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戚临清看了两套房子便回去了。
因为这位名叫张三的中介一直没理解他的意思, 带他去看的房子全是B市中心地段的豪华楼盘，动辄上千万。
殊不知戚临清的需求非常简单——租一间月租最多不超过三千的小房子就足够。
司机听到后心里也很纳闷，二少怎么想着出去租房子住了......难道又想着离家出走？
他霎时惊恐。
别的事他可以瞒着董事长和夫人, 但这件事绝对不行。
半年前戚临清有一次离家出走, 导致董事长和夫人报警、雇保安全城搜罗，闹得很大，就连他也免不了受到牵连。
司机生怕戚临清真的一声不吭搬出去住。
之前燕老爷子给他塞了钱, 要求事无巨细地汇报戚临清的生活起居细节，让他照顾好对方。
他把戚临清送回家，忙不迭偷摸打了个电话给老爷子讲了事情经过。
燕襄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除非那孩子是忍者神龟，否则迟早会想着搬出去住。
不过...算算年纪戚临清也快成年了？
他瞧这孩子像是个独立有主见的, 比起跟自己这个老头住，倒不如给其置办一些房产。
“你说他对着四合院的照片看了很久？”他问。
司机：“对对对。”
看来这孩子挺喜欢四合院的。买它？
挂了电话。
燕襄盘算了一下名下的财产，陷入沉思。
......
周日，动车站。
这次Z省墨杯大赛的带队老师依旧是季友光。
戚临清和唐古拉作为为数不多的两名参赛选手, 在他的监督下被塞上了开往H市的和谐号列车。
这还是戚临清第一次见到现代这种时速极快的交通工具。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干净整洁的车厢, 跟在唐古拉身后找到位置坐下。
他们的座位竟然是连排？
唐古拉内心顿感欣喜, 车程两个小时，他已经在脑子里幻想好自己和戚临清聊得热火朝天的场景了......
季友光瞟了他们一眼，道：“哦临清，你坐错了, 我给你买的票是17B。”
唐古拉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16A，久久地沉默了。
“......”
戚临清站起身, 拿上黑色双肩包往后一排走去。
他在看到座椅旁边戴着耳机的少年时动作微顿，棕黑色瞳孔里透出点怔然：
“你...？”
他的同桌现在竟然又成了他的同座。
未免太过巧合。
钟宸抬起头，摘下耳麦。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又很快移开。
季友光：“哦，刚才忘了说了，钟同学这次也跟你们一起去B市。他代表国中去参加省射击比赛。”
前排的唐古拉：“......”
戚临清放下包，在对方身边坐下。
钟宸重新戴上了耳麦，抱着一杯奶茶用力吸底部的珍珠。
吸完之后，他顺口问：“你是去H市去参加国画比赛？”
戚临清：“嗯。”
钟宸：“加油加油。”
戚临清注意到奶茶杯子上显眼的“多糖”二字，神色动了动。
他记得小徒弟也嗜糖，每回吃腌制好的果脯还嫌酸，非要再蘸些砂糖。
身后传来体育老师的劝阻：“我说钟同学，你马上就要比赛了，还是少喝点糖。”
钟宸懒懒道：“糖又不会影响我射箭的速度。”
体育老师：“......”
运动员们在参赛前往往会严格控制饮食的摄入。尤其是这种省级大型赛事，要是换一个学生他肯定直接当场暴怒。
然而那是钟宸。京市钟家的太子爷。
甚至人家轻轻松松，动下手指就能拿下七十米外的十环。
季友光想起自己屡次买奶茶送给戚临清却被拒绝。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
他忍不住转过头批评道：“老李你管这么宽干嘛？怎么连一杯奶茶都不让学生喝？”
老李：“？”
一杯？
那是亿杯。
老李：“钟同学刚才在动车站等车的时候就已经喝掉了四杯。现在又打包了一杯。”
季友光：“？？？”打扰了。
他嘴角疯狂抽搐。
这小子平常在学校的形象就是一花臂酷拽哥，谁能想到背地里竟然偷偷狂喝奶茶？
唐古拉都被震惊住了。阿这。。水牛都不敢喝这么猛。
老李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想管宽，只是怕摄入糖分太多影响他明天比赛发挥。”
“你爱喝奶茶？”戚临清随口问。
钟宸：“嗯。”
好喝的东西谁不喜欢。
他在古代可没尝过这么美味的饮品。
“你以后要不去开家奶茶店。”季友光半开玩笑道。
当然以钟家的财力，如果对方愿意，买下如今流行的几大家奶茶品牌想必都轻而易举。
钟宸思考片刻，说：“可以考虑。”
彼时他倒不知道自己竟一语成谶。
动车飞速向前行驶，茂绿山林和藏在其间若隐若现的城市大楼晃影而过。
广播里传来女声：“....列车已到达终点站，H市。”
.
比赛在后天，他们需要在H市停留两夜。
季友光和老李本来在市中心定了一家三星级酒店，学校报销。
但意外的是他们刚出动车站闸口，就碰上了戚临清的外公来接。
戚临清自己都有些吃惊，燕老爷子怎么知道他要来H市参加比赛？
燕襄让他回家住，并盛情邀请孙子身边的两名男同学他们也一并住去燕家。
唐古拉是半推半就答应了。这就快进到见家长了，想想他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钟宸却迫于无奈。谁叫这位老爷子...着实热情似火。
连带着季友光和老李两位老师都被说动得取消酒店，跟着去了燕家。
燕家也配备司机，不过车很低调，只是一辆丰田威尔法。
但在看到燕家的四合院宅子后，季友光和老李都呆了呆。
只能说，土豪的世界让他们无法想象。
近年来，H市作为飞速发展的新一线城市，房价已然逼近B市。更别提这种建在湖边景区的翻修古宅了.....有钱都买不到！
四人被统一安排进客房。
当然，燕家的四合院也就外表看着古旧。内里早已全部现代化翻新，顶级按摩浴缸、智能马桶...住着比酒店还舒服。
戚临清也提着行李回屋。
期间燕老爷子来了他房间一趟，递过来两份地产文件。
戚临清看不懂，只好问：“这是…？”
燕老爷子：“你不想搬出去嘛，我在B市给你买了四合院，超大户型，两套够吗？”
戚临清：“？”
“开个玩笑。”燕襄清咳一声，又恢复了正经，道：“你现在成年了，确实该拥有一些不动产。”
戚临清认真道：“谢谢。”
他刚进来时就看到了屋子书桌处准备的宣纸画材，质量颇高，是自己以前会舍不得钱买的那种。
除了爷爷，对方还是第一个无条件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燕老爷子老脸一红，反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戚乐乐成年生日那天，戚家父母也给他名下过户了一套B市豪宅，一辆限量版跑车。
但戚临清没有。
他被抱回来时已经过了18岁生日。
这孩子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现在表现得太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了。仿佛隔了层纱雾，让人捉摸不透。
-
另一边，钟宸在客房放下行李，取出换洗衣物。
他刚才在动车上黏黏糊糊地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想去洗个澡。
结果他打开花洒，半天没出水。
钟宸：“？？？”
他只能重新穿好衣服走出去询问别人这是怎么回事。
燕家佣人不好意思解释道：“同学，今天下午到七点半，H市西区因为水管维修要停水。”
钟宸：“......”
佣人：“或者您也可以去小少爷的房间洗，三楼主卧接通了备用水塔，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热水供应。”
钟宸：“行。”
他也没想太多，不过是借用浴室洗个澡而已。
钟宸回房拿好东西，走上楼敲响了戚临清的卧室房门。
很快，门开了条缝隙。
戚临清已经换上了一声灰色家居服，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睛。这是他前两天去配的。因为原主有轻微近视，他在晚上画画时视野有些模糊。
“有事？”他问。
钟宸看着少年那张冷淡、古波无井的脸，道：“你家断水了。听说只有三楼主卧有水，我来你这儿洗个澡行吗？”
“你进来。”戚临清把门打开。
钟宸：“谢了。”
他抱着衣物踏进浴室。
里面有些潮湿，地板都未干，估计戚临清方才刚洗过澡。
浴室占地面积很大，右侧是圆形浴缸，左侧是一间密闭式的站立式冲澡淋浴间。
钟宸把衣服脱了搁在架子上，往左推开了淋浴间的玻璃门。
淋浴间垂挂的铁置物篮里满满地放着一大堆瓶罐。
啧。
看来他的同桌还挺精致。
钟宸也就只能辨认出它们中的沐浴露香波、洗发水、护发素、磨砂膏、男士洗面奶......
但这些东西全都未开封。
钟宸后知后觉地奇怪起来——那刚才戚临清用什么洗的？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置物篮里丝毫不起眼的一块小肥皂。
它滑腻湿润，边角有明显的凹陷使用痕迹。
钟宸：“......”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放着沐浴露洗发水不洗，用肥皂洗身体？？
-
唐古拉怀揣着紧张忐忑的心情敲响了戚临清的房门。
他刚听佣人说停水的时候，第一内心反应其实是兴奋。
在他年少无知看的某些神秘黄.漫里，借用浴室洗澡的暧昧刺激能让人面红耳赤。
唐古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就是他和对方命中注定的缘分。
啪嗒。
门开了。
他看见戚临清，呼吸微微急促，刚扬起一个灿烂笑容想说话。
“我......”
屋里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喂，我不小心把你肥皂蹭掉了，被水冲进了下水道......”
唐古拉余光望去，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的心像坠了海的石头慢慢下沉。
戚临清转过身问：“你为什么不帮我捡起来？”
钟宸耸了耸肩：“抱歉，没来得及。”
戚临清想到明天对方也住这，说不定还要来洗澡。
“下次如果再掉了，记得及时捡起。”他板着脸道。
还有下、下次？
不是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吗？！
唐古拉眼里瞬间失去高光。
戚临清用不习惯现代的那些洗浴用品，这块小肥皂还是他自己掏钱去商店买的。
他舍得花全部身家买画具，却在一块5元的玫瑰香皂和半元钱的小肥皂中毅然选择了后者。
在生活上能抠就省的观念，在历经往贫穷的岁月后已深深刻入他的灵魂。
钟宸：“......”
此人的抠门和他师父的勤俭节约竟然有些模棱相似。
不！！一定是他的错觉。
钟宸心想，他的师父父才不可能这么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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