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谁?”方媛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到台上, 希望自己看错了,却又希望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情。
方媛旁边的也是外语学院的一位兼职辅导员, 跟方媛一样,都是代表他们学院过来参加一中的百年校庆的。
他们外语学院在省城也是比较有名的一所大学, 所以为了表示郑重, 一中还把他们两个人的座位安排在了前面。
方媛是不知道比赛的信息的, 不过她旁边的同事同事比她知道的要多一点, 毕竟他手上拿着节目单。当时节目单发下来的时候, 两个人都没当一回事,觉得不过就是个文艺汇演, 没什么看头。现在看来,这节目单拿着还是挺有用处的。上一个表演的节目是舞蹈, 那舞蹈名字他还记得,现在对照的这份节目单往下一看, 立马就回她一句:“唔, 我看看……初一2班的沈原同学, 表演的是古琴……广陵散?”
同事嘶了一声,有点感兴趣了:“看不出来呀, 这孩子竟然还能弹这样的曲子,这要是真能把它完整地弹出来水平还真的可以了。不过这孩子就是看着年纪小,根本就不像是个初一的学生, 倒像是个小学生,估计也不大, 长得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方媛听到他说但沈原两个字之后,心里忽然一揪。
她立马扑上去把那份节目单死死地抢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之后, 方媛开始抚平上面的褶皱,展开来仔仔细细的盯着上面的每个字看。
没错,就是这两个字。
同事看她这抽风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理解。方媛平常从来就没有这么失态过,不管做什么好像都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他愣了一下,有点不解:“你怎么了?”
方媛没回他,只是盯着那张节目单看。
确实是沈原这两个字。当初给孩子取名的时候,方媛也曾想过让孩子跟她姓,毕竟这个孩子是她怀胎10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凭什么她生下来的孩子不能继承她的姓了?只是这一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沈家人无情地掐断了,张翠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跟她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哪怕沈建业平常那么听她的话,也都觉得她这个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是方媛总还是想让孩子能够多跟她有一点联系,所以他给孩子取名叫沈原,她叫方媛,孩子叫沈原,哪怕不能随着她的姓,随她的名也是好的,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了。
名字对得上,脸也对不上。哪怕方媛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过自己儿子了,可是那是从她的肚皮里面生出来的,她就是再眼瞎也该认得出来,更何况,沈原跟她长得还那么像。
这就是她的儿子,毋庸置疑。
但她的儿子为什么跑到一中来读书?这可是省城的一种,如果她想的不错的话,这会儿这个孩子小学应该还都没有毕业,这是跳级了?可是这跳的未免也太大了。
方媛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一个思绪来。但是随着古琴声传过,她却立马就把目光转向台上。
几个音而已,就足以让原本嘈杂的大礼堂整个都沉浸了下来。
沈原信手抚琴,《广陵散》是他那个当侯爷的爹最喜欢的一支曲子,当时为了让他过寿宴的时候高兴,沈原特意去学的,为了学这个,连手指都磨破了。结果等到寿宴转过来的时候,沈原才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题目,甚至还比不上他那个好弟弟随手写的一首酸诗。明明写的不过尔尔,他爹却自豪的要命,还拿出去让人鉴赏,口口声声说这是自己儿子做的。
一口一个儿子,活像是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一样。
沈原本来对这首曲子还挺喜欢的,自从那次之后也就只把它当成寻常的曲子了,不过因为之前练习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在弹起来的时候也是信手拈来,顺得不行。
他的琴声里面没有什么不屈的浩然正气,因为沈原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他有的只是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只是这样,也足够让人震撼了。
琴声悠扬空灵,仿佛把人一下子就拉回到那个浪漫不羁的年代。
底下不少人都对着沈原出神,似乎从来也没想过一个10岁不到的孩子,竟然能弹的这么好。
起码张枫就从来没有想过。
他木讷地盯着台上,不明白一个从农村出来的人为什么会弹古琴?为什么还弹的这么好?为什么它不仅能在学习上压他一头,在别的方面还要死死的压在他头上,不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时机。
张枫听着古琴的曲调,心里已经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今天回去之后又要面对的成绩。不用想也知道,他爸现在肯定已经火冒三丈了。这个火不能对着沈原发,那也就只能对着他发了。
张枫捂住耳朵,觉得此刻的琴音实在是太让人烦躁了,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摔碎那架古琴!
前排一中的几个老师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梁丰宜更是回头看了吴兆丰一眼。他们几个老师都是坐在一块儿的,刚好梁丰宜就坐在了吴兆丰前面。自己班上的学生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风头,梁丰宜怕影响别人看表演,说话也尽量压着嗓子:“真是麻烦你们了,这水平估计吴老师教了挺久的。”
吴兆丰知道他想错了,摇了摇头:“可不是我教的,我们家没人会弹古琴。”
梁丰宜傻了:“不是你们教的那还能是谁教的?”
“他母亲之前在的时候教的。不过也是,这孩子聪明,一学就会,几年前教过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忘呢。我们夫妻俩把琴借到了之后,他自己叨咕了一番,就跳了这支曲子,说这支比较好听。”
“何止是好听啊,简直是让人惊艳!”梁丰宜对自己的得意门生,那是一点都不吝啬夸奖的,毕竟这位得意门生可是给他大大地长了一回脸面。今天别说是在同事之间了,就是校长只怕也会对他们班另眼相待,不过,梁丰宜又感慨了一句,“这孩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挺孝顺的。”
“谁说不是呢。”
后排,听到这几句话的方媛捂着脸,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她从来没想过沈原还能记得这些东西。当时她也就是闲着无聊随手一教,而且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沈原却还记得。
这孩子,当真这么想她吗?
方媛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今天的这个变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考上大学之后,以前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当初下乡的时候,方媛因为常被几个男知青献殷勤,就被同屋的其他的女知青排挤,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上。方媛意识到这样下去根本就不行,所以他跟沈建业结了婚。婚后两年过后,她就生下了沈原。本来方媛已经有了一辈子留在农村的觉悟了,谁能想到呢,高考竟然恢复的这么快。得知高考恢复的那一刻起,方媛就没有停止过学习。好在他的付出最终还是有回报,方媛最后还是考上了大学,但是她害怕,害怕沈家人关着她,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她上学,所以自己偷偷的攒了钱,直接甩开沈家的所有包袱来了省城。
又过了两年,他们家被平反,虽然现在她们家只剩下母亲跟妹妹,但是方媛还是觉得这个结局已经很好了。只是偶尔晚上做梦的时候,还是会梦到被自己丢下的那个小孩,那个会抱着她的腿一遍遍地叫着妈妈的小孩。
现在,孩子竟然在她缺席的这几年里,长高了真的多,变化真大。
方媛呆呆地盯着沈原出神。
一曲作罢,沈原轻轻抚平古琴止住琴音。还没有等到他站起来,底下的观众区就立马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声音之大。差点没把石垣给吓死。
不过好歹他还是端住了。
但起来恭敬的行礼之后,沈原就又抱着自己的古琴离开了,虽然这把琴不咋地,但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自己买一个,所以,这个东西对现阶段的他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当一个练手的货物足矣。
因为有了沈原这个王炸,后面的节目不管多精彩多热闹,总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方媛也一样,她一直都在等着文艺汇演结束。等到结束之后,她才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要不要去找那个孩子呢?
沈原也敏锐地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他,只是他看了底下一眼,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他索性也就直接放弃了。他猜,这么盯着他看的人,要么就是被他的琴声所折服,要么就是被他玉树临风的相貌所折服。
两者必然有一个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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