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其他评委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这考验看着不难, 但是在一张纸上写一个这么简单的大字，就十分考验人的水平了。这位沈原同学看着这么小，应该也没学过多久的书法。说实话, 在座的几个人心里对他的水平都还是挺不信任的。当众接收考验, 也更能证实比赛的公正性。
不只是台上，就连台下也时刻关注沈原的情况。对于这匹突然冒出来的黑马，压根没有多少人是欢迎的, 质疑沈原能力都是轻的, 还有人直接觉得对方肯定是作弊了。
就好比张枫, 更好比张枫他爸、之前不客气地点评过沈原的张主任。在吴会长提出当众考察的时候，张主任心里一个大石头顿时就落了下来。
看来，吴会长还是挺靠谱的, 不会胡乱颁奖。这就够了, 晾那个所谓的一等奖也写不出什么屁来。
周围恶意太大，沈校长都暗暗替沈原捏了一把汗。
只有沈原无知无觉, 对方让他写字儿他就直接提着毛笔写了一个“大”字。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写什么都顺得很, 这个“大”字儿也一样, 沈原顺顺利利地就写完了，写得还比平常出色许多。
写完之后，沈原臭美地多看了一眼，然后吹干了墨, 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的年纪难以服众, 所以这个小测验也是最好的证明方式。这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评委虽然皱着一张脸，但是沈原却没有从他脸上发现什么恶意。
这已经很不错了。
吴会长看到沈原运笔的姿势之后，心中的疑惑已消失了大半，等看到字之后, 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不错。”他点头。
有他这么一句话，边上的人都忍不住跑过来看了。
字儿是好字儿，即使放大了写也依然看得出写得非常好，字迹不抖，浑然天成，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们十年前都未必有这个水平。
“真是后生可畏啊。”
“省城里面还真是卧虎藏龙。”
“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功底了，私下应该没少练习。”
……
吴会长也好奇一点，他问：“沈原同学，你是几岁开始练字的？”
沈原也怕自己露馅，所以含糊地说了一句：“我也不记得了，我妈还在的时候经常教我练字，后来她不在了我就偷偷地练。”
他说完，在场的几个评委心里都唏嘘不已，原来这孩子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也是个可怜的。
吴会长本来就喜欢沈原的字，现在看到人还这么懂事，就更看重了。只是这孩子毕竟太小了，就算破格升到他们初中也没什么用，学习方面肯定是跟不上的。吴会长斟酌着说：“这样，今天颁奖比赛结束之后你先别走，我有些字帖跟纸笔要送给你。学习书法不容易，你已经有底子了，那些字帖练字起来也更容易。书法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总归是要持之以恒的练习。不过，我相信你有这个毅力。”
沈原心里一个咯噔。
他好好地上台领个奖，怎么就领到了额外的作业！这么没人性的吗？！
吴会长还在殷切交代：“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过来找我，我就在庐州中学的初中部，我叫吴兆丰，初一的语文老师，待会儿我把我的联系方式都给你，你有什么问题跟困难千万记得联系我。要是字帖都练完了也要记得联系我，我那边还有很多，你放心用好了。”
“……”沈原欲哭无泪：“好，谢谢吴老师。”
“这孩子，怎么还高兴的哭了？”
沈原真恨不得嚎啕大哭。
周围的评委看到好苗子都已经被吴会长给挖到手了，心里大呼可惜。但是除了觉得可惜之外，他们也压根没有什么办法，谁让吴会长本事比他们大，资历比他们高呢。人家收徒他们也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干着急。
主持人已经看不下去了，好好的比赛怎么变成了收徒？
他又出来笑着说了一句：“看来我们沈原同学确实很优秀啊，几位老师也是见材心喜，忍不住想要培养你了。不过，还是要先恭喜沈原同学拿到我们今天书法比赛的一等奖，沈原同学有什么想跟大家分享的吗？”
沈原被主持人重新带到了台中央。
“……”他望着底下这一群让他扫兴的人，半天都憋不住一个字来，“我也没有什么话说的。”
主持人尴尬地又笑了一声：“那行，看来我们的沈原同学有点紧张啊，没关系的，这次没有获奖感言下次说也是一样的，我们期待沈原同学下一次再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优秀书法作品。好，请大家再次给沈原同学以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下断断续续地有人鼓起了掌，但是并不热烈。
沈原也终于被放回去了。
除了一个奖杯，刚刚那个主持人还塞给他一个盒子，大概也是奖品。沈原晃了晃盒子，觉得这里面大概率会是什么本子钢笔之类的，反正不会有多值钱。
路过张枫座位的时候，沈原还特意显摆了两下奖杯，甚至故意对着沈校长说：“校长，你看我把第一名给你拿回来啦！”
张枫脸色直接变黑。
沈原继续嬉皮笑脸，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刚刚暗搓搓地鄙视他来着。之前不计较是因为没心思，真以为他是那么好惹的？
见沈校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的奖杯，沈原大方地把奖杯递了过去。
沈校长如获至宝，眼里甚至都有了些泪意：“这可是我们学校拿到的第一个奖杯，意义非凡！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学校所有的老师跟你合影留恋。沈原啊，你今天的功劳可是最大的，这次回去，学校那边一定会好好奖励你的。”
沈原看着他这么郑重的样子，不禁开始反思起自己了。他对这个奖杯好像还真没有那么看重，之所以想拿第一名，只是单纯地想要面子，看来他确实不如沈校长虔诚。
为了让沈校长再多高兴高兴，沈原又吹了一个牛：“这还只是个开始呢，等明年我再拿一个奖杯，咱们学校就有更多的荣誉啦，争取以后每年都来一个。”
沈校长眼睛又湿了。
前面的张枫已经听不下去了，他阴着脸，直接站起身离开了大厅。
他们班主任担心他想不开，让别的同学先在座位上等着，自己先追了过去。张枫走后没多久，沈原就听到前面城北小学的几个小学生在偷偷说张枫的坏话，说他平时那么趾高气昂的还以为他有多能耐呢，关键时候不还是什么奖项都没拿到？
沈原听着唏嘘了一声，看来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同学也没啥好人缘嘛，还比不上他呢，起码他们班里就两个看他不顺眼。
颁奖结束了之后，沈原果然又被吴兆丰给叫了过去。对方跟沈铁柱一样大的年纪，不过过的却比沈铁柱讲究多了。送他东西的时候都是用一个木头盒子装好的，那个木头盒子虽然看着简单，周围全都雕了华，估计也不便宜。
沈校长对吴兆丰更为殷勤，比沈原这个当事人可殷勤多了。
不过吴兆丰对沈校长这是客气了几句，并没有说什么东西。他把东西交给了沈原，又再三交代了好几句，让沈原务必每日都要抽出两个小时来练字。每周尽量来省城一趟，来回的路费他给报销，一周内每天写的字他都是要检查的。
沈原这回真的要哭了。
系统觉得他可真是不知道好歹：“这个是书法协会的会长，你能得他的青眼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沈原愁眉苦脸：“我宁愿当一个废物。”
起码这样还能混吃等死。
系统毫不犹豫就戳破了他的幻想：“没家底还想当废物，你有资格吗？”
沈原捂着胸口，觉得自己遭到了致命一击，原来贫穷的他已经连当废物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反正多了一份额外的作业已经变成了无可争议的事实。吴兆丰这位来头不小的大人物，也变成了他有实无名的先生了。从一中出来之后，沈原都还是觉得自己脚步沉甸甸的，有点迈不开腿。
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了。肯定无比的凄惨，不断地受压迫。
目送沈原离开一中之后，张枫才开始折返回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跟他爸撞了个正着。
张主任的心情也不比张枫好到哪里去。对着张枫班主任寒暄两句之后，张主任才领回了儿子。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吴主任板着脸问道，“本来以为你好歹能拿个三等奖，结果连三等奖都给我丢了，真是丢人。”
张枫垂下头，知道他爸不满意，但是他还想说一件事情：“爸，我还想去找一下吴会长。”
“人家都已经定下第一名了，你去找他干什么？什么名次都没有，吴会长能收你吗？”吴主任说得不客气。
张枫也知道这个事实，但是他就想试一试，万一吴会长看到他的潜力了呢？
“虽然吴会长看重沈原，但是不是还没收徒吗，只要没收徒我就还有机会，而且就算收徒了我也未必就不能成为下一个徒弟。”张枫坚持说，“爸，你带我去试试。”
张主任犹豫了一下，看着儿子眼巴巴的样子，最后还是默认了，直接掉头去了比赛大厅。
张枫立马期待起来。
有他爸出马，吴会长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的。到时候他也临场发挥写一手字，沈原都能写好，他为什么不能写好？
带着这样的心态，张枫一路紧张又雀跃地跟着他爸找到了吴兆丰。
张主任简单地说明来意之后，吴兆丰便怔住了，他打量了张枫一眼，眼中带着点审视：“你要拜我为师？”
张枫激动地点了点头：“是，我一直很崇敬您！”
不想吴兆丰只是摆了摆手：“崇敬我的人那么多，我总不至于每个都收为徒弟？”
张枫那张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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