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怔怔地看着院长冷淡的面容。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美丽极了，尤其是在穿上这样一身得体整洁的衣服之后，反而会给人一种立刻被撕开喉咙的错觉。
院长戴着一副银灰色框架的眼镜，他的眼睛在镜片下宛如结冰的湖面一般。
年轻人并不清楚对方这谁，但这显然是军方的研究机构。
他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轻松的神情，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楚锐已经离开了，既然楚锐愿意把他送到这里来，就说明他还有价值，军部是不会放弃一个有价值的被研究者的。
骨头在被注射了药剂之后重新长好，疼痛和药物中致幻的成无疑让他原本沉寂的心兴奋了起来。
他重新确认了一下院长身后，并没有那个灰色眼睛的男人。
于是年轻人放松地笑了，说：“您好，先生。”
他用一种非常甜蜜，非常飘忽的语气说。
院长微微皱眉。
对方显然并不适合常规的药物进行治疗，因为探索者会使他们在接受到一点点外界刺激的时候变得无比兴奋。
院长手指轻轻划过桌面的边角，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一朵易碎的花。
这样的小动作无疑引起了年轻人的注意，他盯着对方移动的手指，突然很有把它们都掰断的欲望。
他的眼神不加掩饰地落在院长身上。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宛如没有什么生命体征的冷美人的面孔，试图从中找出些流露出来的情绪，但令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哪怕是厌恶。
院长的眼尾狭长，他要是笑的话，恐怕没有那么多疏离，但当他漠然无言的时候，他像个古代的游魂，麻木，苍白，但是有着无法比拟的美貌。
如果不是年轻人的神志还能勉强认出对方身上的衣服是医生的制服，那么他真的可能把院长当成成自己的某种幻觉，而非是活生生的人。
他凝视着院长好像覆盖了一层薄冰一样的眼睛，然后慢慢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院长神色如常，毫无反应。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重要事情是收集各项数据和样本。
这个无聊且简单的活儿并不用他自己
干，但是因为年轻人身份的不同，而且他在数据收集负责人下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人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探索者药物所带来对于大脑的影响远不止如此，他已经是目前看见的最轻的症状注射者了。
年轻人泛着褐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院长。
院长站起来，拿了一支半密封的管子。
院长道：“右手。”
年轻人一下笑出了声音，“你是在命令我吗？”
院长没有回答。
他这样沉默，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会不会说话。
年轻人的脑子早就不太清醒了，他可以轻易地忘掉十几分钟前的事情，也可以随便想起来十几年的过往，宛如最忠诚的录像机，不差分毫。
“如果我拒绝？”他试探着，也挑衅着一般地问道。
院长漂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仍然没有说话。
他耐心地给自己戴上手套，然后才试图去触碰年轻人。
对方不屑一顾并且微微恼怒，为院长并不在意的表现。
他的脑子里现在有监控他行为的电极，一旦他情绪过激，立刻就会有能用来电晕一头大象的电流贯穿他的脑袋。
年轻人想起那个画面，笑的很奇怪。
他配合地伸出了手。
院长将针埋入皮下，所有的数据将会很快地传入系统中，并且登记造册。
年轻人抬头，他能看见院长的脖子，在高领的衣服下面。
他突然笑了起来，道：“那是你的丈夫吗？就是那位，”他清楚自己若是如此平白的陈述那么不会引起院长任何的反应，于是他加了几个词，“非常容易令人，兴奋的男人。”
院长原本在核对数据，听见声音抬起了头。
终端敏锐地感受到院长心情的变化。
声音甜美但是没有性别的终端是系统分配的结果，即使是个机器，它也产生了一种，在和院长交流的这个人马上就会死了的预感。
“果然是吗？”他笑了，“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的占有欲，就是那种，恨不得把人藏起来的占有欲。”
院长不置可否，或者说他觉得没必要开口。
“不过让我非常好奇的是，你的爱人明明是个alpaca，”他摊手，“别那么看我，你的爱人凑近时我闻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
，确实是十分迷人的香气。”
他好像笃定了对方只是一个医务人员，但哪怕不是，他也有恃无恐。
他的脑子里有电极，他不能情绪过激，但是不代表他不能让别人情绪也不过激。
他欣赏着面前的美人，终于从中找到了一些类似于人类的神情，
院长调整了一下测量的速度。
“别那么紧张，”他错误地认为院长的反应是因为和他共处一室的紧张感，对于危险不能般的紧张。
“他也是一个非常强悍的男人，你知道，这点你比我清楚的多。”
还有十三秒。终端想。
他最好非常有用，否则之后这一切很快就能以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
年轻人打了哈欠，问道：“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破天荒般地，院长回答了他的话，“很快。”
年轻人调整了一下趴在桌面上的姿势。
他又换了一个姿势，转过头背对着院长。
五秒准备。
四秒......
年轻人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他用一种近乎于狂喜的语气说：“我知道我在哪里见过你了，在记录里，你是......”
他没来得及说完。
院长轻轻地放下枪。
年轻人僵硬地转过脑袋，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院长还是相当平静的脸。
他轻轻地取下了朝他身后射去的针管。
很小的一根，内里还剩下了一点点。
年轻人正要问点什么，不过院长是个更注重杀人效率和整洁度的人，他把剩下的药剂的针管从年轻男人手里拽了出来，然后对着无知无觉一般，还摊开手掌的年轻人，把剩余的药注入静脉里。
很疼。
年轻人无法形容这种痛苦的具体滋味，他疼的要命，那种难受感比和楚锐在一起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院长道：“不用担心。”
年轻人拼命地睁开眼睛想要看他。
院长把药剂枪放了回去。
“您打算怎么继续开始研究”终端管理者问道。
“数据已经复制完成，像计划中一样继续。”
他酝酿了一下语气，道：“我非常遗憾告诉诸位这个不幸的原因，于今日送来的年轻男性，他的器官已经呈现出衰竭现象，体年龄比实际年龄多大概三倍。”
“但是因为药剂过敏，在使用造影时出现呼
吸不畅，心跳停止等问题，并且在抢救无效后，”他看了一眼已经不在挣扎的年轻人，“已经失去任何意识、”
皮下拿一根特殊材质的针让他方便了不少。
“三十秒之后，生命体征完全消失。”颅内的声音也是如此平淡无波，“好在数据已经全部复制完成，之后可以通过模拟体进行实验。”
终端只负责记录和传输，至于对方到底是怎么死的，与它并没有任何关系。
然后系统又道：“还有一件事，有您的邮件。”
院长摘下手套，“什么？”
“是军部的拜访申请函，请问您要像以往一样拒绝吗？”
院长嗯了一声。
“内容和从前没有区别，为了了解研究院，增加彼此的互信和合作，感谢研究院的贡献。”
“落款是楚锐元帅。”系统道：“请您确认删除。”
它说之后又测量了一下院长的状态。
他终于摆脱了那种仿佛已经入土了的人的毫无起伏变动的情绪状态。
“请您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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