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5月13号,下午三点。
“喂,您好!”
“您的欠款已经逾期……”
常安一把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
电话再次响起。
“喂,您好!”
“猜猜我是谁?”
常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小子别闹,晚上下班给你打过去。”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喂,您好!”
“常安!我是你二姑,刚听人说,你爸在工地干活时候走丢了!”
常安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昨晚上走丢的,今天也没找着,都报警了!”
“我知道了二姑,我今天晚上赶过去!”常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常安想了想,把手机给了身边的同事,然后说道:“有客你带,算你的。”
随后,常安掏出了平常生活用的手机,打通了经理的电话:“喂,经理,我要请假!”
……
常安回到自己租住的地下旅店,迅速地翻出了自己的POS机。
毫不犹豫地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套了出来。
现在,常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立刻订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票。
13号,晚上10点。
常安坐上了通往边城的火车,两地相隔九百多公里,要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能到。
常安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像流星一样闪过的万家灯火,心中更加焦急了。
常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心里,还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很小的时候,常安的父母便离婚了。
常安从小跟着父亲生活。
像许多农村的家庭一样,常安家里并不富裕,常安最终也走上了辍学打工的路。
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常安也是不甘平凡,不愿意去做那种供吃供住、拿着固定工资的工作。
可也因为学历,进不了国企和一些大公司。
最终还是被社会磨平了棱角,做了一名房产中介。
没有底薪,穿着廉价的西服,每天手机不离开耳边,脸上始终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对任何人彬彬有礼,却又受不到一丝的重视,甚至被很多人厌烦,这就是常安的工作。
在社会上存活得越久,常安越明白,这一身西服就是阶层的证明。
在大街上穿着整齐的西服,戴着明晃晃的工牌,这种人,***,都处于这个城市的最底层。
这也是这个年纪的通病。
二十五六岁,没有什么高学历,没有家庭背景,又不甘平凡,可又能怎么样呢?
常安相比于同龄人来说,除了心智更加成熟之外,没有一丝的优势。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常安的父亲。
今年已经54岁了,还要在工地打工,每天吃着止痛药,在偏远恶劣的环境,干着汗流浃背的工作。
常安之所以认清了这份平凡,正是因为肩上的责任。
常安最大的心愿,不是买房不是结婚,而是让自己的父亲,能够不再如此劳累。
可现在,父亲却出事了。
这一天,常安不知道给父亲打了多少电话,可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常安心中,一直想着这些年和父亲的点点滴滴,近几年相处的时间,也只有过年那几天。
平常也很少沟通,常安心里满怀对父亲的愧疚,直到天亮,常安也没有一丝的睡意。
下了火车之后,常安就近找了一家打字复印社。
在这家店的大门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胡彤彤,女,于2009年4月在辽城走失,走失时五岁,会说当地方言,记得父母的名字,知道村子县城的名字……
泛黄的纸张上面,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
常安看着这张寻人启事,叹了口气,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孩子怕是……
“这孩子应该还没找到,你见过么?”店内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这家店的老板,看了看常安问道。
常安摇了摇头:“没有,给我打五百张寻人启事。”
老板深深地看了常安一眼,然后说道:“进来,这张寻人启事,是三年前贴在这里的,那个男人答应我,如果找到了孩子,一定回来告诉我。如果他没回来,这张寻人启事就一直贴在这里。”
常安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老板说道:“我能不能……”
老板点点头:“可以,如果你找到了人,回来揭下它。”
“谢谢你!”
在打印的时候,常安在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就站在大街上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大街上行走匆匆的人们。
常安期待着,从人群中,看到父亲的影子。
最终,常安还是叹了口气。
只能期待父亲没出什么意外。
常安昨晚,就问过一个民警朋友,这种情况,是没办法立案的。
“你的父亲没有精神疾病,生活正常自理,也不属于未成年人,不存在拐卖情况,而且失联时间很短。”
“失联之前,也没有和人有重大纠纷,失联后也没有出现勒索,也没有任何被害的证据。所以目前,是没办法消耗警力去寻找的……”
那个朋友的话,常安记得很清楚,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常安只能靠自己,大口地把包子吞下去。
常安点了根烟,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想了想,常安打开手机,找了一家租车行。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常安以每天一百六十块的价格。租下了一辆老款的柴油三菱越野车。
常安父亲的工地,离这城里,还有七十多公里。
这七十多公里中,起码有四十多公里的土路。
这地方刚刚下完大雨,一般车根本进不去。
开车取了寻人启事之后,常安就立刻向着工地那里前进。
那还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常安在微信上说了好几遍,父亲才学会了怎么发定位。
学会了之后,就立刻给常安发了过来。
看着对话框里,寥寥无几的信息,常安摇了摇头,看向了远方。
……
14号,中午11点,常安才看见了前方的工地。
其实就是几座废弃的破房子,几辆搅拌车都围在那里。
这是一个修路的工地,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显得很是渺小。
还好这地方就在路边,其实常安下了柏油路,走上土路不久,导航就没了信号。
因为是修路,工地就在路边不远,常安只要顺着还没修好的公路下面一直跑,就能找到了。
来到了房子附近,常安带着一丝忐忑下了车。
这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阵打呼噜的声音。
常安抬头看了看,开搅拌车的司机,躺在车里睡得正香。
没穿鞋的一双大脚,顺着车窗,伸到了车外。
“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和常安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很旧的衬衫,还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有些死板。
常安连忙走了过去:“我是常有金的儿子,他还没回来么?”
年轻人摇了摇头:“没有,哎,进来说。”
他扫了一眼满是泥浆的越野车,转身带着常安,进了屋子里。
一进来,常安就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屋内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还伴随着汗臭和脚臭味。
脏兮兮的地上,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床都是随意用木板,临时拼起来的。
李诚显然也不喜欢这个环境,带常安来,到了一间相对干净一点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破旧的桌子上,满是零散的文件,地上还放着一些不知名的工具,这应该就是这年轻人的屋子了。
“坐,常叔他是前天晚上出去的,再就没回来,我们也都出去找了,也什么都没发现,哎!”
常安看着这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在他说出那句常叔的时候,显得有些别扭。明显是头一回这么说。
常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明白,在这里年轻人,显然比工人高了一个层次,最多也就是一声老常头。
“谢谢你,哥们你怎么称呼?”常安诚恳地问道。
纵然面前的这个人,在常安看来很一般,但常安明白,在这里还是需要他的帮助。
“没事,我叫李诚,这都是应该的,要是他回来了,我肯定告诉你。”李诚随意地说道。
常安点点头,“麻烦你了,来,抽根烟。”
递过一根烟,帮李诚点上之后,常安继续问道:“我爸他是啥时候出去的?这跟前儿都有啥地方啊?”
“那是前天晚上吃完饭,也就六点多,没事的时候,都愿意走走,消化食儿,我记得他走的时候就有点阴天,然后就下了大雨,就那天下了大雨之后,常叔再就没回来。”
李诚抽了口烟接着说道:“这跟前儿也没啥,有个不大的小湖,其实就是个水泡子。也没啥,再就往远了走,应该有羊点,具体有没有放羊的我也不知道,再就没啥了,离市里远着呢。”
“嗯,这样哥们,你知道我爸都往哪边走么?还有那湖在哪边?我去看看。”
常安看着李诚说道。
“行,走,出去我告诉你。”李诚掐了烟,痛快地说道。
二人走出了潮湿的屋子,也脱离了那股沉重的味道。
李诚指着东北方说道:“那个小湖就在那边,具体那天他往哪边走了,我真没注意,那天老板来了,我一直在屋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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