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

    此刻, 沈青青脑袋跟被人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

    待人走近,才看清他前月匈上错从复杂的疤痕, 沈青青微微垂首, 悄然避开, 抬手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四顾看去,这……明明是她的寝宫。

    孟西洲怎么会在这儿?

    方才又发生了什么?

    隐约记得,她被侍女们服侍着沐浴。

    再之后……

    一片空白。

    孟西洲这副刚出浴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一脸莫名的餍足又从何而来?

    一连串的疑问抛了出来, 奈何刚泡了热水澡的沈青青,已经被酒精完全捕捉, 醉意更浓, 像是有个人一直在把她往床上摁似的。

    旋即, 沈青青很顺从的, 向后栽了下去。

    头顶上的幔布又开始转啊转的,让她缓缓闭上了眼。

    孟西洲见青青头发还潮着, 就这么睡了, 赶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 扯了块干巾, 三两步走过去,将她扶起身来, 为她擦头发。

    此刻的沈青青完全收敛起尖刺, 很乖顺的任凭他摆弄。

    倏然,酸意从胃口翻涌而上, 沈青青捂着嘴,闷闷的喊了声“难受。”

    “等我给你擦干头发,去叫些醒酒去汤。”孟西洲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自顾自的说着。

    少时, 半阖着眼的沈青青突然叫了声痛,他猛地停手,柔声道了句“抱歉。”

    声音脱口之时,温柔的声音让孟西洲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很少跟人这样讲话。

    可对青青,就不知不觉的这样了,一如他们成亲后的每一天。

    她含糊的咕哝了两声,身子又烫又烧,遂而软绵绵的顺势躺进他怀中。

    孟西洲蓦地一愣,方才堪堪压制住的狂喜顺着心口漫向四肢,他是真的没想到,今夜能跟青青这样毫无距离的相处在一起。

    像是只不知足的饕餮,他还想要更多。

    垂首看去,贴在身前的雪颈已经被酒气烫成了粉红,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仿若一盘准备上桌的佳肴,诱人品尝。

    喉头暗暗发紧,眸色也渐渐变得深邃。

    他不受控制的倾下头,贴在她潮湿的发间。

    是青青的味道。

    少时,他深吸口气,将心底丛生出的念头一一压制下去,而后继续手下的动作,为她一点点的弄干头发,又取来温热的茶水,哄着她漱了漱口。

    他抱着她,任她在怀中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孟西洲怕她虽时会生气,便松开环在她小腹上的手臂,只木木的板在那,继续做她的人肉靠垫。

    “还难受么?”

    稍稍回过些神的沈青青没有说话,她缓缓回首,看向一旁的人孟西洲。

    轮廓在她眸中渐渐清晰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她说话还不太利索。

    “来找你。”

    沈青青突然抬手,扯住他垂在一侧的发丝,拽了下。

    男人微蹙着眉,没拦她。

    “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一口香醇的酒气扑面而来。

    孟西洲拉住那只攥着她头发的小手,缓缓摩挲,带着些许固执说:“就是想天天能看到你。”

    女孩噗嗤笑出了声,像是在说玩笑话似的,“想什么呢?就是做面首也不是天天能见到的,今天还不知足么?”

    孟西洲蓦然一滞,不知道自己应该为她这句“面首”欢喜还是悲伤。

    当初顺水推舟说应下的那一句面首纯属意外,他只是不想那么快结束跟青青的谈话,却不想,这个身份,成为他坠下悬崖前,攥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敢要求那么多,至少现在的沈青青,没有一棍子给他打出门外,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他反手攥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心口,小声道:“如果我就是不知足,你要怎么办?”

    “那你得接受训练。”沈青青想到四哥那句“训练有序”,现学现用。

    “训练?”

    “不是做面首么,总得懂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啊,不能僭越……”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柔柔一笑,“就像刚才那样,就很好。”

    孟西洲怔住,他垂下眸子盯着沈青青的眼睛,确认她不是在说梦话后,那句“很好”带来的莫名喜悦翻涌而上,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

    人总是不知足,得到梦中奢望着的一切后,又想要更多。

    他想让沈青青完全从醉酒中清醒过来,平日中的每一天,都能这样温柔的同他讲话。

    像是毒.瘾发作的病患,他嗓音发颤,试探的问:“就跟刚才一样很乖的话,青青能给我些甜头么?”

    “什么甜头?”女孩仰起头看向他,明亮的眼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孟西洲突然抬手捏起她的下巴,两个人离得很近,直至呼吸混揉在一起,唇瓣几乎要贴在一处时,他才骤然停下。

    他咽了咽口水,“就这样。”

    沈青青微蹙着眉,笑而不语。

    孟西洲察觉到一股无法控制的热火自下燃了起来,他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遂而起身走到一旁,把那盘准备好的水果拿了过来,后单膝跪在榻边儿,温声问:“要不要吃些水果?”

    沈青青顺着他的话语,迟钝的将目光落在他手中那盘水果上。

    原来不止是有橘子,所有的水果,被去皮切成大小相仿的小丁,规整的堆放在盘中,相当对称。

    孟西洲留意到,沈青青干净清澈的眼底,虽映着他的身影,却平静的仿若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就跟她在看一个桌子,一面屏风,没有任何区别。

    孟西洲哽了哽,捏了瓣苹果,送到她口边,沈青青没有反应,他又换了瓣橘子,再次尝试,她依旧没有反应。

    以前的青青什么果子都吃的,再酸的,她都会吃。

    孟西洲犯了难,“想吃什么?我去叫人准备。”

    沈青青摇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胃,蹙眉小声说了句:“痛。”

    孟西洲见状,当即把果盘放下,拉住她的手腕,将自己温热的指腹贴了上去,缓缓揉着。

    “很疼吗?要不要叫太医?”见她难受,他真的忘了自己如今是在她金元公主府的事实。

    他刚洗了热水澡,手上还很热,再加上动作轻柔,沈青青很是享受,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

    她跟个猫儿似的,快要呼呼起来了。

    孟西洲低着头,一只手松松地攥着她手腕,另一只在慢慢为她缓解胃痛,一炷香的功夫后,他低声问:“好些了么?”

    沈青青细弱蚊声的“嗯”了句,从手边的盘子里捏起一块多汁的梨子,放进口中。

    清脆的咀嚼声,飘入孟西洲的耳朵里。

    他才发现,青青竟自顾自的吃起了水果。

    看来是舒服多了。

    少时,他又为她取来碗醒酒汤,这时,沈青青已经清醒些许。

    “喝了,不烫了。”

    她撑着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仰起头,张开嘴,带着一丝期许,看向他。

    孟西洲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弯下身子送了过去。

    他舀的太满,药汁顺着唇角滚落,孟西洲一直看着她,赶忙抬手为她抹净。

    醒酒汤酸甜口味的,沈青青早就渴了,咕噜咕噜,直接喝了一碗。

    喝完后,她舔舔唇,又塞了块梨,屋外敲响了五更天。

    孟西洲看盘子里的梨已经见了底,问:“要不要再削一个?”

    沈青青粲然一笑,眸色像是蒙了一层纱,她冷不丁的问了句,“累吗?我这样使唤你。”

    她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还带着醉酒后的口齿不清。

    “不累。”

    她低下头,醉醺醺的小声嘟囔着。

    “演一个跟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其实挺累的。”

    孟西洲呼吸一顿,他张开嘴,喉咙里像是灌满了碎冰,稍稍一动,就满是刺痛,疼的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半晌,连一句“不是”,都讲不出。

    沈青青瞥了他一眼。

    真狼狈。

    可她却没有一丝快意。

    甚至她觉得,腔子里,除了翻江倒海的胃,还有什么在隐隐作痛。

    “还想吃梨。”她突然抬起头,挤出个浅浅的酒窝。

    仿佛刚才那一句,只是他的幻听。

    “我去给你弄。”

    得了令的人,像是一条突然破网的鱼,仓皇而逃。

    少时,孟西洲端着一盘子处理好的梨块折回内殿,榻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攥着被子一角侧躺着,半盖着脸,面颊泛红,额间布着层细密的汗珠,酒劲儿还在。

    他伸手,将那只伸在被子外面的粉足塞了回去,又把她颈下枕着的小米壳枕头顺了顺位置。

    而后孟西洲蹲在一边,他想摸摸她,但瞧了半晌,终是没敢把手落在她的额间。

    他起身,将屋内烛火熄灭,临关门时,从衣架上取了件干净的衣裳,走了出去。

    步至厅内,孟西洲看向一侧的罗汉榻,陷入深思。

    *

    翌日,沈青青捂着额头醒了过来。

    醉宿后的头痛欲裂,让她嘶嘶倒抽口气。

    抬眼见身边的桌案上放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水,她够来喝了。

    冰冷下肚,支离破碎的记忆渐渐被拼凑起来。

    昨夜宴请了父皇母亲还有一众哥哥,后来遇到了四哥和七哥送来的“乔迁礼”,再之后看了花灯,好像还吐在外面了,其余的……

    似乎丢掉了一小段记忆,但不重要。

    她晃了晃脑袋,旋即躺了回去。

    徒手一摸,藏在深处的香囊被她从枕头下面翻了出来。

    花灯,香囊,孟西洲。

    她想起来了。

    但又不是全部所有,就像是一副完整的素描画,突然被人拿橡皮擦掉了好几块,即便修复,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张。

    孟西洲昨天晚上光着上身在凤栖阁里溜达来着,然后……她也洗过澡。

    沈青青心口一滞,她攥着香囊,连鞋子都没穿,口中叫着“赤月”,一路推门走到厅内。

    这时,早就带着侍女候在外面候着的赤月闻声推门,巧见殿下穿着里衣站在罗汉榻前,视线侧移,罗汉榻上的男人,正散着乌黑的发,披着件小殿下的长衫,光着上身坐在那。

    她小脸一红,赶忙低头。

    脑海里止不住联想二人昨夜都做了什么,才能有现在这一幕的发生。

    其他侍女们见状,暗暗惊呼,赶忙低头。

    沈青青头皮发麻,带着一丝惊慌,吩咐道:“先出去。”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孟西洲披着那件不合尺寸的长衫,顶着一对儿睡眼,闷声道:“昨夜在宅子外面遇到你,你醉了。”

    沈青青语气慵懒,带着一丝无奈问:“我问的是,你怎么会出现在金元。”

    孟西洲是太子,上元节是要去朝天门参加上元庆典的。

    即便庆典取消,他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普尔图木,出现在她的公主府。

    “这个问题……我昨夜答过了,你忘了么?”

    “忘了,昨夜的一切,都忘了。”

    “你说……”

    沈青青冷声打断他,“我喝了酒,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你也不用拿一个醉鬼的话想去要挟什么。”

    她警惕的看向他,仿佛他下一句,就要说出什么类似于俩人昨夜滚了床单这种震爆性的话。

    孟西洲淡淡一笑:“忘了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是打算重头开始的。”

    昨夜的一切,本已超出他设想。

    他知足。

    “我们没有可能重新开始。”沈青青回答。

    “没关系,即便不能重新开始,也没关系……让我做你面首也行,我不介意的。”

    面首……

    沈青青觉得这句话莫名熟悉。

    【就是做面首也不是天天能见到的,今天还不知足么?】

    她想起来了。

    昨夜她都做了什么,孟西洲又是如何伺候了她一晚上。

    那一块消失的画面,重新映在她脑海。

    酒后误事。

    她暗暗松了口气,感叹还好不是酒后乱.性。

    “行么?”他眸色中的恳求之意毫不遮掩。

    沈青青见他竟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释然一笑,带着些许轻蔑道:“你爱做就做,反正我这宅子大,有地方住,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坏了我清誉……”

    “不会的,我会很乖。”

    沈青青自然不知道,孟西洲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夜得到的一丝甜头。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一阵嬉闹,是男子发出的阴柔之音,听了让人会头皮发紧。

    孟西洲再欲解释,一段轻柔缥缈的琴乐忽然奏响,他疑惑的蹙起眉头,向门口看去。

    沈青青突然不想把这几位尽职尽责的乐队成员送还给四哥七哥了。

    她笑笑,喊来赤月,吩咐道:“去,把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叫进来,见见日后的同他们同食同寝的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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