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伊禄莱拉城沐浴在温和的曦光下, 勤劳的索兰人早早起床,走出屋子,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泰伊忐忑地站在门外, 垂首低眉, 等待房间里的人出来。
泰伊是城主府里女官的女儿,城主看她与王女年纪相仿,才将她派来王女这里服侍,不仅担任着侍女的责任, 还要作为艾琉伊尔在伊禄莱拉城的向导。
只是泰伊多少也听过一些关于王女的传言。
冷酷,不近人情, 战场上的杀神——虽然杀的都是萨努尔人, 但一想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 泰伊就不由自主感到害怕畏惧。
也不知道这位王女会是怎样的人。
日轮早就在天上挂了好一阵子,房间里依然没有传出动静,或许王女还没有醒。毕竟她昨天才到, 难免舟车劳顿, 多睡一会儿也很正常。
泰伊正想着,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一名身穿劲装、脚踏长靴的少女向这边走来。
见她站在门口, 容色殊艳的金眸少女冷淡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泰伊小心道:“城主大人让我来服侍王女殿下。”
少女点了点头, 不再继续询问, 越过她推开了门,似乎是怕外人看到房内情形才没有完全推开,一闪身就穿过房门。
门在泰伊眼前啪的关上了。
泰伊愣愣地站在原地, 有人闯进了王女殿下的房间, 要叫侍卫吗?
然而不等她作出反应, 门就再次被打开,刚才的少女与一名黑发的年轻女子并肩走了出来,两人都在微笑,尤其是金眸的少女,笑容灿烂得跟之前判若两人。
泰伊:“……”
一瞬间,之前的场景完全在她脑海里串了起来,那双金色的眼眸貌似很符合传说中的描述,泰伊陡然明悟,刚才进门的少女才是王女艾琉伊尔。
专业女侍泰伊立即行礼:“见过殿下,之前没有认出您的身份,疏于礼节,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艾琉伊尔漫不经心道:“没关系。你不用跟着了。”
泰伊手足无措:“可是城主大人让我……”
艾琉伊尔:“我不习惯有人服侍。”
泰伊把话说全:“让我担当您的向导。”
王女长眉一蹙,刚想说我也不需要向导,一旁的洛荼斯便道:“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去河流女神的神庙。”
泰伊很快应下:“好!”
作为土生土长的伊禄莱拉人,她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主神庙,带路毫无困难,只是走着走着,泰伊忽然想到一个被她遗忘的细节。
她守在为王女殿下准备的房间门外,为什么这个被王女称呼为老师的女人会从房里出来?
不管是她与殿下同住了一晚,还是殿下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她睡,好像都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年轻的女侍陷入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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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荼斯走在艾琉伊尔身边,察觉到一束遮遮掩掩的目光从斜前方看来,不过这眼神没有恶意,只有疑惑、好奇和犹豫,她也就没有在意。
洛荼斯不在意,但艾琉伊尔很在意。
不能与神灵单独逛街本就够难受了,现在这个领路人还时不时回头自以为不明显地看一眼,对于警觉性敏锐的人而言,这种目光着实让人郁闷。
好不容易到了神庙,艾琉伊尔不动声色地赶人:“多谢你带我们来,接下来就不麻烦你了。”
泰伊受宠若惊,摆手道:“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请您别放在心上。”
考虑到这位殿下大概真的不喜欢有人跟着,泰伊很识趣地行礼:“我在这里等着两位。”
之前的诡异猜想还在脑子里萦绕不散,泰伊再次偷偷瞄了洛荼斯一眼。
艾琉伊尔:“……”
她牵过神灵的手腕,一起迈入神庙门内。
作为伊禄河女神的崇拜中心,伊禄莱拉城的神庙明显比卡迭拉规模更宏大。
浮雕石柱撑起回廊,拱卫着庭院,每隔十几步,就会有一名或两名女子的雕像静静立着,雕刻出各种惟妙惟肖的神情。
有的在说笑,有的在起舞,有的在弹奏音乐,还有的面朝祭神室的方向行礼,她们背后都有着蝶形或蜂形的翅翼,显然就是神话传说中取悦神灵的妖精和精灵。
伊禄河横穿过神庙,把它一分为二。
两人沿着河流走了几步,艾琉伊尔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将步子放缓。
洛荼斯没有察觉王女的异样,她正遥望祭神室内影影绰绰的神像。
卡迭拉神庙的神像是真人比例塑造,而伊禄莱拉的这尊雕像足有两层楼高,为了容纳高大的神像,祭神室也修建得高大宽敞。
古索兰人认为神像也是神灵的化身,不能被风吹日晒、霜打雨淋,所以无论是多高的神像,都必须放置在室内。
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只要想想他们还给神灵的雕像供奉一日三餐,就会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时,祭神室里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她身穿规格极高的祭司袍服,尽管脊背微弓,步履蹒跚,却还是显露出与常人不同的庄严气质,显然是这座神庙的主祭司。
乍然看见两个生面孔,老祭司顿了顿,慢悠悠地朝这边来,客气道:“两位是第一次来这里?”
艾琉伊尔颔首:“是的。”
“哦……”老祭司仔细地打量她,好像一个视力不佳的人在努力看清东西似的,笑眯眯道,“原来是王女殿下。”
艾琉伊尔还没报出身份,就被对方猜了个正着,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意外之色。
老祭司没有卖关子的意图,她慈和地看着王女,说:“您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曾去阿赫特为您祈福,不过,您大概不知道。”
老祭司又看向洛荼斯,问:“这位小姐该怎么称呼?”
“洛尔嘉。”洛荼斯停了下,补充,“我是艾琉的老师。”
洛荼斯走在王女身边时,通常会被旁人忽略,直到他们发现艾琉伊尔对她的态度过于尊重亲近,才会试探着询问她的身份。
老祭司显然不在此列。
既然到了神庙,不去祭神室拜祭神像就有点说不过去。
当着老祭司的面,洛荼斯不好干站着,只能垂首对自己的雕像行了个礼,装作祈祷的模样。
其实应该直接以灵体姿态来的,不仅是为了不拜自己,更是为了方便行动,她总觉得这里的神像也有值得探究的东西。
高大的神像与洛荼斯原本的脸只有八分像,也不知道更远的神庙里,雕像又会面目全非成什么样子。
洛荼斯行过礼,扭头向旁边看了一眼。
艾琉伊尔正对着她弯眼睛,唇角翘着,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笑音。
好像神灵对自己神像行礼的举动戳中了她的笑点,就仗着年迈的祭司听不到,放肆地笑出了声。
洛荼斯无奈地对她做了个口型:别笑了。
王女的笑意越发灿烂。
当老祭司对着神像喃喃地念了一阵,转过身看向她们时,两人不约而同低下头,看起来十分认真肃穆。
老祭司和蔼而有耐心,慢腾腾地领着两人在神庙中参观。
神庙本就是索兰人建筑与艺术的巅峰集合,这里的每一样人造物件,流传到后世都必然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一路上,洛荼斯负责岁月静好地旁观,旁观王女怎么和老祭司聊天。
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拉拢的力量——这是流落在外的王女秉行的基本原则之一。
老祭司显然对王女印象极佳。
“说起来,我有听到过一个传言。”老祭司说,“是在底格比亚,女神的信使在冬天为你衔来一朵雪荼,象征神灵的宠信。”
艾琉伊尔道:“是有这么一件事,但女神的意志究竟如何,我并不了解。”
老祭司看她的眼神顿时更加慈祥,感慨道:“果然是这样,命运决定了您会是女神的信徒。”
艾琉伊尔怔了下:“什么意思?”
“您应该知道,人们信仰的神灵各有不同,有些家庭会在孩子刚出生时请来祭司,根据出生日期和父母的名字算出与新生儿最为契合的神明,作为选择信仰时的参考。”
艾琉伊尔点头:“我记得这个习俗。”
民间甚至是一些贵族都很喜欢请祭司为子女测算最适合的神灵,但王室的信仰大多是天空与风之神,除了注定成为太阳神祭司的王长女,很少有王室血脉会信仰其他神灵。
因此,这种测算方法在王室很少有人在意。
想到这里,艾琉伊尔微微睁大了眼:“我当时也接受过这样的测算?”
老祭司笑了笑,感怀道:“当时,先王请来的祭司认为,您的命运与女神更相契。尽管为了维系传统,不能轻易改信,先王还是召我前去阿赫特,以女神.的名义为您祈福。”
老祭司一直记得那双灿金色的眼眸,清澈而绚烂。
主祭司随身携带的护身符映在初生孩子的眼睛里,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触动,祈福时甚至有种见证了宿命的预感。
而现在,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王女的信仰终究还是归于伊禄河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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