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倒是不提,只廖麒麒上山的速度,诚然不像个要去救人的架势。
既然在山脚枳看见她一人,就知道小白兔又瞧瞧躲过廖缶归的护羽翼之下,独自一人上山。
她若是想跟着,便跟着罢了。
虽不确定小童子是否死在她手中,但小童子的死与她终归逃脱不了关系。
廖无眠决定这次将竹笙救下山后,就离廖麒麒远些,尽可能避开一切与她有关的人或者事,方才符合一贯咸鱼的心境。
一路上,梵莲山的精怪本来被廖麒麒浑身香欲引来,但望见她身前大步阔伐的廖无眠。
这女子浑身脏乱,混着罔兽的血腥味,纷纷敬而远之。
廖麒麒本是灵力低若,便不是个修炼天资的灵根。
入了梵莲山,只敢快步追上廖无眠的步伐,又想起在铸仙台上她出手想杀了自己时,那双红欲的烧红了的眼。
堪堪止步,与她保持两三步。
到了五净仙莲的池边,廖无眠一路上已经思索好了,廖麒麒肯定不能够入境,否则到时候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不好了。
“你留在莲池边候着,如果竹笙出来,你就立马带他下山。”
语气强硬,不容许廖麒麒反驳。
将手腕上的手筋挽作一根麻绳,系在飘散垂下的发间。
纵身一跃,跳入莲池中。
池面平静无奇,细看才带着几抹特别怪异的回荡微波。
廖麒麒,独自蹲在池塘边,只想廖无眠能快些将竹笙带回,如若她走失再被哥哥发现,二师兄要是再来的话。
大家就会知道自己的谎言。
这一跃,进梵境不似头回,晕了好半天才醒过来。
许是头上暂且被她当做束发的手筋,自然而然将她带到了菩提树旁。
树下竹笙正首闭眼而坐,一头乌发一根竹簪,一袭青衫。
十分悠然自得,一点也看着不像被囚禁的人。
她想着枉费不眠不休一路赶来。
“你回来了?”
鬼魅桑哑的声音轻飘飘从耳后拂过,转身见稚站在那处,将身上的灰扑扑的衣衫特意整理了一遍,不再像往日那般褴褛。
一双黑噜噜的眼睛期望看着她。
廖无眠心中
一横,干脆与她对视,特地缓和了语气。
“柩灵说.....”
“慢着,”
“等会,我......我想在等会。”
稚语气又变回当初头回见面稚嫩的语气。
她伸出手将廖无眠发丝束起的手筋拽下,这一扯,连带发根扯着头皮疼痛。
廖无眠摸了摸莫名其妙被扯的头,瞠目。
稚拂过血溜溜的手指放在她将开口的唇边,轻轻止声“嘘!”
“你看菩提树要结果了。”
黑眼眶中装满了喜悦“等结果了我便送你一个,你说好不好。”那只止住她唇边的手,下垂又奇牵起廖无眠的手摇摇晃晃。
她瞧上去已经丧失心智,满树的青叶哪里见结菩提子的身影。
“你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怎么将廖麒麒嘱咐在五净仙莲候着,这她要是有起了祝祷小童子的事,满池的莲花可不是递与她方便了。
速战速决。
稚又露出无辜的神情“难道,你们不想要这菩提子吗?”
她偷偷靠近一步又道“悄悄告诉你,这个菩提子有渡生的作用,你等我一会,结了果子,我就予你一颗。”
她又开始痴癫,一双无眸子的黑框盯着菩提树盯的紧。
“不必了,你先将他送出去。等他出去了,我便告知你柩灵告诉你的话。”
廖无眠想着赶紧先把竹笙送出去,那廖麒麒被分散了注意,也需不会再对那满池的无净仙莲虎视眈眈。
稚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回答。
廖无眠逼近她连声“难道你等了两百年却连听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
“柩灵可不欢喜这样屠戮的你。”
每一句话如刀刃割在稚那颗腐蚀的心境。
“好。”
稚不再盯着那菩提树看,将手里挽着那根从廖无眠身上扯下的筋骨,手一松将菩提树下的瘦瘠青衫束缚住。
将他丢入泥池中。
竹笙总算被送走了。
不过此时稚瞧她神情倒是多了几分可怜的玩味。
廖无眠虽看得不大懂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但一点她知道,小童子总算不用再被小白兔强行祝祷,起码还有一丝慰藉。
现在只要将话说完,就可以出梵境,回她的洞府好好修炼。
她可要想季凌棠一般,一剑在手天下无忧
,恢复她曾经的癫疯时期才可.....
“砰!”
廖无眠还没想清楚,被迎面而来的一击,重重锤至身后那山石。
背腹的袭击颠得她一口气没憋下去,呕出一口血。
她吃力爬起来,就想问一问,怎么这些人都欢喜话不说清楚便打人。
手背反手一抹唇边的血迹。
“你打我?”
从她觉得自己是廖无眠以来不是被粉身碎骨,就是被抓在铸仙台上吊打,她虽只是个微末的再微不足道的小咸鱼。
可她可是有骨气的。
凭什么谁都能来欺辱一番。
伸出手将怀中一把削的尖锐的小木匕首。
从地上握紧拳头爬起来,恶狠狠吐一口。
她廖无眠,是无妄仙门最负有灵根的修仙者,尔等不过区区一个小恶灵。
“在这里放肆什么!”冷冽历声斥道。
她心底那股源源不断的火焚烧起来,尖锐瞬间划破稚浑身的筋骨。
骨肉分离,挑露出可怖的纹理在她身上跳动。
她没有想到稚连躲也没有躲的意思,任由她的匕首挑断自己的筋骨。
血如污浊顷刻渗透。
“你为什么不躲?”廖无眠见状,一股脑发起的怒火倒也降的快,手中抖了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稚拖着沉重的身体,每一步走的艰难,手筋脚筋摩擦下止不住的往外翻,可稚浑身没有一点知觉,只是走的蹒跚。
她走到了菩提树下,倚着树干。
一边喘息一边讽刺“看来你道行并不是十分高,连我一个小恶灵都杀不死。”
“是你说,我若将话为你带回来,你便放我们出去,你反悔!”
越想廖无眠觉得越气,走了两天两夜,心中只觉暴怒不堪。
“你莫名其妙,上赶着找死吗?”
“对,我就是找死。我不止找死,我要拉着你一同死,免得你傻得天真。”
稚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女子皆为世间痴情人,被抛弃还不自知。
“你可知在你第二日白日未归之时,你心心念念回来救的人竟然开口告知我,柩灵死了......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他与你一同入梦,如若他知晓结果为何却不以此为要挟,编骗我这般的假话,如果你回来的再晚些,我定然将他杀了。”
她说的这些话
,廖无眠只听清了一句,竹笙告诉稚。
柩灵死了。
“那你信了他的话”
廖无眠想试探性问了一句。
“当然不信!”稚急急打断她的话,黑噜噜的眼眶刀刃般盯过来“师父不可能会死的,我已经为他献祭了,他怎么可能死.....不可能!”
急切的语气,让人捉摸不定,稚心里到底如何想的。
若是按照书中的主线,她身为女二不可能就这样死在梵境中,如果没有恶毒女配的加盟,这一场“哥哥的蓝色生死恋”如何上演?
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与被你囚在洞中那人一路赶到寺庙,庙中人说,柩灵大师说要云游去接一个人,我估摸那人多半是你。”
秉承着说谎不眨眼,伴着她以往三十年的面部不抽筋,一本正经编了句眼前人最想听的话。
稚扶起身旁的树干,努力站起“师父要来接我,真的吗?”
廖无眠面无表情回答她“你若不信也不必问我。”
“不,我信,我信。”她如若不是身体器官无法支撑她站立,几乎要一口气冲到廖无眠身前。
稚这个模样,瞧着倒是十分凄惨。
但廖无眠与她也不过半斤八两。
整整三夜未眠已经使她眼下一片乌青,脸颊消瘦。
“既然你知道你师父会回来接你,可以将我放了。”
她此刻倒是想恋山洞那张石床,只希望眼前这人莫要再执着了,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我也想放了你,但这菩提子要接果了,等果落地之前任何人都没办法离开梵境。”
稚的心情显然很好,十分耐心为她解释。
结果?
骗我,这树上一颗菩提子都没有,哪里来的果子结。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得去?”
廖无眠想早点出去,但凡是早些出去也少担一分风险。
“不久,只要过了今夜,菩提子一旦落地,我就放你走。”
好,她等就是了。
这夜里,没有风吹草动。
这个时候,他应该被廖麒麒带回去了,等她出去了,才能将这块被弄脏的罗帕还回去,将衣襟中放好的罗帕抽出来再看一看。
这帕子下角还绣了个什么东西,刚想眯眼望一望。
“你看那薄情男子给你的罗帕?”
廖无眠
瞥了她一眼,将罗帕收回衣襟放好。
懒得搭理她。
稚感觉廖无眠心情不佳,缩缩头摸了摸自己耸立的鼻骨,想了想还是开口。
“那人明明背叛你,想借我将你困在梵境,你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
因为他只是个凡世人呀。
不然还能为了什么呢?
廖无眠懒得解释她给她投去一个冷眼。
不过稚这想象力丰富的,自顾自的点头分析起来。
“我知晓你心情,你本是以为被骗了,故而心里为他找理由开脱,却依旧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对。”
廖无眠直接觉得她这头头是到的怎么都觉得她分析的不是她自己吗?
不过下一句话更加使廖无眠想早点出梵境,此人执念实在过深。
“但那人可不是像我师父一般,他可是会骗人的,我活了这两百年不会看错的。”
这小丫头对于她师父会回来接她,深信不疑,廖无眠实在不敢抬头看她,心中只觉得虚的慌。
小丫头在耳边喋喋不休。
廖无眠只觉眼皮打架,很快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梦中她身穿一袭白衣,万钧雷电不要命的朝她身上劈去。
一人墨衫背影轻巧挑起她下颚,吐气如兰“无眠,你还逃不逃?”
她倔强将脸撇过一边,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醒醒,醒醒。”
一场没头没脑的梦,一睁眼就是稚那张血糊糊的脸,虽然这些天看了不少遍已经习惯。
但,还是结结实实的给她吓了一跳。
“我看你也并不是多想回家,在这都能睡着。看!这是菩提子。”
她手缝卡起一颗碧色通体小菩提子,将它放入廖无眠手心。
“给你,我把它送与你。”
廖无眠手中一冰凉触感,低头望了望菩提子,沉声道“谢谢。”
稚大大咧咧站起来,虽然此时手脚筋开始会惯性跳出来,但已经不妨碍她走动。
“起来,送你走了。”
稚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百年孤寂,突然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挺好,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师父马上就要来接她了。
她也可以回家了。
“你.....还在这接着等柩灵吗?”
稚歪歪头,不解“为什么不呢?”
说罢
,拉起廖无眠的手,到池边,这次她不再挑断筋骨送她。
托了托下垂的脸颊,语重心长道“你如果出去遇见我师父,记得叫他快些来接我,我等了两百年,真的很冷呀。”
廖无眠缩回手,她的身体大脑往昔四十年的经验,没有一条是给她准备的。
关乎情理,廖无眠的触感很淡薄。
她点了点头“如果我遇见的话,会帮你转达的。”
话才脱口,一个趔趄,坠入莲池中。
稚并不欢喜离别,她从不会说再见。
所以也不想与廖无眠说再见。
等廖无眠睁开眼,已经出了梵境。
手中握着那枚闭碧透的菩提子,心上那一片有些莫名的落空。
池边的确不会有人等她,将菩提子收入囊袋中,准备回无妄仙门好好休整休整。
这次回去要快些整理脑海中修炼的法门,快些打造一把本命武器,免得下次莫名又被别人欺负。
竹笙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接近斜阳,余光洋洋洒洒落满一地。
不过一会,才有一个小医童端着药碗和一盒饭菜到他所住的小院子。
才进门见竹笙坐了起来,连忙道“竹公子,你可算醒了。”
“先将药喝了。”端过一晚褐黑的药递到竹笙面前,咧着嘴笑的憨厚。
竹笙接过药,轻声道“多谢。”而后眉头也不皱一口气将药喝尽。
这竹公子真是很能吃苦能,如此苦的汤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他煎药的时候都要被这空气里的苦味给熏苦了。
小医童接过药碗,又细心问道“竹公子,现下可觉得哪里不适吗?”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颔首回应,忽的想起什么问道“这位道友可知晓我是如何回来的。”
小医童一面将食盒中的饭菜拿出来,一面答道“是廖师姐将公子带回来的,公子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可将我吓坏了。”
“廖师姐?”他手中颤了颤。
“对呀是麒麒师姐。”小童子利落答道。
原来是她,不过也只能是麒麒了,他竟疯癫了,还以为会是那人。
怎么可能相信她回回来接自己。
低头自嘲笑了笑。
廖无眠回到无妄仙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只剩天上几颗繁星点点和夏日的蝉声聒噪。
守门的弟子刚伸手拦住。
“何人!竟敢擅闯无妄仙门!”这一声呵斥声倒是将他身后那几位守门的弟子引了过来将她围住。
廖无眠这几日实在累极,已经不用装作了,一个凌冽的眼神望过去。
守门弟子手中的剑抖了三抖,还是挺起胸脯“你.....你是谁。”
语气明显弱了几分。
我是谁,你说我是谁!我是你爷爷!
懒得搭理,隐了个诀,众目睽睽下消失。
洞府门口又遇见季凌棠在喂那颗秃毛的仙鹤,动物什么嗅觉最是灵敏,扭头一望看见廖无眠,扇扇翅膀。
逃走了.....
只留下季凌棠怪异瞧着她,半晌才问道“廖无眠?”
那黑噗噗的身影点了点头,一股脑冲回房门。
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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