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吃软饭的

    一个时辰后, 阙玉在船上心虚的埋头吃瓜,玄朱在他背后,耐心的抱着他, 给他理毛上的粘人草。

    已经揪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很多, 看来今天晚上玄朱都干不了别的了。

    阙玉越发心虚, 吃瓜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其实他可能变成人身,彼时只有头发上挂了, 身上没有, 她只要理头发就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 人身和她靠这么近会不自在,狐身就很无所谓。

    他自己也不晓得两者之间的区别, 可能是狐身上的毛成了一层屏障,保护着他?

    阙玉没有深思, 将脑袋埋进瓜里继续啃, 这瓜外面绿皮, 里面是红色的, 有一种黑色的籽,玄朱给他拿来一个纸袋子,吐出的籽可以丢在里头, 瓜很甜很甜,他把肉尽数吃完, 汁水也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后又是一阵犯懒, 也到了晚上,那瓜也大,把他撑的肚子饱饱的, 不用吃晚饭了。

    阙玉打了个哈欠。

    要困觉了。

    睡醒了玄朱也该薅干净了?

    阙玉眼皮子垂了垂,很快沉沉睡去。

    腿上的小狐狸没了动静,玄朱是第一个发现的,因为他身上黏的粘人草,俩人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靠这么近。

    她坐在船头,底下是个小板凳,小狐狸伏在她膝盖上,懒洋洋伸着手脚,方便她揪苍耳和细小的鬼针草。

    玄朱小心的握住他一只爪爪,微微抬起,露出他内侧的嫩毛。

    外面是纯白色的长毛,松软细滑,里面的稍短,更柔又顺,像刚出生时就有的奶毛。

    其实他本身年龄不大,九尾狐千年才算人类的十五六岁,他有一半的血脉,即便一千多岁,也最多跟人类的十七八岁相匹配,可能更小。

    所以化为狐狸后也处于幼年和成年体的中间,更像还没长大的幼体,小小一只,没有多大。

    因为血脉强悍的原因,他激发之后,是可以化为狐型的,也是他的本体,相当于他体内有个天秤,让天秤倾向人类,就是人类的形态,倾向妖型,就是狐狸模样。

    没了法力之后做不到,显出来的才是半妖样子,借用她的法力让体内天秤歪向妖怪那方,成了狐狸,这模样严格来讲就是他的本体。

    玄朱一动他,他立刻一抖,狭长的狐眼睁了睁,眯成一条缝隙回头看了看,发现是她后又自在的睡了过去。

    这次玄朱再怎么动他,他都没反应,将他背上的摘完,把他翻了一个面,他还是睡的深沉。

    手脚大大展开,仰着下巴,露出毛茸茸的颈部,姿势像个‘大’字型。

    玄朱抬了抬他的小下巴,让他脖颈露出更多,仔细在毛发中翻找,把粘人草都捡出来,然后是四肢,抬来抬去,他好像也适应了,非但没有醒,反而睡的更香。

    身子无力躺着,任她来回检查,还摸了一把他软软的小肚皮。

    肉真的很嫩很嫩,像刚出生的婴儿,捏的时候他不悦的缩了缩身子,小腿蹬了她一下。

    玄朱握住他那只爪子看了看,肉垫鼓鼓的,很有弹性,摁他的趾头,缩在肉里的锋利爪子会自个儿弹出来。

    平时他就是用这个在船上到处划出抓痕,小爪爪看着很稚嫩,实则十分锋利,木板都被他刮出痕迹来。

    一寸方船的外面是道器,很坚硬,但是里头就是普通的木板和木材,要不然凭他现在的实力怕是什么都留不下来,还会把他爪爪弄伤。

    他现下很脆弱很脆弱,肉.身被五方圆锁压制,和普通的猫儿差不多,每次她都担心他会被桌子上的花瓶不小心砸死,从高处掉下来摔死,甚至她一个没注意,捏死他。

    次次接触都小心翼翼,收敛下所有法力,用最纯粹的手部力量去碰他。

    轻轻的,像触一朵易折的花儿,或者易碎的精致瓷碗。

    其实他没那么柔弱,还有五方圆锁罩着,一旦有什么致命的危险,五方圆锁自动激发,保护他的安全,但是一些小的跌打扭伤不管,所以他还是会有受伤的风险。

    她不想让他有折损,身子骨本来就弱,也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有什么损伤就只能待在床上,哪都不去了了,他肯定遭不住。

    玄朱手还放在他一只爪爪上,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到,如果是人形的话,她握的这只应该是他玉白的脚脚。

    像是从来没有踩在地上过,脚心的皮肤又细又嫩,和小孩子的一样,趾头圆润形状精致,整只窄瘦窄瘦,很是秀气。

    记得那天露在外面,惹得两个人禁不住掀开他的衣摆偷看,还想上手摸,被她阻止,眨眼间摸的人就变成了她。

    她刚刚还摁过他的肉垫,是他粉嫩的脚心,掰过他的爪爪,是他的趾头。

    玄朱:“……”

    她松开了手,视线又不受控制的上移,落在他的前肢上,人形时他这双手也很漂亮,小时候会给她擦伤,揉一揉她的脑袋,还会给她扎辫子。

    平时便拿着一把花色的扇子,骨节分明的指头攥在扇尾上,比那把大师刻画的扇面还要精致。

    那把扇子据说是他花了很多灵石才买到的,每次遇到人都要炫耀一下,吹嘘这把扇子多难得,在她面前也有意无意提过。

    次次心情都很好,翘着嘴角说,“你看这些线条,一口气划下来的,行云流水一般,笔底龙蛇,鸾翔凤翥。”

    玄朱的注意力在他玉润的指头上。

    “再看看这个色彩,深浅有秩,配合相得益彰。”

    玄朱的注意力在他淡粉的指甲上。

    “还有这个山林鸟兽,是不是栩栩如生,犹如身临其境?”

    玄朱的注意力在他苍白漂亮的手背上。

    十五六岁的钟秀少年扬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得意问她,“很好看?”

    玄朱望着他握扇子的手,点头道:“好看。”

    少年更是开心,笑的一双狐狸眼弯起,还抬起那只白皙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夸耀道:“小小年纪真有眼光,都会品大师的画了。”

    当时她怎么想的?她居然觉得他说的有理,那双手确实就像大师笔下的画,不,比画还要好看百倍。

    玄朱鬼使神差一般,伸了手握住他的前肢,他依旧仰着一张小脸睡得死沉,没有半点反应。

    她又抓住另一只,一手一个拉住他的小爪爪,将他的手藏在自己手心。

    这样算牵手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拉一拉他的手,还小的时候就想,那会儿刚准备尝试,尚没开始,他已经走了。

    玄朱直到现在才拉到,也不晚,她一样觉得不错。

    没有过分停留,浅尝辄止,两只手很快下移,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她自己也站起身,用法力将小板凳还回船舱内,饭桌的旁边,之后便径自坐在船头打坐,将他放在怀里。

    想了想,又扯了条小被子过来,把他整个包在里头,严实护着,但不知为何,第二天他醒来还是生病了。

    声音有些沙哑,还吸了吸鼻子,不太通气,好像受了风寒。

    玄朱给他熬了生姜糖水,《凡人娇养秘籍》里有写,凡人经常伤风感冒,轻微的熬点这个就好。

    还真有点效果,他喝完裹在小被子里睡了一觉,出出汗又好了。

    下午嫌自己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太难受,非要去洗澡,玄朱听说热水也有治风寒的功效,便没有阻止,给他倒了稍烫的水,又加了点生姜大蒜。

    大蒜和生姜驱寒,切成片,为了功效好一点,特意削的很薄,这样一块生姜和蒜可以分出很多,每片都在发挥功效,就是浮在上头像炖汤用的,阙玉——就是那个食材。

    阙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人形,就以狐狸的模样下的水,出来后叼着他的小毛巾,迈开小腿,踩出一串水印,带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响,没多久便到了她这边,让她帮着擦身子。

    自从昨天早上大摇大摆的喊她做饭开始,他很快掌握了让她帮忙的习惯,被粘人草黏住了找她,早上难受也很自觉的告诉她,现下洗澡亦喊她擦身。

    玄朱抱着他湿淋淋的身子,微微地蹙了眉。

    没了长毛的遮掩,顿时露出他细瘦的躯体,就没有二两肉,小胳膊小腿,连同整个骨架都小,只有肚子上有点东西,是喝了蛋汤的原因,有多少他喝多少,把小肚子撑的鼓鼓的。

    玄朱用毛巾包住他,没有给他擦拭,直接施展御水术将水从他身上抽离。

    他刚生了病,只用毛巾要擦好久,会冻着他。

    水是没了,但他毛还不太顺,玄朱隔着一层毛巾揉了揉。

    阙玉现在这个形态,她稍稍用点力,他就像风中的烛火一般,被她带的左右摇晃,站都站不稳。

    玄朱轻了些,手顺着他的额头开始往下抚,阙玉一开始有些躲闪,很快便无所谓的任她来回。

    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狐狸的饲养》里有提过,狐狸其实不太乐意旁人触摸自己,但阙玉喜欢舒服,只要让他开心了,怎么样都行。

    她在他睡着的时候抚过他的脖颈,力道很轻,像按摩一样,他得劲就会扬起下颌,让她继续,醒着时这是第一次,但他没有回避,说明确实偏爱。

    既然喜欢,玄朱干脆沿着他的嘴角,连着身子一起轻摁。

    每次抚过一个地方,她都会想到,如果是人形,这里是阙玉的哪里?

    会是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和狭长狐狸眼的眼尾,他秀气的眉毛,带笑的嘴角,饱满白皙的额头,与他脆弱的脖颈。

    他背上的蝴蝶骨,突兀的脊梁,和纤细的胳膊腿。

    狐型时瘦,其实人形时他也瘦,狐型时用蓬松细嫩的长毛掩盖,人形时用宽松的衣袍遮掩。

    每次那衣裳下都显得空荡荡,如果他衣襟再往下拉拉,会露出微微的胸骨,太瘦了。

    身形高挑修长,腰肢细的宛如女子,那张脸也雌雄莫辩,化上妆,扮成女孩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狭长的狐狸眼让他多了一丝气势和冷然,也多了些媚,扮女子很容易。

    玄朱掏出一把梳子,开始顺着他的毛发细理,他很享受这个过程,梳着梳着人就睡着了,晒着太阳,很是惬意。

    到了晚上醒来,风寒又加重了,说话有鼻音,起来的时候有气无力,道自己喉咙疼。

    玄朱拿了一个小勺子,摁在他粉嫩的舌尖上,仔细瞧去,喉咙确实有些红肿,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保护的很好,船舱里和外头都点了三昧真火,尤其是他洗澡的时候,为什么还会加重风寒?

    上午都好了的。

    这已经不是她能搞定的,玄朱不得已带他去找医师。

    船停在一个小镇上,和往日一样,她牵着傀儡兽,傀儡兽上坐着阙玉,阙玉这是最近第一次幻化成人形,为了方便看病。

    不是他的本来样貌,变成了一个容颜普通的少年,遮了他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穿的也很厚,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因为风寒了,生病难受,不得不这么做。

    他有时候还是很老实的,尤其是遭受折磨之后。

    玄朱望了望他那张陌生的脸,突然想起第一次逛街那会儿,有人掀他衣摆,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里三层外三层的往身上套衣裳,将自己折腾的臃肿,不过还是有人说他男宠、吃软饭的,这次之所以幻化的这么普通,就是为了避免这种谣言?

    显然他失败了,玄朱已经听到了人群里的小声讨论。

    “这个人是不是眼瞎了,这么普通的男宠都要?”

    “就是,长得好一般啊,还这么宝贝的护着,看看他身上那件披风,我都瞧不出等级,最少都是宝器。”

    “白衣服的那个修为我也没看透,怎么都有金丹期?上哪不能找到绝世美人,非要这个丑八怪。”

    “可能人家就好这口?”

    “一点修为都没有,不留神就弄死了,有什么好的?”

    “你懂个屁,就这样才显得珍惜,人家那才是真正的会玩。”

    “嘿嘿嘿,等我到了金丹期,我也找一个,但我肯定养个比她那个好看的,她那个太普通的,还当成了个宝,地都不让下。”

    玄朱周身威压稍稍释放,登时吓的那几人噤声,她歪头看去,阙玉面色不好看。

    把自己裹成这样,又幻化成了普通的,还是被人当成男宠,他当然不得劲。

    其实只要他没修为,是普通人,被这样对待都会把他当男宠。

    对于修仙者来说,普通人地位很低,最多当个仆役,丫鬟,跟在后面的那种,绝对不是他这样。

    她牵着傀儡兽,他坐在上面,被三昧真火护着,道器披风裹着,身上干干净净,露出的皮肤细嫩,旁人怎么瞅怎么会和男宠关联在一起。

    无论他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旁人可以轻而易举扫到他没有法力。

    他为了摆脱吃软饭这个身份还挺卖力,没有成功后整个人都蔫了蔫。

    带他去看医师后,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好了。

    阙玉是觉得有人陪了,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无所谓了。

    他坐在小医馆的椅子上,听医师还在委婉的劝她,人类的身体很弱,建议她放他自由,寻一个同样的修仙者。

    练气期啊,筑基期啊,为了修行,有不少人愿意,没必要吊死在普通人身上,不小心就玩死了。

    为什么生病加重,就是因为她不留神,其实一开始只是简单的风寒,后来给他吃油腻的食物,他才会病情严重,喉咙发肿也是那个原因。

    普通人对于修仙者来说实在是太柔弱了,就像刚出生的猫崽子,经不起修真界的风吹雨打。

    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请她放他一条生路。

    医师把她说的跟衣冠禽兽似的,和她这个相比,只是当男宠和吃软饭,好像变得容易接受许多。

    其实仔细想想,他现在可不就是在吃软饭吗?

    各种被喂养,吃的喝的越来越精细,现在还有她空间里摘的各种果子,日子越发滋润,中午还吃了煎饼和煎蛋呢。

    既然是事实,那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就是吃软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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