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都说你被人下药控制,丧心病狂,杀了很多好人。你到底杀过几个人?”
周慧颖虽然帮何归来洗好伤口并敷上药,但是现在却用剑尖指着他逼问。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现在她用不着跟他客气。
何归来盯着她的眼睛,哈哈干笑几声,然后问道:“我怎么感觉你的眼里总带着悲哀和愤恨?”
周慧颖手一震,剑身嗡嗡响起,喝道:“不关你的事!你说,那些人是不是都死在你手里?”
何归来苦笑,长长叹气,又问:“你居然知道我是杀人狂,为什么还帮我的忙?”
他也知道,伸手帮一个人的忙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帮过很多人的忙,他自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周慧颖出手救他,自然也不需要理由,他们本来就不熟悉,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有心事,而且这事还不简单。
“救人是一回事,我想知道的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我说都是我杀的呢?”
“为什么?”
何归来呵呵冷笑,望着烟雾弥漫的远方,声音有些苦涩:“这世上有些人本来就该死,但没有死掉;有些人本来不该死,却已经死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到周慧颖的脸上,问道:“你难道没想到我刚才就杀了人吗?你难道想不到能伤我的人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吗?”
远山的烟雾弥漫,高处的山头似乎已经连接压下了的天空。
“你有没有跟章部落勾结,盗取军令?
你是不是杀了朝廷派来的李公公和武道的空仁道长?
你是不是杀了佛林分院的枯秋禅师和丐帮的孙有良长老?
还有黄江铁网帮四公子,天剑阁的狄仁彪,还有令狐高峰,神枪门的庄阁濡等,这些人是不是都死在你的手里?”
她的声音很尖,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剑,一剑一剑刺像何归来。
何归来大笑,笑得有些凄凉,笑容甚至有些狰狞。
很多江湖好汉在追杀他,他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却有些说不出的心酸和痛苦。
她说的人中,确实有人死在他的手里,黄江铁网四公子和天剑阁狄仁彪就死在他的掌下。
没有人天生就是该死的,也没有谁天生就应该无辜活该。
“如果你一开始就想要制我于死地,那么,你现在有可能就是一个死人。”
何归来的回答很冷淡,他从来不给敌人机会,一旦出手,他就不会留情。
“然后,江湖人就会说我出手杀了你。现在我不杀你,而已经有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明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江湖上还会有人说,是我杀了你。”
他不想说自己亲手杀了谁,他只想告诉她一件事:她说的那些人并非都是他杀的。
近段时间以来,他并不喜欢杀人,可是他又不能不杀。
她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问道:“那么,是谁在栽赃嫁祸给你?”
“偷军令的人未必就是杀人的人,但杀人的人也未必是嫁祸给我的人。”
“我听说云风和伍贤领导一个会盟,目的是抓到你,为那些死在你手上的江湖人报仇。”
“他们想除掉我,没那么容易!”他深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侧头问:“你相信云风的话?”
“我不认识他,但很多人都相信他的话。你跟他们有仇吗?”
“现在很多人都跟我有仇。”
“那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空仁的武功很好,就算是我出手,也不能用一掌震死他。令狐高峰死因的要害是咽喉中针,胸口的那一掌可能是死后才中的。丐帮的孙有良是中毒死的,死后才被掌力击碎内脏。
江湖上能发出那么强的掌力,一掌震死武道空仁道长的,除了我之外,我想不出谁能做得到。”
他善用掌法,掌力刚猛雄厚,自以为天下没有对手,其实是因为他没遇到比他厉害的人。
周慧颖眼睛一亮,忽然想起长弓,惊道:“难道是肖……”
她说了一半就停住,因为她知道绝不可能是肖诗的父亲长弓,因为空仁死的时候,长弓就在青周。
何归来道:“我们都去同一个地方,你最好跟我一起去,否则,你忽然死了,只怕雄安镖局也要来找我的麻烦,到那时不免有一些镖师会死在我的掌下。”
“你确信章部落不是盗窃军令的人?”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但是,他没有理由盗取军令来杀江湖中人,他也不像是那种人。”
“他是哪种人?”
“他就是我这种人,但又不像我。”
他忽然大笑,因为他想起与章部落一起喝酒打架的事情。
周慧颖“哦”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心想不知道他笑什么,看他这种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笑。
夜已深,勇洲大客栈门外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似乎在为路过的人照亮前程。
周慧颖躺在床上,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这几个月来,她首次感觉到开心。她现在才知道救人比杀人开心得多。她杀过陌生人,却没救过陌生人。
宁静的深夜被两个黑影打破,何归来刚刚躺下又被惊醒,他听得出外面进来的人绝非一般人。
两个人的脚步很轻,但还是被何归来发现了,也许,那只因为何归来一直在留意这两个人。他知道自己白天消耗的力气过多,还受了伤,自知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他看得出其中一个是云风,他没有恨这个人,虽然这个人似乎想至他于死地。他心里忽然有些遗憾,因为要不是上次来了一批军官,他和云风将会继续打下去,说不定已经将云风打死了,也就没有今天被追杀的事情了。
但是,他现在并不怪云风,因为他杀过一些不该死的人,所以他认为云风追杀他也是应该的。
他要活下去,有时候只能杀人,别人不死,他就活不下去。他本来不认识狄仁彪,跟天剑阁也没有过节,但是狄仁彪为了做坏事而非要跟他拼命,结果是他活了下来。
生命诚可贵,他自知现在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他也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更不能死在这里。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只有逃走,这时候逃亡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他继续逃亡,带着周慧颖一起逃走。
英雄落难,好汉受伤,谁都没有理由逞强,能活下去才有追求答案的办法。
溜周是有名的县城,自从宗元鲜被贬泽于此,这里就变成了文人所知的名城。传说溜氏三妹抗逼婚而投入青溜江,化成水神,因此青溜江上远处经常传颂她遗留给后人的美妙夜曲。
溜周城四面被山环绕,一条大河盘旋蜿蜒在山之间。
这里有雄奇、险峻、巍峨的石山,远远张望,到处都有岩石耸立。
何归来侧躺在溜江的小船上,何归来透过云层,洒在水面上,清风吹过,水面荡起一层层波纹,闪着光。
江边的柳枝迎风摇动,就像少女扭动的细腰,美丽动人。
周慧颖靠在船的一根柱子上打盹,嘴角似乎有笑意,好像在做一个春天般的美梦。
远处隐约传来歌声,这里船上能清楚听到远处渔民隔江对唱的山歌。
“咯——哪儿——的歌——咧——
传过江来传上山,
风儿是歌声,
水儿是心声。
阿哥在唱呀,
阿妹在听呀。
春风般的歌声问候你,
清水般的柔情温暖你。
阿哥要打些鱼儿送阿妹,
明天带着嫁妆来哥家……”
“唉——这儿——的人——咧——
路过白天走进黑夜,
何归来是哥儿,
月光是妹儿。
阿哥儿热情呀,
阿妹儿害羞啦!
何归来般的热情包围我,
春风般的柔情回报你。
阿妹要编织一张网送阿哥,
明天多带些鱼来妹的家……”
周慧颖听着听着,脸上飞红,轻轻地道:“他们在唱什么,怎么一男一女隔江对喊?”
她忽然忘了所有的忧伤,心里忽然有一种甜美的感觉。
也许,她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
她从小练武,之后进雄安镖局做镖师,然后为了生活东奔西跑,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将来会在哪儿安居,更不知道谁会给她一个安定温馨的家。
这里的民风对她来说很陌生,但是如果过着那种打鱼织网的安定生活,难道不比提心吊胆的押镖强吗?
何归来望着唱歌处,悠然道:“这歌不错,其实,有时我也会羡慕那些人,他们只会简单的生活而劳碌,却也很幸福!”
她白了他一眼,道:“每个人都想安逸地活着,可你不是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艰辛!”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追求安逸快乐的活着吗?
她忽然想起章部落,脑子里忽然问自己:如果他要打鱼,会不会要我帮他编织渔网?
何归来大笑道:“等到我们见到章部落,问问他就知道了。”
周慧颖脸色更红,低着着头,瞧着纤纤细手,轻弄衣角。
她哪里还像个提着剑押镖的江湖女子,简直是闺房里从不出门的大姑娘。
何归来瞧着她微笑。她低着头,转身面对着船尾,沿江面远远望去,深深吸一口气,才道:“有什么好笑?”
“你跟他很熟吗?”
“他救过我,我……我去找他,跟他说一件事。”
“什么事?你大老远的去找他,这事情一定不简单,是不是心事?”
周慧颖回头白了他一眼,道:“不告诉你!”
小侯爷暗中调遣军队进军良旷西部,也许目的不是为了捉拿章部落,而是有更重大的阴谋。
她做镖头一年多,江湖诡计阴谋的事情,或多或少总听说过,自然也会想象。良旷西部地形复杂,山多,军马难行,调遣军队也比较艰难。
而今江湖人大都认为章部落是盗窃军令的人,而何归来又是许多帮派的敌人,就算这两人连手,也敌不住江湖好汉的追杀。
可是,官府却秘密行军,难道上林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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