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听了暗卫的回报,半晌没有说话。
轻轻挥了挥手,那人很快便隐去了身形。
一边的苏浅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慢慢走到了赵玄的身边,轻轻牵起了男人的手。
“其实,他未必就是那个意思。”
苏浅实在不想掺和赵玄兄弟的事情,可看到赵玄难过的样子她又不忍心。
“他就是一时想不通,觉得这样是为了你好……”
苏浅其实很不喜欢王攸之这样的人,总喜欢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帜任性妄为,觉得自己就是奥特曼了,把自己当正义天使的化身呢,有时候这样的人比正经的坏人还要烦人。
可她能理解男人之间那种生死间建立起来的情谊,有时候比起夫妻情分,在这个年代的很多男人甚至会更重视这个,反而将妻子孩子都放在了后面。
苏浅其实很烦这种人,而且,这个王攸之屡次三番的对付自己,苏浅也不是圣人,当然会生气,这一次,她也想看看赵玄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赵玄皱眉没有说话,却反将苏浅的手紧紧的握住了。
室内一片静谧,苏浅反倒有些尴尬起来:“我,还要去师傅那里……”
“我知道他的顾虑。”
赵玄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让人听了心里都发沉:
“他是最初跟着我的谋士,我们也算是志同道合的伙伴,那时候我人单力薄,又被人排挤,年纪还小,行事很艰难。他聪明,又见识广博,在兄弟几个之中我便多器重他几分。”
赵玄眉头皱得更紧,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才又接着道:“如今我占的地盘大了,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更有能力的人来到了漠西,还有一些有名望的贵族子弟来投,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想一直做那个对我最特别的人,他不喜欢平庸,便只能另辟蹊径。”
赵玄很难过,可表情却依旧坚毅:“可我不是那等不念旧情之人,他,看轻我了。”
苏浅突然有些心疼这样的赵玄。
她眼中的赵玄一直都是骄傲的,似乎拥有着睥睨一切的自信,可他也是孤独的,他的内心坚强,却也时刻竖起着一道屏障,能走进去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被他认真对待的人。
苏浅想了想,伸手在书案上拽了一张纸,随手在上面画了一只卡通的哭小猪。
“这个送你。”
赵玄有点懵,看着这个像是小孩子涂鸦一样的东西,有点丑,却意外让他觉得很可爱。
“这,是什么?”
苏浅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小时候尘儿身体不好,经常要针灸吃苦药,每次他哭的时候,我就送他这个。”
赵玄:……
“所以,你把我当……”
苏浅笑的一脸揶揄:“嗯,所以别哭啊!”
赵玄挑挑眉,仔细看了看那哭泣小猪,很快提笔在旁边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羞涩爱慕哭泣小猪的裙装女小猪来。
苏浅瞪大了眼,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赞叹。
“你真厉害!……这样也行!”
苏浅是真的感慨赵玄的能力,只看一眼就完全抓住了漫画的精髓,画出来的小猪憨态可掬,还透着一股憨傻丑乖的味道,真的好可爱啊!
就是这画的内容有点……
苏浅上手就要去抢了那画毁掉,却被赵玄一把按住了:
“等下,等下,这样一看似乎还缺点什么……”
赵玄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偷偷瞄了眼苏浅的侧颜,心里喜欢,便牵了苏浅的手,另一只手提笔又开始画了起来。这回在那两只小猪的下面画了几只小猪宝宝的样子。
苏浅虽有些害羞,却真的好喜欢这张画。
她轻轻拍了赵玄一下,小心的将这张宣纸收了起来:“这么丑,没收了。”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一切烦恼就这么都消散了。
“这以后可能你的身份就瞒不住了。”赵玄犹豫再三,还是只有这个办法,不过他心里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苏浅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咬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赵玄是派了人监视天使团的人这才知道王攸之竟然私底下联系了王婉柔的。
而且跟踪的人确实了他还和王婉柔达成了一些协议。
赵玄也有些为难了。对王攸之,他是想要重用的,可是他的性子,屡次做出这等不经他同意便私自害人的举动,这让赵玄十分恼火。
他倒没有怀疑王攸之的忠心。
这个人虽然有些自以为是的固执,但人却是个极其骄傲的性子。是绝对做不出背叛的事情的。
只是,也正因为他与赵玄身边人关系的亲密,有些事由他做出来危害性就显得尤其大,这是赵玄现在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漠西关于赵玄不肯接旨的事情传的越发沸沸扬扬,只不过,因着赵玄在漠西的影响力非同凡响,倒更多的是发愁他会不会遭到朝廷打击报复的担忧。
更有一种说法,指明是有人狐媚主上,勾得赵玄为了她忤逆君上,将漠西陷入危机的。
这自然是遭到了强烈鄙视和讨伐的,但由于赵玄的声望,大多都不屑这种说法。只是,更多的人将矛头指向了跟赵玄关系亲密的苏浅身上。
唐二与崔盛等人因为此事多次与人争斗,索性被赵玄调去了硕方。
但赵玄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却很有意思,唐二与崔盛虽然被调走,但是随着他们的调令一起的却是一份升职令,二人直接被封了振威校尉。
要知道校尉与校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前二人还是正七品的致果副尉,如今一下子升到了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一跳就是两级,原本这就是加封,再加上年底评功的时候,两人的功劳累计,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那是妥妥拿定了。
而反观与他们争斗的那几个,不但半点功劳没捞到,反而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全都被罚了禁闭。
这比让他们自己受罚还要糟糕,可想而知这些被罚的人出来会怎样收拾那些惹祸的人,而且,就对这件事的处理来看,谁看不出这就是他们大将军想要表达的意思呢。
也因此,军营中对苏浅的那些明面上的攻击和诋毁算是慢慢被按下去了,只是暗地里的算计和诋毁却是没办法捂住的。
苏浅倒不在乎这个,反正这秦浅的身份也用不了几日了,被人说男狐狸精魅惑主上,被人诅咒秦家列祖列宗也不管她的事,总之将一切放下,她反而轻松了,索性每日跟着师父一起研究医术,连营门也不出,反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后来才得知那王婉柔自那日与王攸之见面之后没再往长谷关来,而是轻车简从的去宛城了。
赵玄得到探子来报,也只是点头说了声知道。平日里面对越来越多来劝说他的官员态度却仍是十分强硬。
但对上王攸之时他却还是往常的态度,甚至在王攸之来单独劝说他的时候还点头说会考虑。
只是,暗地里却增派了两百人的小队给苏浅,果然,真就替苏浅至少挡了三次有组织的偷袭。
日子缓缓流过。
六月六,晒衣节。相传这一日是佛祖释迦牟尼晒经的日子,故信众们便认为在这一天晒晒衣物书籍被服,可以防病去翳,迎善祈祥。
也就是在这一日,襄王爷终于舍得从宛城的温柔乡中脱离了出来,不情不愿的来到了五原,并带着传旨的天使团一起到了长谷关。
赵玄一身重铠加身,不能全礼接旨也就罢了,还生生让襄王在校场外晒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毒日头。热得罗襄差点没背过气去。
等到好不容易见到了赵玄,这位年轻的一方守将却表现十分敷衍。
罗襄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拍了桌子:“世子未免架子太大了,本王堂堂钦差,被你晾在校场外一个时辰,你这分明就是对陛下不敬,对太后大不敬,你该当何罪!”
赵玄却丝毫未露慌乱之色:“襄王果真贵人事忙,本世子是令襄王久等,那还不是因着襄王这来的太突然吗?本世子倒是两个月前就已经净街扫榻,安等圣旨到来。可这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谁知道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又突然间驾临了。本世子这里常年战乱不断,日日枕戈待旦,可真没那等闲工夫每日只做一件事,就是等着您的到来啊。”
罗襄一时语塞,他倒是将自己这俩月的逍遥快活给忘了。
赵玄见罗襄噎住了,更加冷嗤了声:“况且今日是晒衣节,您看这满城中的百姓家家彩衣铺陈,祝祷安泰,所以,今日晒晒太阳可是祥瑞,襄王爷今年一定百病全消,否极泰来。”
罗襄被赵玄憋得胸闷,却也知道这人不是自己现在能开罪得起,太后弄了那么一道圣旨给人家,人家要能乐意才是见了鬼。这也是他万般不想来宣旨的最根本原因所在。
只是他这差事还不得不办,受气也只能忍了。不过是对方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赵玄到底也是不敢不接圣旨的,他可不能中计了。
罗襄将脸上肥肉重新堆了起来,露出个憨憨的笑容来:“若真论起来,你怎么着也得喊我一声舅公,这关系可近着呢,咱们也别在外边斗嘴了。赶紧摆香案,将这圣旨接了,咱们也好痛快喝几杯庆祝一下。”
赵玄却冷笑着摇了摇头:“襄王客气了。”
罗襄一听这话眼神就变了,想起王婉柔送来的消息,不由冷汗湿了脊背。
若这臭小子当真打算抗旨,那就是欺君罔上,这是要谋反吗?那自己这个传旨的,难不成要被他杀了祭旗吗?
罗襄小眼睛在肥肥的肉里咕噜噜转了转,这才勉强又露出个笑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他眼中已然露出了锋芒,心里想的是自己身边还有几个得用的护卫,能不能帮他逃过这个死劫?
“殿下,香案已经置办好,随时可以开始了。”
赵玄微眯了双眼,回头看去,正是匆匆赶来的王攸之正低着头回禀。
赵玄便就这般冷冷的看着这人的发顶,半天未发一言。
气氛瞬间极其尴尬。
王攸之也知道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情,在未得到统帅命令之前,擅自行动已是犯了军中大忌,此番怕是很难善了了。
罗襄却是喜上眉梢,“既然如此,那咱们是不是……”
赵玄突然冷冷露出个嘲讽的笑,回头看了眼被自己特意传过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苏浅,这才看向了罗襄,一边领了人往置办了香案的校场走,一边道:“襄王既然百忙之中贵脚踏贱地,想必应该知道我漠西各地的情况了。这里常年战火不断,与中原联通的咽喉要道又被西凉王封锁。咱们底子薄,人口也单薄,这从前都是仰仗朝廷帮忙才行,当日我要扩充破虏军,还是陛下做主赏了我十几万的金银,如今太后如此器重,想必也该考虑咱们的难处……”
一行人远去,独独留下了还依旧弓着腰的王攸之。
一阵风吹过,营账前已经没什么人了。大热的天气,王攸之莫名觉得有些冷寒,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烈阳当空,正是暑气正盛的时候,可他却莫名打了个哆嗦……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