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受伤的人

    胡砺依然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淡然举杯,也不理松巴赞,只看着赵玄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赵玄挂上一脸浅笑,端起酒杯,遥遥与胡砺举了举,二人竟是谁都没去管那一脸郁气的松巴赞,各自饮了杯中酒。

    胡砺更是叫来个歌姬,与那歌姬调笑起来,竟是一副完全放弃的样子了。

    赵玄也不遑多让,只是,他一来便一副瞧不上那些歌舞姬的腌臜样,将靠近他的女人们都赶得远远的,这会儿便一个人自斟自饮,完全当桌上人都是空气的样子。

    松巴赞满脸狰狞,脑子里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却在此时,楼船上却噔噔蹬跑上来个护卫模样的人,上来便几步跑到了巫家家主身边,趴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

    眼见着巫家家主脸色大变,起身冲着众人一抱拳:“各位,家中突发大事,我得赶去处理一下,请各位在此稍待,我会派人保护这里,诸位贵客见谅。”

    说完,竟完全不理会席上各人的反应,径直跟着那护卫下楼而去。

    赵玄不置可否,却是一手酒杯一手酒壶的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了窗边。

    那画舫本身造得高,他们如今又在高处,视野极是开阔,却见巫家那一片密集的主宅之中,有一处竟是起了浓烟。

    今日天气晴好,有风,眼见着火势顺着风势大有绵延之势,赵玄挑了挑眉,提了酒壶倒了一杯酒,灌进了肚里。

    其余众人见他如此,也跟着他的动作走了过来。见此情景皆大吃一惊。

    风家主叹了口气:“巫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

    拓跋家主轻哼了声,却是没有说话。背着手转回了座位去。

    松巴赞却在此时突然出手如电抓向站在最前的俊美贵公子的肩,却不想,那人竟像是在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不知怎么一扭一晃,人已经到了另外的一边。

    赵玄的护卫几乎是在松巴赞动手的同时也动了。那身法快的众人都只是觉得眼前一花的功夫,一柄长剑已经横在了松巴赞的颈边。

    他竟是完全没有护主和自卫的概念,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对上了松巴赞。

    这一变故不禁令众人皆是大惊。看向那护卫时,眼中都多了沉凝冷肃之色。

    没人能够说自己是天下第一,无所不惧。就像是眼前这位护卫。

    你不知道他功夫究竟高还是不高,但他速度却快得令人咋舌。

    最可怕的是他不惧死。一个速度快又不惧死的人,打着与人同归于尽的主意,是个人碰到,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也难怪姬家这位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蜜罐里泡大的公子哥敢挑衅北狄王族,还敢孤身赴险,常年游走边关。

    不论他的护卫,单就是他自己方才露的那一手闪避的功夫,也足以令众人对他多了几分忌惮。

    这些都是常年刀口舔血的人,经历的多了,他们反而比任何人都更在意自己的生死。

    拓跋家主挑挑眉头,笑着走过来扯了扯松巴赞的袖子:“大家都是求利的生意人,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为了区区小事,闹得如此难看。巫家如今出了事,想必今日这东主是闲不得了。不如大家先散了,余下诸事过两日再谈如何?”

    胡砺转头看向赵玄,见他微微颔首,也点了点头。

    扭身冲旁边伺候的人道:“领我们回房休息。”

    那人恭敬应了声,急急忙忙又喊了几个人上来,分别带了众人回各自的客房休息。

    赵玄一个眼神也没扫色厉内荏的松巴赞一眼,倒是那护卫冷冷瞪了松巴赞一眼,撤了剑跟着自家公子下了画舫向着那处客院去了。

    松巴赞捏着窗棂,没做任何反应,连方才脸上那副色厉内荏的表情都转眼恢复了平静:“有点儿意思。”

    时间往回倒半个时辰,王铁根据苏浅给的印记,穿过了几道防御,终于是到了苏浅藏身的废弃小院儿。

    苏浅领着那被毒哑的小丫头,正在救眼前一个胡子拉碴,浑身浴血的中年汉子。

    “这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伤的这样重?”苏浅看着这人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棘手。

    就算她之前有些准备,可放在眼前这人的身上,也只能是做些简单的包扎,缝合。

    苏浅突然想到那小丫头,回头看时,那小丫头竟捂着脸,却从大大的指缝中,露出两只惊恐的大眼睛,正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苏浅这样看着竟觉得心里没来由变得很软。

    她知道这孩子虽然不会说话,却听得见她说的话。便道:“你别怕,他死不了。”

    那孩子看向苏浅,惨白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苏浅心里却没底。这人身上的伤虽然都处理好了,却仍然很危险。因着他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些外伤,而是他失血太多了。

    这人看起来武功应该很高,虽说身上伤口奇多,但都避开了要害。可是失血太多却是没办法的事情。

    若是后世,自然是赶紧输血,可这里却没那条件,苏浅也只能尽量保证他现有的状态,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小丫头却像是被安慰到了,乖乖蹲在一旁看着那人,像是不敢靠近,也让苏浅不觉对她与这人的关系有了些兴趣。

    这小丫头很蹊跷,苏浅可没忘了。之前自己可是被她主动找到了,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害她,反而会帮她救人的呢?

    不过显然眼下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救人是正经。雷连磊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眼睛看向这小丫头,苏浅突然生了些希冀。

    “你是这家里的什么人啊?”

    那小丫头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指了指那受伤之人的胸口,拍了拍。

    苏浅想了想,伸手在那人的胸口摸索了下,竟是发现了一块布头。

    暗色的布头上已被血打湿了,但还是能清楚的看到那上面细密的线条和标注的地点方位,竟是一副绘制很完整的地图。

    “这是……”

    苏浅没来由竟想到了雷连磊。

    这哑巴小姑娘来的蹊跷,这躺在此地受伤的人更蹊跷。

    可再怎么蹊跷也挡不住苏浅的心思不往雷连磊的身上想。

    这个时间太巧合了,巫家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大吗?雷家差点就被赵玄连锅端了,现在好不容易被巫家人撬开了一条缝,他们哪儿能不攒着劲儿弄点好处?

    苏浅打算冒险去试一试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这里?”

    小姑娘居然没反对,只大大的眼睛望着苏浅,看得人心里越发软了。

    苏浅本来也是打算要自己去的,索性点了头,叫小丫头好好看着那受伤的人,又嘱咐她等着自己回来,自己会带她走,然后将她身上的毒解了,到时候,她就能开口说话了。

    看看再没什么能嘱咐的了,苏浅这才揣了那地图出了小院儿。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人刚一离开小院儿,那“昏迷”的人就醒了。

    他受伤是真的,失血过多也是真的,却还真没到要丧命的地步。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口中。

    缓了缓,再看向那小姑娘时,这人的眼睛里却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他伸手想要去抓那孩子,小姑娘却似乎有些怕他,下意识向后挪了几步。

    男人有些沙哑的嗓音低低笑了声:“你既怕我,又为何救我?”

    小姑娘两只小手搅在了一起,犹豫着,却也希冀着。

    男人笑得越发温柔了,将手伸向了那小姑娘:“我陈宇生一身飘零,四海为家,如今倒碰上了你这么个鬼机灵的小丫头,咱们都是孑然一身,不如就做一对父女。你可愿意?”

    小姑娘眼中迸发出亮晶晶的光来,两只小手扭得更厉害,看得汉子更心软了,索性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那小姑娘没再犹豫,几步跑过来,搀住了汉子的胳膊,大眼睛扑闪闪的看着汉子,无声的叫了声“爹”。

    汉子眼中莫名有水光闪了闪,笑着摸摸那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爹还欠人一个托付,等办好了这事,爹就带着你回老家置几亩地,给你招赘个夫郎,咱好好过日子。”

    小姑娘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汉子便笑。突然想起来什么:“那丫头说你的嗓子能治,那咱们就先去找人治好你嗓子,然后爹再去办事。”

    说着,从身上扯了块布下来,写了几个字丢在了之前自己躺的那软塌上,随即竟完全看不出身上的伤一般,搂了那小丫头,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远处。

    而就在他刚离开半盏茶之后,王铁也来到了废弃小院儿。

    只不过他没有停留,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很快在地上发现了苏浅留下的特殊标记,看了看那标记,王铁纵身上了屋顶,跟着那印记又往前追去。

    苏浅如今已经到了那处地图中所标记的所在。只不过,眼前所见,却让她头皮发麻。

    这几处院落的味道让她尤其受不了,全是各种药材的混杂气味,但更多的是毒药的味道。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那院子里一个个的铁笼子,里面关着的不是猫狗鸡鸭,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小孩子。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也不过四五岁。

    正值饭点,有仆从进进出出,正在往这些笼子里喂食。

    所谓喂食,就真的像是给鸡鸭猫狗喂食,一个固定在铁笼子上的长条形凹槽里被倒入乱七八糟不知什么熬成的食物,那些还能动的孩子便争先恐后用手抓了那东西往嘴巴里塞。不能动的便只有等死。

    这情景让人看了心惊胆战,更加令人发指。还有鼻尖充斥着的,令苏浅十分熟悉的毒药味道,让苏浅紧咬牙关,恨不能将所有这些该死的巫家人杀个干净。

    这个时候她已经想不到那个姓雷的麻烦精,只想着能不能将这些孩子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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