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皆不说话,只听灯花细细的噼啪声偶尔响起,却让人莫名压抑。
郭廷一会儿看看赵玄,一会儿又看看赵文达,不安的挠了挠头。
半晌,才听赵玄轻声道:
“沈贼行事一向诡秘莫测,若说他是为了赵臻上位搞些事情倒也说得通,可如今娄山关正值关键时刻,他放着自己外甥不管,又跑来搅和西凉,我总担心他目的没那么单纯。朱林此人好色贪财,未必就没有背叛王爷的可能,此番贾方硕与新军下层官吏的勾结,我只怕王爷并不知晓……”
“这么说来,朱林绕道咱们漠西,莫不是沈贼的阴谋?”郭廷皱了眉,越想越生气。
赵文达揉了揉额角,他觉得这些事还是可以先放放,重要的是尽快送赵玄回漠西才是正经:“殿下,您……”
郭廷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将那茶水也溅出了一滩:“娘的,这沈贼欺人太甚了!上回便陷害咱们勾结外贼冒领军粮,还是多亏了武安侯帮了咱们一把,今次又来,又是要搞咱们的粮草,这一次次的,还没完没了了,咱们漠西日子过得本就艰难,也从未在朝堂与他争斗过,他这么针对实在是可恨!殿下,咱也不能日日防贼啊!为今之计,当赶紧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啊。”
赵玄默不作声,突然垂了眼,不知想起了什么。
郭廷与赵文达对视一眼,知道自己的话怕是又让世子想起了那惨死的苏家人,终是暗暗叹了口气。
赵文达看看赵玄,还是道:“殿下,这些事情咱们可以先放放,您身上的毒……”
赵玄伸手拦了赵文达的话,冷声道:“这毒不要紧,咱们的解毒丹虽解不了却可以缓解,我中毒不深,只是无力,不打紧。还是新军的事要紧。王爷毕竟与我有知遇之恩。他虽忌惮我,却不至于就下杀手。破虏新军是西凉的根本,万不能出了纰漏。明日我想法子将消息递给军中的人,让他们自查自清,到时候咱们再回漠西,也算尽了心了。至于王爷那里,以后我不再轻易踏入肃州便是。沈贼势大,也只有从长计议了。”
郭廷犹豫了下,还是道:“破虏军,万一他们查不出来怎么办?我们不能直接写封信给王爷吗?也让他看看,他对不起咱们,咱们可没对不起他……”
赵玄摇了摇头,他不能明打明插手新兵营的事情,之前他借上京的机会弄了一批人回去,已经惹了有心人的眼。若再往酒泉伸手,一定会被元垚认为是有不轨企图。况且还有朱林的事情在,他此刻做事不能太显眼了。
“好在那些人只是底层教官,就算被拉拢作用也有限。咱们提点一下,实在查不出,以后再找机会也就是了。”
赵玄说话有些费劲,脑中昏沉的感觉让他觉得思维也受到了影响:
“我知道他们那个总教官,宁远将军陈州,他为人谨慎,不是个喜欢投机取巧的人,相信得到消息,他一定会好好调查的。”
“那朱林呢?”郭廷挠挠头,有点尴尬,捅了那娘娘腔一刀的就是他,虽说那朱林说了不怪,但他才不信那娘炮不记仇。
赵玄冷笑了声:“他与沈贼一党肯定有些牵扯,此番回去再审审他,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留这么个钉子在王府,对咱们没有好处……”
郭廷正要说话,却见对面两人皆变了面色,赵文达挥掌便扑灭了火烛,郭廷更是几步来到了窗口,挑开一角窗帘向外看去。
却见月明星稀,小院里安安静静,树影摇曳,巡视的护卫还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上,似乎一切都安然无恙。
可三人全是久经沙场之人,那潜藏在暗处的杀机让他们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赵文达转回身便开始手脚利落的剥赵玄的衣服。
此刻的赵玄仍是手脚无力,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他也没想到那女人的药竟这么厉害,虽吃了解药,不至于立时丢了性命,却也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当时看到那小倌没事,他才……真的是大意了!
“文达,他们不敢杀我,至多就是将我掳去威胁,你们带着人先出去,伺机……”
“世子!”赵文达此刻已经将赵玄的衣服剥了下来,开始往自己的身上穿,等扣上最后的一条玉带,这才正色看向赵玄:
“殿下,您能保证他们没有见过朱林和您本人吗?能保证他们没见过我们这些跟随在您身边的人吗?万一这本就是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诱您前来呢?沈贼早就对漠西垂涎三尺,况且西凉王也一直对您不肯让出漠西的事情耿耿于怀,上次的事……”
赵文达不再说话,而是深深看了赵玄一眼,“您活着,漠西才能活着。漠西不能变成第二个北境。”
他说完话,飞快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在了赵玄的身上。
赵玄眼中闪过一抹急色。他确实有些拿不准这次的事情,按说这些人不该对着朱林刀兵相向,至多就是威胁诱骗,只要那个女人拿着解药过来就是,现在这样上门,倒有几分杀人灭口的意思了。说不好还真如赵文达猜测一般。
“老赵,这件事都是因我大意,我不能让你替我送死……”
赵文达突然做了个手势,拦住了赵玄的话。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还未等赵文达走到窗边去看,便听到了女子娇笑的声音,夜色中,那笑声突兀刺耳,竟像是夜枭般诡魅:
“世子驾临,有失远迎啊。想不到咱们小小的酒泉竟然来了条大鱼。”
赵文达一把敲晕了要说话的赵玄,将要冲出去的郭廷一把拽了回来,做势让他背了赵玄,拽着他走到了西厢矮塌前,一掀塌上的被褥,敲了三下塌板,竟露出了下面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世子交给你了。等我们走了,你就背着世子回云来酒楼去。那里人员嘈杂,后厨有咱们的人,只要混过三日,待世子好一些,你们就想办法尽快回漠西去。”
郭廷虎目赤红,隐隐能看到泪光,但还是狠狠点了点头,“大哥,小心。”
说完弯了身便窝进了那窄小的洞里。
……
苏浅刚刚苏醒便骤然发觉自己被人用利器指着腰眼,不免惊出了一身薄汗。
她有些分不清状况,但这种时候最好还是继续闭眼装死最合适。
她心里正想着,却听身后的男人低低道:
“你还真醒了。”
苏浅心中一惊,却是因为这人的声音分明有些熟悉,竟是那个朱参军。
“现在你是个死人,所以最好别让外面人知道你还能喘气。”
苏浅皱皱眉,想这个参军怎么会和她在同一个车里。
还有他说自己死了是什么意思?
苏浅此刻是趴卧的姿势,睁开眼就能看到前方晃动的车帘。
这时候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再看向四周,才发现这是一辆拉货的马车。
在自己身边还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苏浅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心中不禁叹气。
情况有些糟糕啊。
她人虽然是清醒过来了,可身上却软绵绵的,连半分力气都没有。
她方才被身后的刀子惊得出了汗,汗水将衣服紧紧黏在了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且她发现身后那人似乎也不太正常,他气息有些弱,那尖尖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腰上,隐隐还有些颤抖。
苏浅心里不由一松,想来,这参军现在也就是只纸老虎,怕是和自己情况差不多,估计也喝了那毒酒,心里诡异的幸灾乐祸了下,不管怎么说,暂时自己的小命是不会丢了。
她也不说话,费力撑起了自己半边身子,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小包袱竟还背在自己身上,登时开心起来。
苏浅此刻也不去管那后面的人了,慢慢的开始解自己的小包袱。她身上没力气,解个包袱都费了大气力。
男人说了几句话,也耗费了许多精力,看苏浅还算懂事,便收了匕首,也不去管她,自己闭了眼想事。
他之前被赵文达弄晕了,睁眼的时候是和郭廷一起躲在云来酒楼的一间库房里。
郭廷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虽听了赵文达的话,待他们引走了那女人之后才趁乱溜到这云来酒楼,可他却并没有直接去找他们的暗线,反而是偷偷找了个安静的仓库蹲着。
他本是以防万一,想先自己出去打探打探再做打算,却不想恰好听到那暗线和人在说自己人的事情。
他登时明白了为何世子会被人发现。也就是说,下毒也许是临时决定的,是因为发现了此朱林非彼朱林。
他们几个都是见过那个暗线的,这个人留着对他们威胁太大了,所以他当机立断冒险弄死了那个人。
那人是个关键人物,盯着的人很多,人一死便惊动了对方的人,郭廷走投无路,正好见有人正鬼鬼祟祟抬了个人上这辆马车,他便直接将赵玄也丢了进去,自己则引走了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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