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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临陷入了可怕的梦境。
光怪陆离的画面里, 一会儿是空旷无人的河岸,一会儿是闪烁明灭的灯笼和祭台。
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漫天的黑红。鼻尖还能清晰地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被泼了一身的恶心粘腻感将他紧紧裹挟, 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记得那是……追着他吸血的蚂蟥精!
程临倏地从梦境中惊醒。
“大人您醒啦!”
耳旁传来了手下人激动的声音。
程临抬手抚了抚额, 触手却摸到了一头的汗。他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只是做梦。
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程临询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方举人和那蚂蟥精呢?”
“回大人的话,蚂蟥精已除。方举人已经回家了。至于您……”那衙役顿了顿道:“已经睡了足足有一日了。”
程临:!!!
就听对方接着道:“大人,您昨晚可把咱们都给吓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呢。好在大夫说您没什么大碍,只是受惊过度, 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 那衙役顿了顿, 偷偷觑了程临一眼。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大人胆子竟然这么小,只是见到一地的血就给吓晕过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程大人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为了江宁县的百姓,竟然愿意以身犯险,亲自当诱饵引那蚂蟥精出来。要是出了差错,连命都没了。
想着, 衙役只觉得肃然起敬。程大人虽然胆子小了点, 但确实是个汉子!
程临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在手下人的心中树立起了这样一个形象。在得知事情已经解决后,他当即让人颁布告示通知百姓:害人的妖怪已除。禁止全县各家各户在家门口堆放粪桶。
他真的无法再继续忍受这些粪臭了!
程县令颁布的这则命令很快就得到了百姓们的支持,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活命,他们也不想天天与粪臭和苍蝇为伍。
如今蚂蟥精已除,老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妖怪吸血而亡,于是纷纷撤走了粪桶。
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花草和食物的香气, 程临只觉得恍若隔世。要是再晚个几天,他怕他的嗅觉都要失灵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进出家门是需要多大的勇气。虽然因为他的严令禁止,衙门门口没有摆放粪桶。但是即便这样也阻止不了整个镇子的臭气往县衙门口吹。
天天闻着臭气,看着外头苍蝇纷飞,他都要食欲不振了。
果然斩草要除根,治病要治本。多亏了这方举人心思缜密,布下那样的局诱敌深入,又手起刀落迅速地斩杀了那蚂蟥精,江宁县才能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
如此人才,不吸纳于麾下,着实可惜了。
想着,程临合上扇子道:“走。”
“大人,去哪儿啊?”身后的衙役追问道。
“方举人家。”
……
叶淮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程大人盯上了。此时的他正在撰写《废材修仙传》的第二册。
前不久,吴老板告诉他,第一册已经印刷完毕了,让他快点准备第二册。
可是这段时间,叶淮因为这蚂蟥精还有这粪臭的原因没能坐下来好好写书,落下了几日进度。如今这些烦心事都已经解决了,他只得赶紧赶工。
就当叶淮刚刚动笔写了个开头,就听见屋外有人叫门。
无奈,他只得起身去开门。就见程临负手站在门外,对着他微微颔首,“方举人。”
“……”叶淮:“程大人有何贵干?”
却见程临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手下随即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这是方举人的此次协助官府办案的赏银。”
闻言,叶淮挑了挑眉。合着竟然是来给他送钱来的?
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银两,一时间不由在心中暗道:好家伙,这么多!
不动声色地将钱袋收好,他看了一眼眼前的程县令,复又看了一眼今日他身旁做侍卫打扮的衙役,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一个小小的江宁县令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给他当赏银,这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太正常。眼前这位程大人看着也不像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啊。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叶淮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了谢让二人进屋。
因为方泽宇去学堂了,方泽玉跟着牛婶子去市集了,眼下叶淮只得亲自接待客人。
端上茶水,他道:“大人今日上门应该不仅仅只是送个赏银?”
毕竟如果真的只是送钱完全可以让底下人来送,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当然,也不排除程大人或许是想来亲自感谢他救了自己这个理由。
“方举人果然机敏。”程临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实不相瞒,本官今日上门是有一件事情想同方举人相商。”
“何事?”
就见程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沉声道:“方举人有如此才干,若是就这么被埋没了着实可惜了点。不知方举人有没有意愿跟着本官做事?”
哦豁?这就开始挖人了?
就听程临继续道:“实不相瞒,程临乃汴京人士,家中祖父官拜太尉,母亲乃郑国公之女。”
听到对方突如其来的报家室环节,叶淮不禁眉毛微挑。难怪能拿出那么多的银两来给他当赏银,原来这位程大人竟是勋贵子弟啊。
只不过,祖父是太尉,孙子却跑来江宁县当县令?这也差太多了。
似是感觉到了眼前人的疑惑,一旁的侍卫随即解释道:“我家大人先前在京中因为一桩小事与太子殿下发生了龌语……”
“咳咳……”就听程临清了清嗓子,那侍卫见状随即闭嘴。
即便对方没把话说完,但叶淮此时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被人揭了老底,程临的面上也有些许抹不开。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转移话题道:“本官刚刚的提议不知方举人意下如何?”
叶淮闻言抬手抿了一口茶,也没说好与不好。
来之前,程临以为方举人定会答应。毕竟这天下的读书人考科举都是为了做官。可如今看着眼前人从容不迫神情恬淡的模样,他倒是有些吃不准了。
凭心而论,他肯定是希望对方答应的。
因为他先前也派人暗地调查过这位方举人的身家背景。发现这方琼楼竟是冀州有名的才子。乡试还是冀州第一!若不是今年北方战乱闹旱灾,他早就进京参加春闱了。
加之这段时日,他对这方琼楼的暗中观察,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位可用之才。若是能收为己用,将来肯定对贤王派系大有裨益。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先是确实骨感的。
就见眼前人放下茶盏,正色道,“多谢大人的美意。只可惜在下恕难从命。”
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但程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为何?”
只听对方道:“方某自由自在惯了,做惯了这山间的闲云野鹤,怕是适应不了这官场上的诸多规矩。”
叶淮这番轻飘飘的理由倒是把对面的程临给气得够呛。
程临想过无数种拒绝的理由,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这个。
你要是不想当官当初还考个毛线的科举啊!
就听对方轻飘飘地回了句:“是方某的爹娘想让方某考的。方某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考过了。”
程临:???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当年他考科举可是连着考了两回才过了乡试!
他按捺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极力缓和表情问道:“举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多谢大人抬爱。不过方某还是刚才的那句话。”
“……”
程临的心情倍感复杂。
他不能理解,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已经读书明志,为何不去选择报效朝廷,反倒愿意留在这样的小城镇里偏安一隅。
然而人各有志,他也不好说什么。
良久,就听程临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不再叨扰了。”
闻言,叶淮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方某恭送大人。”
见着眼前的少年一副急不可耐送他离开的模样,程临只觉得自己更加心梗了。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严父,而方琼楼就像贪爱玩耍的熊孩子。
然而再怎么心梗,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本身也没错啊。
看着眼前的方举人,程临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面对着一箱珍贵的古籍,看见了却不能据为己有。
这方琼楼要只是个酸秀才或者书呆子也就罢了,这偏偏却又如此足智多谋……
真是令人惋惜啊!
想着,程临又看了叶淮一眼。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随后便拂袖而去。
……
目送程临离开,叶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却。
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既是推托之词,也是真心话。
虽然程临家世优越,凭借他家的背景确实不可能一辈子在这江宁县当一个小官,但是叶淮却并不想跟着上这辆车。
因为从程临来这儿当官的缘由来看,这背后的事情怕是不简单。
只是与太子产生龌语就被贬成了九品芝麻官?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是掩盖事实的借口。
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虽然主线任务中有提到让他重振方家,却也没有硬性规定他一定得去做官。
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两个孩子好好培养成人,至于其他有可能威胁到身家性命的事,他一概不做。
除了这些理由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前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位高权也重。除了皇帝,他基本上也没服从过谁。
如今换了个世界,又要让他从基层干部做起,傻子才干呢。
与其这样,倒不如继续当他的闲云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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