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部落穿着黑色衣裳,披着灰黑色长袍,戴着黑色两角帽子,面无表情。
他的眼睛没有过去那么炯炯有神了,而是隐约有忧伤之色,想来是因为上林堡出事,使得一向潇洒自信的他变了。
章部金呵呵一笑,笑声很难听,淡淡地道:“除非你有能力保护他,否则,我们只好将她送人。”
周慧颖抢着道:“我来照顾她好了,你们去忙!我……我就一直住这里!”
她低着头,脸色微红,不敢看何归来,更不敢看章部落。
何归来咬着牙,跳下床,全身痛得颤抖。
他这时才发现章部金的左手已经接上一把弯刀,弯刀有一尺来长,虽然大部分隐藏在衣袖里,但它的锋芒依然很耀眼。他冷冷看着章部落,道:“为什么?”
章部落淡淡一笑,道:“不为什么,只是为了让她更好的活下去。”
“她在这里就不能活下去吗?”何归来冷笑道。
章部金抢着道:“我们没有人能好好照顾她,只有老霸钟可以,因为他是一个大夫,还是个闲人。”
何归来眼睛一转,问道:“你们要离开这里?打仗的结果怎么样了?”
章部落淡淡地道:“也没什么,我们只是准备动身,赶往邕洲,将敌人消灭,然后活捉小侯爷而已。”
何归来缓缓松一口气,咬着牙道:“但是,你们也不能这样将她送人,如果哪天她好了,你们怎么面对她?”
章部落黯然道:“我们就是希望她好起来,才将她送人,不然……”
“为什么不找个好大夫来照顾她?”
“有能力的大夫都在战场上,或者在照顾那些有知觉的伤人。”
何归来的心开始下沉,因为他知道阮丽清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他开始怪自己,怪自己没有能力好好保护她,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安倍麻大郎在路上埋伏。
一个人活着都没有知觉了,那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阮丽清现在就像一个死人,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那个天仙般的少女,本来是多么的活泼快乐,对生活多么的热爱,对未来充满着信心,如今却躺着一动不动,就像躺在棺材里的死人。
这是多么悲惨而痛苦的世界?人就在世界里,人就活在悲惨和痛苦里。
结局还没有结束,生命还要战斗。
何归来又道:“我在这里多久了?”
周慧颖抢先道:“五天了,你已经昏睡五天。”
何归来皱眉,喃喃道:“五天……好长的五天!没想到桑赢这种毒药这么厉害!”
章部金接着道:“要不是你还中了蛇毒跟蜈蚣毒,只怕你现在只能躺在棺材里。”
何归来苦笑,缓缓点头,道:“多谢相救!”
章部落淡淡地道:“你好好养伤,别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他转身对周慧颖道:“还请姑娘帮忙照顾何兄。”
章部落向周慧颖深深鞠躬。
周慧颖没说什么,也向他鞠躬,脸色却泛起红晕,一颗心砰砰乱跳。
本来她有话想跟章部落说的,但到现在却没跟他说过什么,关于那些要说的话,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是多愁善感的人,面对这些天来残酷的事情,心里感觉得到,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人格受辱,而是生命的离开,她甚至体味到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当你见多了死亡和离别之苦,过去的委屈和受辱就不再感觉是最痛苦的事情。
在生死存亡面前,任何的事情都是多余的。
章部落没有问周慧颖怎么出现在上林堡,也不问何归来为什么也来上林堡,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把敌人赶走或者消灭。
当然,他也能想得到何归来为什么会来上林堡,可是现在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
这时候两个庄客押着一个军汉在大厅等候,章部落等人匆匆出迎,他们知道可以从这个常通人探出一些信息。
这个军汉居然是许阿根,就是那个愿意投降阮丽清的人。
“你要死还是要活?”
章部金瞪着那个军汉,大声喝道,用手一把提起许阿根,镰刀口已抵住他的脖子。
许阿根全身颤抖,面色恐慌,战战兢兢地道:“我……我来找主人的。”
章部金忽然放手,扇他一个耳光,又接住,喝道:“什么主人?”
何归来接着道:“他说过甘心投降的,阮姑娘答应让他做仆人。”
许阿根望着何归来,目中有感激之色,急忙点头道:“是,是……小人答应过姑娘的,愿意……愿意做姑娘的……奴……奴……”
他毕竟是个军汉出身,说自己是奴仆毕竟需要很大的勇气。
章部金把许阿根抛在地上,喝道:“你真的投降?”
许阿根磕几个响头,道:“小人绝无二心,真心投降姑娘的,能陪伴在姑娘的左右,是小人的福分。”
“好,现在准你归顺我们!”
许阿根道:“其实,平南王的军队被击败,就是小人奉姑娘的命引来的。”
章部金和章部落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是一个想法:“难怪第一战这么容易胜利,原来跟这人有关。”
原来,在范武的第一队人匆匆而来,听信许阿根的话,以为阮丽清已经将人都带回上林堡,以致他们一路上不防备,结果陷入包围,一千的军汉死伤十之八九。
前军吃败仗后,撤退是和后军相撞,加上道路曲折窄小,被土族人前后夹击,前面两队人几乎全军覆没。
范武带领的最后一千人知道前军战败,急匆匆赶去增援,结果又被花果村的人马伏击,损失惨重,败退邕洲,收拾残军。
“我……我想见姑娘……”
许阿根哀求道,他知道只要见到阮丽清,他能活下去的希望会更大。
章部金道:“你居然原意做清妹的奴仆,那么,你就留在这里,扫地做饭,做不好的,砍掉手脚,然后拉去喂鱼。如果清妹出了什么事,就拿你是问!”
他对傍边的一个族人说了几句话,又对周慧颖道:“有烦劳姑娘帮忙照顾清妹了。”他说完,深深鞠躬。
周慧颖也行礼,眼看着章部落,她要知道他的意思。
章部落也看着她,微微鞠躬,道:“多谢姑娘!”
周慧颖急忙还礼,道:“不用……我应该多谢你才对,是你救过我……”
章部落温柔一笑,不再看她,低着头走出去。他一向比较洒脱,可见到周慧颖后,总有想亲近又不敢的感觉,有时还会想起那天救她时感受的那种娇柔而美妙的感觉。
他钟情于路珊雲,甚至为情所困,心中经常惆怅,偶尔就会想起曾经交往过的女孩子,而最近想起最多的,就是周慧颖。
也许,他想她,只因为牵挂她的伤势而已,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尽力避开周慧颖。
英雄难过美人关,在很多人的眼里,章部落并不是算英雄好汉,但是在他族人的眼里,他就是特殊的一个,是个大英雄。
一个人活着,总会有人只看到你的坏,当然也会有人只看到你的好,这的世界里,人无完人。
何归来道:“你们要全部出动,那么这里有谁留守?敌人来了怎么办,别让别人一把火烧了家。”
章部落道:“现在是反攻的时期了,我们要消灭他们!”
何归来点头道:“那些人,惨无人道,是该被消灭!”
章部金道:“恬洲瓦夫人已经调遣俍兵过来,号称捉贼,其实就是防止那些江湖人前来作乱。”
“就怕那些派来的军队制不住那些江湖人,幻影人能来,那么别的江湖中人一样能来。”
何归来顿了顿,又道:“那些逃走的幻影人可能还会再来,安培麻大郎未必就是在慧剑山庄里武功最好的幻影人,他能来,别的人也一样能来,甚至慧剑山庄的庄主也会来。”
章部金沉思一会而,点了点头,道:“瓦家十金刚和二十八勇士,可以对付慧剑山庄的几个庄主,但是那些幻影人,只怕几十个俍兵挡不住。”
他向外望去,脸色有些犹豫,终于又下定决心,道:“这样!我要阿落留下,他是未来的堡主,应该坐镇上林堡。”
何归来笑道:“你的选择是对的。”他看着周慧颖,问:“你觉得呢?”
周慧颖脸色飞红,喃喃地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上林堡不能没有自己人留守。”
章部金盯在许阿根,沉声道:“没有我和堡主的允许,你不能随便离开上林堡,否则就要你的命!现在你是清妹的奴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要是她活不了,那么你就得陪葬!”
他又对周慧颖道:“姑娘看着他,有什么重活儿就让他做,他做不好的,打断他的手脚。”
许阿根跪在地上,只能用力点头。
章部金在房间扫了一眼,向何归来抱拳,转身出去了。
何归来干咳几声,对周慧颖道:“都怪我没保护好阮姑娘,害得他变成这样只,还希望周姑娘好好照顾她,至于我,我现在已经能走路,过几天就好了。”
他又瞧着许阿根,道:“蛊毒的解药,阮姑娘已经要我收藏好,过几天看看你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好,那就等着毒发身亡好了。从现在起,你得听周姑娘的话。”
周慧颖道:“你自己才刚捡回一条命,怎么还怪自己不能好好保护阮姑娘?你好好养伤,别的事就用不着关心了。”
且说章部落刚回到大厅,章部金也跟着来,对他说:“你是堡主,你留下,别的事情我去处理。”
章部落道:“我前天已经见到罗本用耿了,他从祥龙遥骁寨带三十八个人来,其中还有翔龙十三汉和胡柯依明依豪两兄弟,有他们出山支援,庄阁儒等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现在处于上风,反攻的气势自然也更加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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