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远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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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八位自由行的游客】
【你们为探索千年的文明而来】
【但是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片雪原】
【祝你们旅途愉快】
……
天空阴沉，六月的高原下起雪，五彩的经幡在雪原里猎猎作响，载满客的面包车在寺院门口停下来。
司机问：“需要我帮你们拿行李吗？”
车上的八个人都没说话。
司机说：“寺庙后面有个观景台，都可以爬上去看看，实在没兴趣的，就在车里坐会儿。我去抽根烟。”
说完就下了车。
如果他稍微细心点儿，可以发现前排乘客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冷汗。
一股冷风灌进来，坐在门边的人哆嗦了一下，如梦初醒般回过头：“我们这是进来了？”
谁也答不上来。
因为太真实了。
寺庙门口三三两两的摊贩在售卖披肩和玉石，司机们站在公路旁边聊天，下面是连绵不断的祁连山脉，不远处的蓝色立牌上写着地标和海拔。
跟他们想象的神明世界完全不一样。
完全就是自由行。
“你们都是第一次进来吗？”又是坐在门边的男人，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我是收到神明邀请进来的。”
“我也是，我也是。”这句话引起共鸣，原本寂静无声的车厢陡然变得热闹起来，争前恐后的说起遭遇。
……
坐在角落里的少年转头看向窗外。
少年长得很漂亮，头发没过肩膀，棱角分明的侧脸倒映在车窗上，与天空翱翔过的老鹰重合。
他起身，准备下车。
周围鼎沸的人声一静，每个人脸上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恐惧。
楚纪：“？”
他在精神病院关了三年，现在想下车走走怎么了？
旁边的人挪腿让他，他诚恳的道了声谢。下车的时候，听到车里有人说了一句：“小伙子看着也不像脑袋有毛病的样子啊，怎么就分不清场合呢？”
楚纪差点儿没哭出来。
三年了，这是第一个说他脑子没问题的。
“那个，”一个女孩跟着他下来，从行李箱
找了一件羽绒服递给他，“你是第一次进来吧？”
他身上穿着一件夏季病员服，但没觉得冷。
“不用。”他转身往寺庙的阶梯走去。
地上有屋檐融化下来的雪水，他穿着一双夏季拖鞋踩上寺庙后面的观景台。
女孩追上他，将羽绒服裹在他的身上：“你知不知道这里面随时都会死人的啊？”
潜台词便是，怎么还敢单独行呢？
他微微有些惊讶，好像真不知道。
只是这种自由，他失去的太久了，久得让他想好好吹阵风都是奢望。
他的眼眶隐隐含着泪。
若是没人，极有可能蹲下来大哭一场。
他刚了个念头蹲下去，眼前便多出一双腿，腿又长又直，被黑色的冲锋衣遮住一截，再往上是一个男人带着墨镜的脸，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楚纪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他的认真，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男人唇角平展，脸部的线条尖削分明，耳后两侧的头发稍短，凌乱的短发中露出一截光洁的额头，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好惹的气息，但不夹杂一丝恶意，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却又不觉恐惧。
“你也是车上的人吗？”女孩主跟他拉近关系，然而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楚纪。
楚纪撑着膝盖站起来，从久违的自由里回过神，主向两人道歉：“不好意思，我在精神病院关久了，有点不太正常。”
女孩：“……”
这个世界的邀请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是个人都行？
男人面无表情，没有露出任何歧义。
让楚纪不自觉松了口气。
“请问这里面死人都是怎么个死法？”楚纪有些后知后觉：“这是哪儿？”
“神明请睁眼app里的‘神明世界’，只有被这个世界的‘神明’邀请才能进来，你不是吗？”
“哦，”他反应平平，大概过了三秒钟才发出一声惊叫：“神明请睁眼？”
他会有今天，完全是就是拜“神明请睁眼”所赐，想到三年前发生的一幕，气得后槽牙一咬，四处找刀。
“那不是个神算子软件吗？”楚纪问。
至少在被送进精神病前，他都是这样觉得的。
“不是，那是一个给神明许愿的APP。只有
愿望被神明聆听的人，才会被邀请进来。”女孩揉着双肩，对周遭陌生的环境心生怯意：“我们先回车上再说吧，这里太冷了。”
只有绑定“神明请睁眼”APP，然后在上面写下自己愿望，当神明决定实现了“你”的愿望时，就会邀请“你”进入神明世界。
……
楚纪已经不记得许过自己什么愿望了。
他吃过抗精神病的药后，脑子显然不如以前好用，但也敏锐察觉到旁边的男人不对劲。
男人刻意放缓脚步，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他猜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刻意摸着自己突出的喉结，向他强调自己的性别。毕竟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有男生把他当成女生表白。
谁知男人的喉结了一下，面上仍然是冷若冰霜的生人勿近。
楚纪：“？？？”
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活着走出这个世界，神明就会为你兑换愿望。”女孩走在前面，全然没注意他的心理态，“每个人愿望的不同，所遭遇的恐怖程度不同，通关方式也不同。普通人只要保证自己活下去就可以了。”
只要在神明世界活下来，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兑换愿望。
“那不普通的人呢？”楚纪问。
“屠神。”男人猝不及防开口。
“也不全是。因为官方说，在神明世界发生的事，一定是神明心里最遗憾、最恐惧或者最愤怒的一件事，可以借此解开神明的心结，摧毁或者修正这个世界。”女孩眉头微皱，似乎并不赞同这个观点：“但无论是摧毁还是修正，都属于对抗神明，无法兑换愿望，这与许多人进入这里的初衷不同，所以这样做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是没有。”
也就是说，在神明世界有两种生存模式，一种是屠神或者解开神的心结，另一种是顺从神明，俗称苟活。
屠神或者解开神的心结，离开神明世界，也无法实现愿望，所以这样做的人，少之又少。
苟活的人，是最普遍的生存模式。
楚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相互介绍一下吧，我叫饼饼。”饼饼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新人来说太过沉重，主转移话题：“你们呢？”
男人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楚纪。
楚纪开了个头，
说了一个“楚”，就被男人打断：“夏。”
楚纪不明所以。
“好，”饼饼见怪不怪：“你知道神明的邀请是什么样的吧？”
“神明已经聆听了你的愿望，现在邀请你进入神明世界，是否接受？”一天前，楚纪所在病房的墙上出现了这句话，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见。
医生还以为他的幻视又加重了，晚上的药里加了氯氮平。
吃的他昏昏欲睡。
他抱着试一试的状态，点了确定，然后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这了。
“对。”饼饼说：“这等于签下了生死书。对了，还没提醒你们，在这里死了的话，就回不到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了。”
楚纪脚步一顿。
饼饼以为他被吓到了，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该跟新人说这么多，语气带笑：“当然，我说得都是最坏的情况……”
一团雪从屋檐滑落砸在楚纪脚边。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回到寺庙门口。
寺庙门前的摊贩和游客都不见了，公路边停放的车辆只剩下一辆，就是他们所乘坐的面包车，在昏暗的天光下，格外的老旧破败。
雪风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饼饼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台阶下的雪地开始成几十个圆形的自小而上翻涌，每个圆圈的大小都宛如井盖。
楚纪眉头微蹙，这怕不是在组团偷井盖吧？
圆圈里相继伸出一只手，然后一截没有血肉的尺骨撑在雪地上，从地下慢慢爬出一个“人”，说是人，但腐烂的太厉害了，除了手掌是相对完整的，其他部分都成了骷髅。
每个骷髅手里都拿着尖刀，不约而同向停放在路边的面包车走去。
车里的人还没注意到环境的变化，真跟旅游似的，喋喋不休讨论着跟‘神明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琐事。
“诶，你们都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啊？我要不是为了我家那口子，我才不来受这个罪……”
咔——
一把尖刀刺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嘈杂的车厢蓦然一静。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嘭——
车窗爆了，拿着尖刀的骷髅趴在车窗上，对着车厢里的乘客进行没有任何差别的攻击，长长的尖刀在半空中随
意乱划。
众人尖叫连连，而围着他们的骷髅远远不止他们一个。
紧闭的车厢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
嘭——
突然一个石头砸在骷髅的头上，飞进车厢里，众人的尖叫声一滞。
周围活的骷髅也慢下来，缓缓向石头砸来的方向望去。
饼饼死死抓着楚纪扔石头的手，跟看疯子一般望着他：“这些怪物都是神明的使者，你攻击他们！就等于在反抗神明！是无法兑换愿望获得奖励的！”
楚纪左侧的唇角噙起笑意，那张因为慢半拍而死气沉沉的脸上，生出让人挪不开眼的光彩，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疯狂的温柔，“是吗？可我就是想屠神呢？”
饼饼头皮发麻，如果他的愿望，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对抗神明，那她说什么都没用。
真不愧是精神病院出来的。
但凡正常点儿都做不出这种事。
她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求助，“夏，你劝劝他！新人难免会有热血上头的时候。”
夏野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狐狸眼，眼角自然下垂，眼尾狭长上扬，下眼睑微微发红，明明是冷清无波，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魅惑。
饼饼都看愣了。
“想怎么屠？我帮你。”
饼饼：“？？？”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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