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先一个箭步冲到牛氏的面前,一把抓了她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你这个蠢妇,这些是不是真的?”
牛氏哪儿还敢说话,她这会儿脑子都是懵的,完全成了一坨浆糊。之前还在为自己的敢为和大手笔沾沾自喜的她此刻才后知后怕了起来。她竟是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了吗?
刘氏根本不容那一对糟心的人在自己面前掰扯,怒喝道:“印信呢?若是那印信丢了,我们全府都得人头搬家!你有没有把它交出去?”
牛氏使劲儿摇头,却被苏锦先一巴掌拍肿了半张脸:“在不在?啊?还在不在?”
牛氏睁着一双惊惧的眼,好半天才懵懵懂懂点了点头:“在。”
“在哪儿?”苏锦先一脚踹在了牛氏的身上,仍不解气的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大儿啊,你别掐死她了,叫她说话,这个毒妇啊,你还不快说!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啊,你这个丧门星,天煞的灾星啊!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
老太太拍着大腿尖声哭嚎起来,却被焦急坐在一旁的老头一巴掌拍在了脸上:“别吵!听她说!”
全部的视线此刻全都集中到了牛氏的脸上,苏锦先发现自己快要将人掐死了,急忙松开了手。
刘氏现在看到他们一家就觉得心累,挥了挥手,“肖燃,你去,务必将印信找回来。”
护卫队队长叉手一礼,直接从苏锦先的手里拎了牛氏在手,点了四个人和他一起拎了人往西院而去。
苏浅也急忙朝着刘氏福了一礼跟了上去……
等待,是一件最折磨人的事情。
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中,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小的啜泣。所有人如同引颈待戮的鸡,看着未知的一柄长刀缓缓悬在了自家的头顶之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所有人皆转过头去看时,见苏浅怀里抱着一个匣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在她的身后,五个带刀的护卫稳稳行来,手里拖着那个死狗一样穿红着绿的妇人,分外扎人的眼。
好似一记重锤轻飘飘落下,飘忽的心重新落回到了肚里。两个老的软了身子瘫在了椅背上。刘氏也好似重新活过了一回,眼角沁出了几滴泪来。
苏浅是庆幸,原来梦里在拜佛之日她是险些被那畜生轻薄了的,被路过的僧人所救,但也毁了名节。之后沈家多次上门羞辱,要纳她为妾,被她阿娘打了出去,可侯夫人嚣张跋扈的名声也传扬了开来。
之后便是家里酒楼突然吃死了人,死者家属不依不饶打上了侯府大门。大理寺带着兵将强势查封了苏家所有的酒楼客栈,随后便发现了客栈中潜藏的北狄人。紧接着便爆出一封书信来,证明武安侯勾结北狄,意图谋反。
此时便那么凑巧传回了北境城破,死伤数十万军民的消息。
今上震怒,判苏锦渊一族十岁以上男丁斩首,其余人等贬为奴籍流放。后来还是经太后求情才将女眷的奴籍改为了平民。
之后苏云尘病死在流放路上,苏浅和母亲刘氏在流放途中被歹人劫走。她落于沈宝坤之手,而她娘从此下落不明,直到苏浅被转了几手,最后惨死在雪地寒天也再没听到阿娘的消息……
苏浅只庆幸今日自己和阿娘一番恳谈,让她放下了矜持,拿出了侯夫人的威仪,挖出了这些重要的隐患。
也庆幸这牛氏虽蠢,却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她知道这印信能换大价钱,所以一直捏在手里没有拿出去。
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牛氏和府中一应内鬼的问题了。
苏浅作为小辈没有参与的道理,但临走前还是提醒了她娘一句:侯府不能乱,牛氏不能死。
听了属下回报的赵玄此刻却对那个小女人更加好奇了。
他从怀里摸出枚血玉鸳鸯佩来,摩挲了两下,轻轻扯了扯唇角,终是将此事丢在了一边。回头冲着屋里或坐或站的几个人一摆手:
“随我进宫。”
……
赵玄深得圣心,有直入宫门的玉牌,禁卫军小头领只例行公事扫了眼他身后的几个人便笑着放了行。
此时天已尽黄昏,橘黄色晕染的大片天空将宏大的宫城映照得越发侈丽奢靡。
行走在这偌大的宫城之中,耳边却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和呼吸声。衬托着那空阔与浩大,让赵玄觉得越发冷清寂寥,森冷压抑。
他一路疾走,却是绕过了此间的大片殿宇,向着皇宫背后的骊山而去。
今上为求长生,近几年沉迷修道炼丹之术,于皇宫后面的骊山之上修建了一座别宫,取名骊宫。
骊宫依托骊山而建,朱阙楼阁,飞檐斗拱,比之皇宫不仅毫不逊色,反另有一番壮观意境。
这样的一片宫殿群,与青山绿水之中,雀语鹤鸣之间,虽不及皇宫的雄奇瑰丽却另有一番凌云仙姿。
殿宇彼此之间错落有致,以廊道相连,饰予云纹,常年有乐人弹奏仙音。人行其间,便如走在云端一般。
不时可见身披七彩纱罗衣,脚踏云履,头戴银莲花冠,作女道打扮的宫人在廊道间穿行而过,远远望去便似众仙落入了凡间,令人叹为观止,美不胜收。
可在赵玄的眼中,这些全不过是金山银海堆砌出来的哀怨之气。踩的是枯骨血肉,贴的是民脂民膏,还有他们这些前线将士的军饷和米粮。
他早便已冷了眼,寒了心。
可想着心里的事情,还是急忙加快了脚步,快步进了司驭局,也不耐烦坐那贴云绣金的步辇,直接拽了五匹马,快马到了骊宫前。
此刻的庆灵帝却正在与一众女仙修炼之中,听闻侄儿来了,很是给面子的让他去隔壁的大殿与那边几个女仙同修片刻仙法。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才满面红光来到了侧殿。
赵玄恭恭敬敬拜见了自己的皇伯父,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个不大的羊皮卷及一封奏折一并双手呈上,置于皇帝面前。
“启禀陛下,草原已大旱三月有余,西凉王密奏……”
灵帝抬了抬手,将赵玄未出口的话打断了:“此为朝事,待明日大朝时再议。”眼睛却是盯紧了那羊皮卷,伸手将之接了过来。
赵玄只得将那奏折又塞回了怀中,语气恭敬道:
“这便是臣之前密奏的天外寒铁,得来颇费了一番手段,不过臣已着人探查过,其质坚而不朽,甚善。”
灵帝将那羊皮打开,露出里面一块份量十足,却黑不溜秋,毫无美感的石头,左右翻了翻,才点了点头。将那石头连着羊皮一起交给了身边的太监:“拿去,请天师一观。”
赵玄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只恭谨站到了一边,垂头敛息,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灵帝伸手捉了玉著,夹了一片香叶丢进了鹤首龙纹的金缕熏炉中,登时一股带着甜腻的浓香便弥散在了空气中。
他侧头看了眼赵玄那张死板板的俊脸,笑了:“你这个臭小子,多年在外不归朝,倒涨脾气了。怎么?不舍得?”
赵玄适时露出一脸讶异的呆表情来:“怎会?侄臣心念陛下,时时刻刻想着陛下,这才千辛万苦去寻了这宝物来。怎会不舍得献给陛下?”
灵帝歪了脑袋看赵玄:“那你愁眉苦脸做什么?难道是元垚那老东西给你气受了?”
赵玄抽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来:“元王爷一片赤胆忠心,既知道了侄臣的身份,又怎会薄待?”
灵帝嗤笑一声:“你们倒是上下一心啊。”
赵玄适时露出个为难的表情,苦笑道:
“陛下,王爷他多谋善断,智计过人,而侄臣唯有一把子蛮力,还有许多要向王爷学习的地方。对王爷自然是敬佩尊敬的。”
灵帝微微勾唇,望向赵玄的眼却是满含戏谑。
赵玄仿佛没看到灵帝的表情,继续道:“陛下多年来励精图治,令我大庆河清海晏、政通人和,此才能四海升平,八方来朝,这皆是陛下之功。创此千秋伟业,功在……”
“行了行了,一看就是背书呢。小时候都不见你在功课上用心。如今读到《大学》了吗?”
赵玄皱紧了眉头,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他自是不会说那都是小时候的老黄历,如今的他早已尝尽人情冷暖,哪里还有那个淘气和懈怠的资格。
灵帝摇了摇头:“臭小子,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也不会跟你皇伯父撒撒娇。竟捏这些酸词有什么用?朕知道你心中不甘,觉得我和你爹都薄待了你。好好的世子不能待在上京享福,却要到西北去搏命吃沙子。”
“侄臣不敢。”赵玄急忙跪地请罪。
灵帝却是挥了挥手:“朕这几年寻访仙道,也是疏忽了你了,要不……”
灵帝皱了眉,仿佛有些为难的敲了敲案几。
赵玄垂着的眼睫却是颤了颤,急急道:
“侄臣愿为陛下誓死守卫边关,绝不负圣上的信任。”
灵帝望向下跪之人那黑漆漆的发顶,露出一抹笑来:
“起来,朕信你就是。”
赵玄似是大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表情终于是放松了许多,望向灵帝难得的露出个腼腆的表情来。
灵帝却突然收了笑容,坐在了御案之后:“我来问你,元垚那老儿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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