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尘一把抢过银票,重新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塞了回去。
“既然咱们都是同一个仇人,那我姨甥二人就不客气了。想必婶婶有进城的法子,还想麻烦婶婶帮忙在城中留意一下有没有我姨父的消息……”
苏云尘估摸着这几日师傅和陆征也该将外面的事情解决了,他如今避到了城外,就算师傅能看到他留下的标记,也只能判定自己还活着,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里,倒不如让秋娘帮忙去引引,看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秋娘自是答应了下来。正好她也想进城去探探消息。
早饭刚过,秋娘便收拾了一篮子鱼虾干挎着出了门。
还没到城门处就看到了城门外贴着的通缉文书,果然如那孩子所言,是因为杀人,却没写杀的是谁。
可看到城门外与守城兵站在一处的那些姬府家丁,秋娘心里已然明了,不禁更多了几分畅快。
她不紧不慢往城里去,果然在那孩子说的地方看到了那孩子所说的三角形印记,像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可那三角形旁边却分明多了个如同箭矢一样的标记。
秋娘在心里将那标记的样子记下了,这才寻了药铺去抓药。
却说苏云尘这一日过得真是提心吊胆,原本早该回来的秋娘直到日落西山还不见回来。
塌上的张强急得满头是汗,苏云尘生怕他急出个好歹来,只得一遍遍跑出去查看。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眼看着连城门下匙的时间也过了,秋娘却依旧未归,这下就连苏云尘也不得不承认是出了事了。
他虽年纪小,也知道这件事出在自家身上,是他连累了这夫妻俩,如今紫琴姨还在病中,张叔又是这般境况,他不能不管这件事。
白天的时候,苏云尘注意过,这个小渔村的住户要么就是嫌弃张家贫苦,要么就是自家也没什么余力帮助人,根本连个过来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这倒省了他的事,不怕被人盘问打量。正好此时天已擦黑,他这会儿刻意隐藏了行踪,村中人竟是没人知道张家来了陌生人。
苏云尘跑到城外,果然见城门已经关了。离远看也并未看出什么来。反而是城门处那张醒目的通缉文书让他觉得有些扎眼。
所以说,秋娘是被抓起来了吗?
那他就得去姬府探一探了……
苏云尘脚步才刚一抬起,就感觉身边一阵劲风吹过,他下意识俯身避开,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小巧的匕首,想也不想就往身后丢了出去。
“臭小子,连师父也敢扎!”
苏云尘实际上一出手时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手上顿时失了力道,转身时眼睛已经红了:“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才回来?”
杨秀扬起一抹笑来:“别担心,那秋娘没事,她救了你们俩的性命,我自是会替你报答她,正巧我一位朋友来了南都,答应了帮秋娘去看看她相公的病,有她出手,想必张相公的身子也能好上许多。”
苏云尘自然是师傅说啥他应啥,一时没见陆征,还未开口问,杨秀说着倒先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好,我与陆征出去时遇上了一件闲事,本以为随手救了个人,却不想竟救了一位贵人……”
苏云尘纳闷抬头,却见杨秀正一脸笑意看着他,令苏云尘顿觉不妙,一般这种情况下,他师傅就是想到什么收拾他的主意了。
果然,下一刻,杨秀便拍了拍苏云尘的肩:“我的世子殿下啊,恐怕你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江南,苏云尘算是平安度过了一次危机,且将遇到对他的人生影响巨大的两个人。
而另一边的苏浅却已经准备好了行装,准备和完成了肃州城的事情,也修整了数日的周唐押粮小队一起返回漠西了。
赵玄还有事,需得留在肃州周旋,漠西人如今已经将该得的东西全部收拢好了,该办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无论如何也该要启程了。
苏浅的伤也养得七七八八了,每日少骑一会儿马也不碍事。只是这一走她却是有些遗憾,这一趟过来之前她本还想去会一会那个王进口中提到的王府参将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整个的肃州之行倒有一半时间躺在床上养了伤,见人的事情自然是被抛到了脑后,所以,那账册背后的人想必也就无从知晓了。
不过,账册已经被她交到了赵玄的手上,以后自然是赵玄来操心那些事了。
想到这,苏浅也觉得这真是世事如棋,当日自己不过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视死如归般到的漠西,结果如今看来,自己的这个投奔倒成了自投罗网了……
苏浅莫名有些脸红,一时间倒是将那账册完全抛到了脑后。
假死的元家兄妹如今也住在她这小院儿里,有苏浅调配的药汤调理着,还有专人伺候,这两人如今的状态不说好到什么程度,至少是比刚来的时候强得多了。
苏浅有时候真的挺佩服赵玄的。元明珠住在这里,平日没事也喜欢跟她念叨两句赵玄的事情,听说他当年初到西凉时凭借军功得了元垚赏识,被元垚收为义子。那时候也曾是西凉王府中的常客。
苏浅心里暗暗吃惊,所以那个时候的赵玄便已经在韬光养晦了吗?就是这条藏在西凉王府中的暗道就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还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苏浅不得不道一句佩服,赞一句这赵玄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想必这元氏兄妹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们这间屋子下面就有一条直接通往王府的路……
这件事非同小可,也是赵玄信任苏浅,才能不避讳苏浅,在她清醒的时候带她走了一遍,苏浅也不是不懂事的棒槌,自然不会拿这件事到处炫耀,却也是对赵玄的心意再次有了些了解。
车队来时闹得满城风雨,走时却是悄无声息,是选在凌晨时天还未亮的时候出城的。
苏浅这时已经恢复了男装,除了郭廷赵平周唐之外,其余人并不知道她女儿家的身份,就是元明珠问起来,她也只说是易容成女子方便行事。倒叫元明珠好一顿感叹,还缠着想跟苏浅学易容术来着。
一路往北,车队走得并不快。
这回是赵平带队,竟像是贵公子出游般,一路磨磨蹭蹭,一点没有赶路的自觉。
每日只白天赶路,逢饭点必然休息,夜晚也是必定要安营扎寨的。刚开始苏浅只以为他这是在等赵玄,可渐渐的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西北的春日很美,无论是荒漠还是山丘,无论是戈壁还是绿洲,总是能带给人别样的惊喜和震撼。
回程的路,赵平虽走得慢,却选择的多是远离城镇的地方。
这样一路走来,虽免去了与闲人打交道的困扰,但补给上便渐渐有些不足了。
十几日后,赵平也总算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言明第二日便进镇子去补充些水粮。
谁知第二日一大早,苏浅还没起身,就听到了赵平大声的呼喝:
“起风了,赶紧起来!注意大车,跟紧头驼赶紧走!”
苏浅急忙钻出帐篷,抬头向远处望去,果然看到远处天与地相接的地方有一线黄色的光晕,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感觉那黄线正在迅速的变大变粗,逐渐向着他们的方向滚动而来。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西北多风,它温柔时可以柔媚多情,像是少女的青丝拂面,但它狂暴时,甚至能搅动一片大漠,哪怕整座大城都能瞬间被它淹没。
而此刻看去,这沙尘暴的来头恐怕不小。
一众将士倒还算镇定,应该是无数次经历过这种情况,他们迅速将帐篷收拢,拉粮草的骆驼也被人集中了起来,众人行动很迅速,不一时便收拾停当,开始全力朝着既定的地点跑去。
苏浅还是第一次加入这样的行动,自然跟着大家一起。
渐渐的,风越来越大,尽管脸上都蒙了布巾,可裹挟在风中的沙尘还是将脸打得生疼,连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
不过是盏茶时间,天便成了暗黑,举目五步便看不清人了。领队的大声呼喝着,将骆驼和马连在了一起……
苏浅还是第一次经历,难免心生敬畏。但看到元明珠那毫不掩饰的紧张慌乱表情,她便又觉得坦然了些,至少自己还没慌了手脚。
沙尘暴已近在眼前。好在视线所及之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半圆形高出地面的建筑。
赵平站在前面大声嘶吼着,声音被沙尘扯成了碎片:“抓紧……时间,大车……赶进地堡……”
众人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只想赶紧躲进地堡去。
这漫天的沙尘之中,也只有那小小的半圆形建筑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安全所……
只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从前方传了过来。
那地堡之中竟同时飞出了铺天盖地的箭矢来,如同死神张开的大口,想要一口将送上门来的盛宴一口吞掉。
“防御!迎敌!”
突然,那装粮草的大车一个个被人掀翻了,军士们竟全部躲进了大车的下面。
就在苏浅愣神的当口,一双大手猛地将她身子裹住了,带进了一个满是青草和阳光气息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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