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娘见到金乌却有些诧异了。
之前她并不知来抢东西的是周唐的人。
苏浅在熬药,说有人在周围鬼鬼祟祟窥探,她便派了两个能打的在旁边守着,结果动起手来才发现她们根本不是对手,反而是苏浅,几下就将那人脚脖子扯脱臼了。
她本以为就是来占便宜的流民残兵,也幸好苏浅留了手,没想到竟是周唐的人。
若只是她们这些人倒还罢了,她和周唐打过几次交道。那人虽贪财了些,对她们这群寡妇倒还算宽容。后来也着实帮她们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要说这时候去投靠,虽然损失些东西,倒也不失为个好主意。
想想那些人应该不缺吃的,就这山中野物也尽够他们填饱肚子了,大概是什么人受了伤,看中了她手里的药材。
可若只是她们这些女人倒还罢了,现在多了小浅三个生人,就怕那周唐会觉得不安全而对他们起了杀心。
似是看出方芸娘的纠结,金乌撇一眼坐在两个伤者身边喂他们喝药的美少年,还有另一边警惕望向自己的那一老一少,心里一动,道:“方娘子不必多想,咱们眼下同为逃难之人,自当相互帮助,就是多几个人也无妨,反正吃的是你自家的粮。”
方芸娘深吸口气,请金乌稍等片刻,她则几步走到苏浅身边,将这事同她说明了。
苏浅倒不反对有人帮助她们,毕竟她们一群女流,刚才她也算见识了,也就是会些防身的粗浅功夫,对付地痞流氓还行,真要是遇到紧要时候,自然是有人帮忙更好。
既然方芸娘说那人是熟人,值得信任,便也点了头。
反正她有保命的东西,实在不行便用点手段就是了。
得知有熟人求搭伙,苏石也无可无不可,他不过是临时护小浅一程,等送到黑河他也就要走了,这一路算来应该不用半个月时间。
两方说定,一群女人便收拾了东西,往山洞去歇脚。
昨夜跑了一夜,她们也有些累了,即是有能遮蔽的地方休息,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苏浅跟着众人,一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远处鸟鸣兽吼,听起来,倒不像是有追兵的样子。也是她们熟悉路径,逃得快,竟貌似当真躲过了那些蛮人。
不过苏浅心中总有些不安,不是为着蛮人,而是为了自己手里那惹祸的东西。
她往漠西去也正是为了这个。
苏浅仔细考虑过了。以她的身份,除非是假死再换个身份,否则王进背后那人,包括七杀门,西凉王,都是不会放过她的。
也就是说,从她和王进离开酒泉的那一刻,便已经成了废子。
如今城破,想必王进也已然身死了。还有那个大夫和小莲,只是可惜了小莲,多好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真是让她对幕后的人深恶痛绝。
而她再三考虑过,西北这地界,也只有漠西的赵玄可以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赵玄是皇家人,戳在西凉明显是插进西凉王心口的一根刺。就西凉王那德性,能不给他穿小鞋?
而自己手里这东西,唯有交给赵玄,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以赵玄对自家做的那些事情,看得出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自己攥着银矿这个大秘密,就不信赵玄舍得杀了自己。
而她也可以通过赵玄将自己和唐二的关系也弄到漠西军中来。这样她也不会再被王进身后的人辖制。
苏浅也不傻,她相信那个背后的人就藏在破虏军中,只要她还留在破虏军,就免不了被弄死的命运。所以她得找个能接纳她的地方跑,而在西北这片,没有比漠西军更合适的地方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要守着赵玄,守着她苏家的仇人。
她得找机会给死去的亲人们报仇,还得找到他杀苏家人的真相。
这么长的时间苏浅一直想不明白,赵玄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对她苏家人赶尽杀绝。
他们一向无仇无怨,连他的地盘也和父亲的搭不上一点关系,难道仅仅为了皇帝老儿吗?可父亲已死,苏家孤儿寡母又碍了那昏君什么眼,为何非要对自家赶尽杀绝……
交涉的事情自是轮不到苏浅他们。
这山洞很大,两方人一人占一边,倒也相安无事。
众人都累了一夜,很快便收拾了睡觉的地方,留了值守的人,各自安顿歇息了。
苏浅如今是男儿,自是要和苏石小溪躺在一处。
苏石对小溪照顾得十分细致,烧了热水给他洗了手脸,还借了个木盆烫了脚。还给苏浅也打了一盆热水。
苏浅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谢了苏石的好意。
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连天连夜的赶路,哪怕她自诩现在已经皮糙肉厚,也难免乏累,烫烫脚自是会舒服许多。
可当她察觉到有人在偷看她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毫不犹豫一盆水便泼了过去。
泼出去她又有些后悔了。她如今是男人,被看了脚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看到眼前人时,她那点才升起不久的愧疚便烟消云散了。
肖沉松湿了半边衣角,心里有些庆幸。
还好他这些年功夫没丢,要不然,这寒冬腊月被浇上一头一脸,他又没个换洗的,不得风寒才奇怪了。
只是此刻,他心情却是万分复杂。
看着苏浅那一脸戒备和厌恶的表情。他知道,他们的事情,这孩子还是知道了。
“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苏浅打断了:“我们认识吗?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偷看别人洗脚。这里全是女子,懂礼的就离远些。”
肖沉松被说得脸红,抬眼才看到,果然这位置周围都是冷眼望过来的女子,而听到这边动静正要起身往这边走的男人们,听到这话便皆尴尬低下了头。心里着实有些气这新来的不知礼数,连累了他们也成了登徒子了。
他心下暗恼,却还是低下了头来:“非是我无礼冒犯。是你们头领答应让我过来拿些得用的药材,我见这里只有你们三个男子,这才过来,想找你们问问,这药材是要到哪里取用?”
苏浅心里嗤笑,暗道这老狐狸倒也急智。
可是她方才一眼扫过,并没看到王进和小莲的影子,心里便明白,怕是人已经没了。
苏浅心里有些不好受,也不说话,穿了鞋,带着肖沉松找到了巫女。让他们自去交接了。
苏浅自己则回了苏石为他简单铺起的草甸。
小溪已经很累了,困得眼睛打架,可还是等着苏浅回来了,才闭了眼睛睡去。
苏浅怜爱地摸摸小家伙的手,感觉还算温热,这才放了心。
她知道逝者已矣的道理,尤其是这乱世,今日不知明日事,谁知道自己又能活到几时呢?
想想便撇开了,又将自己包袱里所有的衣服拿出来,用那条原本包裹小家伙的床单裹了,弄成了个四方四正的样子,搭在了孩子身上。
御寒的作用有限,聊胜于无罢了。
苏浅有些愁,到时候自己去了军营,这孩子和一个虚弱的老人又该如何安置呢?
正在这时,听到苏石在一旁轻声道:
“小浅,我观你的见识和武艺,都不像是个普通家族出来的孩子。能跟石叔说说你家的情况吗?”
苏浅心中一动,想起来早就有些疑惑的事情。
她转身看向苏石,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道:“石叔,先不说我了,小溪和您都是从北境逃出来的,我想你们该知道武安侯?”
苏石眼神闪了闪,很快便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苏浅垂了眼,盯着地面半晌才道:“我听说他出城追敌,贪功冒进,之后失踪,这才丢了北境城。”
苏石咬着牙低吼:“那都是污蔑!”
苏浅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我从来就没信过这话。他在北境生活了几十年,和北狄人打交道打了半辈子,怎会做出那样莽撞的事情,这里边定是有什么内情。您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苏石脸色难看,气息有些不匀,可还是压低了声音,看向了小溪道:“那都是对侯爷的污蔑。侯爷有勇有谋,北境军民齐心。只要有侯爷镇守北狄一日,北狄人根本就踏不进北境一步。”
苏浅突然揪起了心:“所以是出了内奸对不对?是他们杀了侯爷,制造出失踪的假象,就是七杀门对不对?”
苏石看着苏浅激动的样子,心下诧异,却终是点了头,又摇了摇头:“侯爷遇刺是真的,七杀门动手也是真的。但侯爷只是中了毒,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城破前那晚,侯爷便不见了。”
苏浅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确信:
“侯爷,不见了?”
苏石表情有些复杂,这时候他越来越肯定心中的猜测,否则一个小小少年怎会如此关心侯府的事情,还入了行武,跑到了这边关来。
之所以将这秘辛对这少年和盘托出,便是存了试探的心思,现在看来,倒像是稳了七分了。
“侯爷中了毒,一直昏迷不醒,北狄人攻势紧,这消息不便走漏,便是二公子一直替侯爷镇守在大营,当时府中有些乱,因为城中断粮,又要御敌,府中连屋子都拆了不少,能上战场的全都上去了,府中空虚,难免疏漏,等到三公子回府探望时,大家才注意到,照顾侯爷的下人都被毒死了,侯爷也不见了。”
“被人掳走了吗?”
苏浅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个被自己弄死的女人,那一盒蓝幽幽的指甲,不就是见血封喉吗?她直觉这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倒是苏石,没放过苏浅的任何一个小表情,几次开口想问问,可又觉得这年龄对不上,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倒是苏浅,想了一会儿便丢开了这件事。如今她太弱了,这种事根本不是她能接触到的,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无能为力。
倒是眼前这人需要赶紧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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