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镇。
廖文杰急赶慢赶,间或单脚蹦,紧紧跟在燕赤霞身后,没办法,一发天残脚踢出,他现在还有点拉胯。
“燕大侠,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不住山上的破庙,进城干什么?”一路上,燕赤霞只顾低头赶路,廖文杰咬牙紧跟,现在才有开口的机会。
“我有家,干嘛要住破庙?”
燕赤霞没好气回道,山上的确有破庙,还不止一个。可这年头,人间兵荒马乱,城外穷山恶水多妖魔鬼怪,一到晚上就各种鬼哭狼嚎,吵得人睡不着觉,想不开才会住山上。
“不会吧,你居然有家!?”
廖文杰奇了,据他所知,燕赤霞应该是流浪汉才对。
倩女幽魂的剧情,说白了就是流浪汉+白嫖,对付老鸨+社团大哥,解救被迫营业的头牌,中间掺杂着一段白嫖和头牌脸红心跳的午夜小故事。
“什么叫我居然有家,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怎么就不能有家了……”
燕赤霞嘀嘀咕咕,走了二里地发现情况不对,停下身道:“镇子里客栈不少,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燕大侠,我也不想,实在是情非得已。”
廖文杰托了托背上的小霜,叹气道:“刚刚你也听到了,那只狐狸精临走前勾引……不是,临走前威胁我,我本领不济,若是不跟在你身边,只怕小命难保,临死前还要被她百般羞辱。”
“以你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还说什么本领不济……”
燕赤霞摇摇头,本想说以廖文杰的本事,愿意为朝廷办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话到嘴边? 想想奸臣当道的时局,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天下? 不是一两个人能救的!
再之后? 燕赤霞虽没点头? 但也默认了廖文杰跟在身后,三人步行赶路,来到了云琅镇东面的一处豪宅。
亭台楼阁、花园假山,豪宅占地面积巨大,最重要的是? 还有一片竹林。
廖文杰瞪大眼睛? 燕赤霞果真深藏不漏,偷偷摸摸就完成了九叔的人生梦想。
不过? 豪宅是豪宅,地方也很宽敞,就是破败了一些。屋子年久失修? 院子里杂草丛生? 池塘边榭坍塌? 整个池子空空荡荡,只有厚厚一层枯枝败叶。
廖文杰不知道的是,这座豪宅原名燕王府? 风光无限时门前车马喧嚣。王府没落之后,地皮还于朝廷,其他人不敢住,只有燕赤霞胆大包天,不仅搬了进来? 还将王府改了个‘无门居’的雅号。
此地,算是燕赤霞的隐居之处。
“拾儿,拾儿你跑哪去了?”
一进门,燕赤霞便扯开嗓子大喊,不过片刻,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闻讯跑出,眉开眼笑围绕他又蹦又跳。
卖相谈不上有多英俊,但体格健壮,器宇轩昂十分威武。
哪里都好,可惜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行了,别跳了,我已经回来了,你的禁口可以解开了。”
“师父,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天,可把我憋坏……”
燕赤霞话音落下,拾儿便长长松了口气,吧啦吧啦说个不停,似是要将这段时间没说的话全部补回来。
“???”
廖文杰一脸懵逼,一开始听燕赤霞喊‘拾儿、拾儿’,他还以为这老道士金屋藏娇,养了个小美人儿,结果居然是个徒弟。
那么问题就来了,燕赤霞有徒弟,他怎么不知道?
“师父,这两位是谁啊?”
拾儿看向背着小霜的廖文杰,小声在燕赤霞耳边说道:“你说过的,无门居不招呼外人,你坏规矩了。”
“闭嘴,就你知道,就你会说话!下次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师父我是那种随便坏规矩的人吗?”
燕赤霞瞪了拾儿一眼,解释道:“他们两个情况不一样,有性命之危,要另当别论。”
什么另当别论,还不是因为你是师父!
拾儿心头腹诽,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无门居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挑着担子走了进来。
书生名叫崔鸿渐,前段时间,拾儿外出降妖伏魔,一个不小心,把崔鸿渐家的房子烧了。他为了弥补过失,给崔鸿渐提供一个落脚之处,就把人带回了无门居。
崔鸿渐没看到拾儿抓鬼,只看到他放火烧了自家房子,硬气表示贤者不受嗟来之食,不肯住在无门居,又因为打不过,硬气表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忍一时风平浪静,姑且暂住一段时间。
书生除了手无缚鸡之力,还很喜欢拽文,确实有够硬气,每天早早起床磨豆浆,挑着担子去几里地外的集市卖豆花,以求尽快攒下修葺房子的钱。
不过,几天相处下来,他和拾儿冰释前嫌,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因为拾儿有禁口修行,故而一直是他在说话。
“鸿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见崔鸿渐一副心安理得回家的模样,拾儿急忙上前赶人,今晚不行,暴躁师父回来了。
“咦,拾兄,你怎么突然能讲话了?”
崔鸿渐听得一愣,视线跃过拾儿,看到廖文杰三人,当即微微一笑:“今天是什么日子,无门居这么热闹?”
“拾儿,你给我过来!”
燕赤霞老脸一黑,训道:“我三令五申,说过多少遍,无门居不招待外人,更不允许你带人上门,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师父,我知道错了,可是我放火烧了人家房子,总不能让他露宿街……”
拾儿下意识认错,正解释着,突然发现情况不对。
没错,他是带外人进门,坏了无门居的规矩,可燕赤霞也带人来了,一次两个,比他还过分。
这么一想,拾儿立即硬气起来,阴阳怪气道:“师父能犯错,徒弟就不能,多谢师父言传身教,徒儿又学到了。”
“你,你你……”
燕赤霞大怒,教训道:“我刚才说过了,他们俩情况不一样,如果我不把人带回来,等同助纣为虐害人性命。”
“一样,如果我不把鸿渐带回来,他会冻死在街边,因为是我放火烧了他的房子,等同于是我害了他。”
“岂有此理,还敢嘴硬。”燕赤霞大怒,抬手就要扁人。
“燕大侠息怒,容我来说两句公道话。”
廖文杰抬手拦住燕赤霞,对拾儿说道:“小哥,你误会你师父了,我和这位书生的情况真不一样,我交了房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几时收了你的房租?我给徒弟讲道理,你胡说些什么,这是钱的事儿吗?”燕赤霞差点吐血,这公道话一点也不公道。
“确实,燕大侠是没收房租,因为我还没给。”
廖文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五枚铜钱,递了过去:“穷苦人家,数目不多,你千万别嫌少。”
没有直接给金钱剑,是有原因的。
他财大气粗,金钱剑掉地上,数量低于五十,都懒得磨损腰肌去捡。
但给多给少要分人,更要分场合,九叔、风叔那种交朋友的场合,一两把金钱剑意思一下,礼轻情意重;牛头那种辖区现管,属于打理人际关系,十几把不嫌多。
到燕赤霞这里,情况又不一样了,廖文杰馋他的道术。
所以,一次不能喂太饱,得细水长流。今天五枚,明天三枚,过段时间,为了凑齐一柄金钱剑的数量,燕赤霞会主动上门找他。
还有一点,金钱剑需要自己编,直接送铜板更方便。
“才五枚铜钱,我要它干什么?”
燕赤霞瞪大眼睛,气笑道:“你该不会认为,我为了区区五枚铜钱,就会坏了我自己立下的规矩,任由外人随意进出无门居吧?”
“燕大侠,再加三枚。”
“笑话,你再加一百枚又……咦,这钱……”
燕赤霞笑着笑着就笑不出声了,望着廖文杰手里八枚先天铜钱陷入沉默,一张老脸青白交加,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可恨,被算计了。
“燕大侠,房租,快收下啊!”
廖文杰拿着铜板往燕赤霞面前推了推,后者板着一张脸,默默将八枚铜板收进了衣袖。
“不是吧,师父,区区八个铜板,你的气节呢?”
拾儿一脸不可思议:“师父你整天告诉我,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说财是下山猛虎,可这……那行,你收他们八枚铜板做房租,鸿渐的这份我出了。”
“拾兄,怎能让你破财,八枚铜板而已,我出得起。”
崔鸿渐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数出八个递在燕赤霞面前。
燕赤霞:“……”
“师父,这是鸿渐起早贪黑的辛苦钱,你该不会真好意思要吧?”
拾儿又是一声阴阳怪气,补刀插在燕赤霞身上,眼神不屑,语气不屑,总之,对因为八个铜板就卖掉节操的师父十分不屑。
“啊呸,你这个大睁眼瞎,真是气死我了!”
燕赤霞恶狠狠瞪了拾儿一眼,转头再看廖文杰,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纯路人。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崔鸿渐脸色铁青,他是个有骨气的读书人,受不了燕赤霞故意羞辱,挑起担子便朝门外走去。
“师父,我可算看出来了,你要的不是八枚铜板,你压根就是想赶人走。”
拾儿气得跳脚,朝门外追去:“鸿渐老弟,你不要走,等等我呀!”
燕赤霞:“……”
说不出话,瞪了廖文杰一眼,气呼呼走回自己屋子。
廖文杰耸耸肩,嘀咕着看他干啥,他可从没想过挑拨人家师徒感情,而后趁虚而入,好将燕赤霞一身本领榨干。
说没有就没有,他廖文杰行事光明磊落,会是那种用下三滥手段的人?
那肯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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