渡个几把。

    稚童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烦躁。

    ”那他的执念都化了,为什么还不肯来见我呢?”她的眼眶缓缓流出泪水:“老祖,他是不是还没原谅我啊?我当年杀他真的错了吗?”

    他抿唇不语,盯着手里的碎片,陷入沉思。

    ***

    雪原。

    白色的面包车驶过日月山,途径倒淌河附近的小镇。司机在路边的餐厅停下来,“这里什么吃得都有,随便选,半个小时后,在车上集合。”

    “我不吃了,你们去吧。”眼哥心事重重地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我睡会儿。”

    “行,我们给你带点儿上来。”三个人心情也不太好,但是饭还是得吃,这后面还有六天呢,小沫走到一家川菜馆门口:“我们就在这儿吃吧。

    ”

    三人推开川菜馆的门,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

    老板热情的迎上来,他们随便点了几个菜,就在门口坐下来,没有往里面看。

    里面的两个人也没注意到他们。

    “那条巨蟒居然不是那个小儿吗?”少年喝了一口汤问。

    “我们所见的一切,都是他的魔障,包括那条巨蟒。”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

    少年又说:“你说那小儿入了轮回,可是她明明都已经魂飞魄散……”

    “尊者用自己的神格换她入轮回,本应魂飞魄散,可重生后的小儿用自己的血供奉他的神像,将他强留于世。尊者或许是透过神像,听见或看见那小儿,而小儿的执念,变成了他的执念。”

    “那小儿的执念……”少年隐隐猜到了。

    “每说雷雨天,那小儿都会推着轮椅,在暴雨中骂天、骂神的问,我想救他有什么错?他想救苍生又有什么错?错得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天神!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朗读工具,毫无起伏:“她以为尊者不见她,是还在怪她,却她不知道,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已在她的魂魄里。”

    少年明白了。

    “那个尊者屹然是一尊邪神,他制造幻象让所有人自相残杀,最后只有一个人可走出那座寺庙,但是当中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让其他人活,那么所有人就可以离开那座寺庙。”少年说:“他还是在告诉众人,想救别人的善念是没有错的。”

    “对啊,”男人倾身靠近,眼眸深邃:“你说,他究竟是邪,还是正?”

    “邪的是人心。”少年说:“你明明知道结局,为什么不阻止呢?”

    “这世间有两件事,是神也无法阻止的。一为执念,二为人心。”男人端起手边的茶杯,转头看向窗外。

    少年没有说话,他已经猜到坐在对面的男人并非常人,但是只要对他无害,便也不想去深究。

    他顺着男人的看过去,蓦然一愣:“那不是我们之前坐的车吗?”

    男人没有说话。

    倒是坐在外面的身后的三个人,顾着勇气探头看来,登时眼泪都出来了,“夏,楚!你们真的还活着呢?”

    “死了。”夏野不苟言笑。

    其

    他人信以为真,茫然地看向对方,不知如何是好。

    楚纪好心解围:“夏夏跟你们开玩笑的。”

    三人的表情更加尴尬,不知是该笑还是不笑,挤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小沫干笑两声:“这玩笑开得还挺好的。”

    就是让人笑不出来。

    饼饼的目光在楚纪和夏野的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确定他们话里的真实性。半晌,饼饼鼓起勇气:“在那个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纪疑惑地眨着眼睛:“你不记得了?”

    她摇摇头。

    楚纪放下碗,为大家开始复盘,饼饼听到自己被邪灵附身,一口咬下小黑的头时,不由捂着唇角:“我说我嘴怎么那么痛呢?敢情是咬你的时候扯到的?”

    小黑感同身受地摆摆手:“别说你的嘴了,我是全身都痛,就头皮被生剥那个感觉,我现在都还记得。”

    “我也还记得。”小沫回忆起那把刀插进她的脖子却流不出血的恐惧感,整个头皮就开始发麻:“后来呢?”

    楚纪陷入沉思。

    夏野抬头:“怎么了?”

    “我终于明白,神明为什么会听聆听眼哥想再活一次的愿望了。”

    除了眼哥想救一个人的执念,还有尊者的善念——有过痛苦,才知众生痛苦。

    铭记这种感觉,是对阿黑和沫沫袖手旁观的惩罚。

    至于饼饼……

    大概是纯属误伤。

    他看向饼饼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

    “什么再活一次?”饼饼一头问号。

    夏野淡淡收回目光,“走了。”

    饼饼:“这就完了?我胸口这么痛的原因还没说呢。”

    夏野斜睨她一眼,拉起楚纪的手腕,径直往外走去。

    “姐姐,”小沫没敢说她是被大哥踹了,“就该问的时候别问,活下来就行了。”

    五个人一前一后回到车上,车门已经修好,而等在车上的眼哥不见了。

    座位上剩下一个外套。

    饼饼拿起外套,“这是什么意思?”

    楚纪接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夹和检查报告,在报告单的最下面用圆珠笔写着两个字——谢谢。

    其他人一头雾水。

    司机回到车上,依次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够了。”

    饼饼:“???”

    “眼哥

    不在了,”小沫出声提醒:“只剩下一件外套,不找找吗?”

    司机说:“这走了的人,自然就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你去哪儿找?”

    “你这……”小沫想抱怨他不负责。

    阿黑及时拉住她:“这是在神明世界。”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楚纪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

    少顷,他感觉旁边的座位一沉。

    夏野从副驾驶挪到他的旁边,双手环胸,靠着椅背,脚踝交叠,让本就逼仄的空间,多了几分压迫感。

    坐在前面的三个人大气都不敢粗。

    楚纪望着他抵着前面椅背的膝盖,“你坐这儿,腿都伸不直吧?”

    夏野低头:“你伸不直?”

    楚纪:“???”

    “你可以放到我腿上。”夏野坐正,伸出左腿靠近他。

    “不用。”楚纪说:“我不挤。”

    夏野应了一声,腿也没有收回去。

    **

    司机驾驶着面包车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金色的夕阳洒在笔直的公路上,楚纪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前排的收音机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诡异的伴奏呼之而出。

    光是听那个前奏,小沫就慎出一身鸡皮疙瘩。

    这刚出寺庙,又来这么个玩意?

    真是一口气都不让人喘啊。

    “那个,”小沫鼓起勇气:“大哥,你能整点儿阳间的东西吗?”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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