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扬州城的杨柳盛放,琼花也开了。
植被茂盛的南方,蔷薇、樱花、茶花、桃花、绣球……陆陆续续伸展花苞争艳。
而雄鸡般中国地图的东北区域, 天气虽然在转暖, 雪花却还在飘簌簌,冰溜子仍然挂在房檐上。
不会描绘春天的东北人从床上爬起来, 要继续跟风雪作战。
华父酒醒,整个人有些萎靡, 一边喝粥一边打哈欠揉额角。
“让你少喝点,宿醉难受了?”华母将蒸好的小南瓜块儿、花生和土豆块儿端上桌,瞪一眼丈夫,忍不住埋怨。
“那不是替闺女骄傲,心里高兴嘛。”华父捏了捏眉心。
华母走到丈夫背手, 手指插进他发间, 开始帮他按压头皮。
华父闭上眼, 身体靠近椅背里, 舒服的叹了口气。
“……”华婕低头默默吃饭, 将这波父母喂的狗粮,就着粥一块儿吃了。
“行了, 坐下吃饭,我一会儿还得去宾馆接他们。”华父拉着媳妇的手,拽她在身边坐下,捏起筷子继续吃饭。
“今天还干啥啊?”华母挑眉。
华婕也好奇的看过来,该办的事儿昨天不是都办好了吗?
“昨天不是喝高兴了吗?我答应那几个陈教授陈老板啥的,要带着他们四处转转,体验体验北方人民的生活,吃点好吃的之类。”华父喝掉最后一口二米粥, 伸了个懒腰,对闺女道:
“我先送你去学校,然后再去接人。”
“谢谢爸爸。”华婕乖巧道。
毕竟她爹是在招待她的客人,感恩。
“谢啥,正好我忙了几个月了,也歇歇。”华父说罢,又对媳妇道:
“你今天休息,也别去店里了,自己逛逛街,或者在家看看电视啥的休息下。”
“我去店里溜达圈儿,然后再自己骑自行车回来。”华母还是有些不放心。
今天丈夫不去店里,她还是过去看看。
“那也行。”华父站起身,一边穿鞋一边道。
三口人一起出门,欢欢坐在狗窝里,眼巴巴望着。
它这个当娘又当狗的,只好看娃又看家。
……
华婕到老师家时,钱冲和方少珺正站在二楼看大家挂在墙上的画。
华婕上楼站到自己房间门口,钱冲走过来问道:
“昨天卖了一幅画?”
“嗯。”华婕点了点头。
“挺能赚钱啊,准备什么时候买个飞机坐坐?”钱冲语气里带着酸。
华婕白他一眼,叹口气道:
“我的房间里又少了一幅画,这样下去,我可能永远也攒不齐开画展的画了。”
“你够了!”钱冲、方少珺异口同声。
随即,两人互瞪一眼,嫌弃的各奔东西。
“……”华婕。
耸了耸肩,她上楼到沈墨书房喊他下楼继续给她当模特。
“嗯。”沈墨应了一声,一边站起身,一边关掉网页。
点叉瞬间,网页上的关于‘如何学习法语、意大利语’等字样一闪而没。
……
……
华父要带着大家去泡澡,陈春晓原本可以自己去女澡堂泡泡,但她想在宾馆里把昨天采访的稿子整理出来,于是婉拒了华父的好意。
埃米尔跟陈春晓分别时依依不舍,很担心其他人听不到自己的法语,会遇到沟通障碍之类的问题。
陈春晓一通安慰,怂恿埃米尔用他并不擅长的英语跟陈教授和陈安通做日常交流,这才将人送走。
埃米尔出门时,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因为喝醉酒,睡前忘记给手机充电,这会儿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只好揣着手机和充电器出门,因为心里惦记着不知道《和谐》的价值到底如何,一直在等法国朋友的电话,所以一到浴池,就用英语加比划的跟陈教授和浴池收银员沟通。
收银员聪明的一眼就看明白了,打断埃米尔的话,接过他的手机电池和充电器,找到插座便插了上去。
充电器小灯亮起后,收银员笑着用带着东北口音的英语回道:“歪蕊顾得~”
“谢谢~”埃米尔绅士的用外语道谢。
华父不耐烦的大喊‘埃米尔’,带着一众客人直奔大澡堂。
东北澡堂子一进去,先是更衣室,进去后前一两秒钟可能还会有点害羞,但眼看着其他人都大喇喇脱’光’光,人也就放松下来了。
陈安通和陈教授就是这样,望着其他老大爷们敞开膀子哈哈大笑的聊天,他们那点微妙的羞赧很快消散,于是佝偻的背也挺直了,夹着的腿也岔开了,一种以天为盖地为庐的豪情油然而生。
这种奇妙的快乐笼罩所有人,除了法国小哥埃米尔。
男子浴池里,热气腾腾,最外面是搓澡区,几个防水大垫子上趴着人,肌肉发达的搓澡工使大劲儿把人搓的浑身发红。
然后是淋浴区,一个挨着一个的淋浴喷头间没有隔板,都是敞开的。
最里面是两个不同温度的桑拿室,能在里面蒸的住的,都是纯爷们儿。
而淋浴区和桑拿房之间,则是一个超大的浴池,里面灌着满满的热水,像个巨大的清水温泉。
近十个已经退休的老大爷们光’liu’溜泡在里面,侃天说地,还有伏在浴池边缘对弈下棋的——
他们几乎每天来浴池泡澡,是此地常客。
2块钱能在这里呆一上午,甚至一整天。
浴池另一边,有几个看起来并不那么亲密的中年人,一边泡的热乎乎的舒服,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他们身边,一位法国人泡在热水中,明明身材挺拔,看起来很霸气,却因为不习惯坦诚相待泡一个池子的‘温泉’,和一直被老大爷们好奇眼光疯狂扫射,而不自在的束臂僵坐,显得格外……乖巧。
老大爷们也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们天天一块儿泡的也就是这些老头,连个帅小伙都不容易见着,更何况是个毛发发达像个猴子一样的老外?
这样特别的景色,简直跟动物园看猴一样有趣,还。
那能忍住吗?
华父一心想把这些闺女的客人招待好了,瞧着埃米尔在那儿泡着,好像被煮的兔子似的,忍不住有些于心不忍,转头跟陈教授嘀咕:
“是不是带埃米尔来泡澡不太合适啊?”
“挺舒服的,大冬天泡热水澡,惬意舒爽不过如此啊。
“他要感受感受我们北方人的日常,深入体会我们的文化和风俗,泡泡澡挺好。”陈教授微笑着安慰道。
“你对华婕将来的发展,有什么规划吗?”昨天的醉话,陈教授已经忘了,这会儿忍不住又提起这事儿。
“她自己的将来,她自己安排。”华父只得陈教授要说啥,他笑笑摇头道:
“华婕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你别看她瞅着好像没心没肺、温温和和的,其实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那孩子自己爱看书,爱思考,想的明白,
“很多事儿,我这个当爹的,都未必有她看的透。
“所以,将来的安排,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正聊着华婕的事儿,一转头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有大爷主动上前搭讪,连比划带表情的拉着埃米尔下起了围棋。
有了第一个大爷达成外交突破,其他大爷们瞬间围过来,抱着膀子对着棋盘指指点点。
那些不会下围棋的象棋党大爷,也探头探脑的跃跃欲试,十分关注中国大爷是否能将外国小伙打的落花流水。
刚开始还有点不太自在的埃米尔,很快便找到了跟老大爷们一起泡澡的乐趣。
热水泡的浑身舒泰,毛孔张开精神愉悦,再下一两盘围棋,赢几子便朝着老大爷挤眉弄眼,输几子便用法语叫嚣着老大爷们肯定是抱团合作欺负他一个孤零零的外国小伙。
几盘下来,便到了中午。
华父预备着喊大家搓搓、冲冲,然后去沈老师家接人,一块儿去吃饭。
结果东北大爷们忽然就喊了浴池搓澡的人,交代一通后,没多久,浴池男工作人员便将帮忙热好的大爷们的铁盒饭送了过来。
“???”埃米尔傻眼的看着那些模样各异的饭盒,这是啥情况?
老大爷们来泡澡,还带饭?
饭盒群一打开,各种食物的香气铺面。
什么家里媳妇给准备了狮子头的,老伴儿给做了锅包肉的……饭菜比拼之幼稚程度,堪比幼儿园小朋友。
埃米尔好奇探头,瞬间被大爷拉过来,比划着往嘴里吃的动作,邀请埃米尔一块儿吃。
于是,煎饼卷大葱、卷白菜帮子、卷黄瓜条、卷土豆丝,各种热菜冷菜放一块儿吃,别说,还挺丰盛。
埃米尔就这样在东北吃上了百家饭。
一个老大爷哈哈笑的看着埃米尔,转头对华父等人道:
“你们这个外国朋友,一碗大酱能干下去一片绿化带。”
“……”华父被逗的哈哈直笑,他干脆也喊工作人员过来。
华母是铁路浴池的会计,浴池里的人华父也都认识。
工作人员点点头出门,给华母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功夫,华母就在富云大厦附近一个饭店里点了两大兜子饭菜,打着车来了铁路浴池。
男工作人员接过饭菜转身便送进了浴池,于是,陈学广等人也第一次体验了跟一群大爷伏在浴池边,搭着浴池边沿当饭桌,光不出溜的吃饭。
留美归来的陈安通虽然不如法国人埃米尔那么大惊小怪,但这样的体验,还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新奇。
一大排各式各样的饭盒摆在池子边,大家吃一会儿还要把饭盒挪挪位置——
这个菜放在那边你够不着?来,放你面前你尝尝。
那个菜你尝过了吗?太远了?来,跟你面前那盘菜换换。
等吃完饭,大爷们还会告诉你,泡澡水里容易不消化,让你在池子边上坐一会儿。
然后再去搓个澡,站着搓,不积食,助消化。
横行澡堂子,大爷是专业的。
……
等下午一行人离开铁路浴池的时候,法国小伙脸红扑扑的,被招待的舒舒服服。
中法友好,初步达成。
埃米尔取手机的时候,华父在边上结账。
因为华母的缘故,浴池里的人来来往往间都跟华父打招呼。
来洗澡的客人也多是铁路这一片的,东北人情社会,铁路工人里谁跟谁都有点亲朋关系,见面不是拍拍肩膀,就是自来熟的笑谈几句。
埃米尔一边往兜里揣充电器,等待开机,一边看着华父朝着这个点点头,对着那个笑一笑,心里忍不住嘀咕:
华婕家在东北是不是很有权势,有头有脸?
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呢?
因为华母是铁路浴池的员工,老板跟华母关系又不错,华父一行人离开时,老板和今天当班的会计热情送行到门口,给足华父面子。
埃米尔看着这排场,忍不住心生敬畏。
……
……
法国。
埃米尔收藏画的朋友保罗,正捏着彩色传真机打出来的油画照片。
照片虽然不算特别清楚,却仍能看出苍劲笔触尽显潇洒,令人观画便能想象出画者挥笔时的利落和速度。
保罗先欣赏过笔触,才开始观察整幅画。
1分钟后,他从沙发上起身。
5分钟后,他开始在房间中踱步。
之后他看一会儿,想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再想一会儿。
10分钟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远在中国的朋友埃米尔的电话。
听到关机提示音后,保罗眉头紧皱,坐回沙发后开始抖腿。
窗外的太阳热烈,法国正是朝阳爬升的上午时分。
……
……
华婕中午在沈老师家吃了顿饭,下午继续画画。
方少珺他们上午学画时就知道华婕下午要继续,为了更早凑齐满墙画作,三个人吃过午饭后,下午也前后脚赶了过来。
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在为将来不知什么时候能视线的画展愿望,埋头努力着。
连续画了几个半天,华婕画的沈墨肖像特写中的大块铺色已经完成,她开始整体性规划着上第一轮小区块细节。
为了表现沈墨阳光下清透红润的皮肤,华婕不仅选用了橙、黄、红等暖色调配,还大胆的使用了绿色、蓝色和紫色等冷色。
其中绿色使用的尤其多,蓝色和紫色则只在阴影中做调剂。
钱冲休息间隙路过华婕身边,捏着笔站在她身后看了会儿,瞧着她果敢的往人脸上抹绿色,都忍不住替她捏把汗。
这tm用起色来,比他往画面上涂深色还大胆啊。
华婕之所以敢用偏浅色的草绿色块上脸,也并非毫无根据。
早期印象派大师雷诺阿为了表现阳光下的裸’女,就曾用蓝色和紫色来描绘人物身上的阴影。
因为这些突出的冷色的使用,雷诺阿的这幅画甚至被批评为‘腐烂的尸体’。
但后人逐渐接受了这种画法,雷诺阿成为印象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也被后世称为‘幸福画家’。
而他最爱也最被赞誉的画,多以‘女人’为题材。
华婕用透明水彩颜料来运用这种画法,铺描出的皮肤更紧通透有光泽。
铺叠了好一会儿皮肤,她收手仔细观察沈墨,随即换细毛笔,调出浅金色,低头开始细细勾勒沈墨被阳光直射的那一边的眼睫毛。
睫毛尖端是金色的,最靠近阳光的那几根最亮,弧度转向,描绘每一根睫毛尖端时都会重新调色。
当最后画好睫毛时,不仅同一根睫毛的尖端、中端末端颜色不同,每一根受光程度不同的睫毛颜色也不一样。
这就是画大于物体本身的特写作品时的快乐,细节中变化万千,沉溺描绘时,需要全神贯注和超强的观察力。
在这个时间里,华婕置身于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内心静如真空,情绪是和缓放松的。
当朝光的眼睛上睫毛描绘完第一层颜色后,她深吸一口气,从画板上抬起头。
后背忽然一阵酸痛,华婕身体一僵,停顿了好半晌,才慢慢直起腰。
方才沉浸画画时不注意,收笔回神后,才察觉自己已经伏板画了太长时间。
深吸一口气,她不敢再继续画,缓慢的放下画板,等刚画好的颜色晾干,站起身体时,后背肩胛和颈部仍针扎骨头般的疼,并且伴着阵阵钻心的酸痛。
她缓慢的长呼长吸,又发现不仅悲痛,手腕也酸酸的。
手指因为画画太沉浸,画细节又担心手抖而过于用力捏笔,导致中指第一节指骨边缘皮’肉被压下去一个凹痕,四周淤红,中心凹陷处白的没有血色。
她皱着眉,轻轻甩了甩手。
沈墨方才就察觉到华婕不对劲,瞧见她这小动作,便挪动长腿,在椅子上转了个向,面对她问道:
“怎么了?”
“手腕酸,后背和肩膀也有点不舒服。”华婕双眉耸起,眼望他时不自己流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沈墨歪头望着着她,嘴唇绷直,转头瞧见左手边椅子上搭着的厚坐垫,捞过来丢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命令道:
“过来坐这儿。”
“?”华婕脑子里还有一半停留在画上,一半停留在对职业病的畏惧上,糊里糊涂的也没去想他要干啥。
本能信任他的走过去,面朝着沈墨便弯腰准备坐下。
钱冲才从画室里出来准备上厕所,就见沈墨劈着两条大长腿坐在软椅上,华婕面对着少年,然后作势要跪坐在他□□——
“???”
“!!!”
钱富贵同学惊的双眼瞪凸,差点叫出声。
光天化日之下,他俩干什么呢?
是当屋子里的他们这些人不存在?还是俩人情到浓时按耐不住终于要白日宣’淫了???
钱冲皱眉瞠目歪头呲牙,面对着客厅这不合时宜的一幕,露出不敢置信又愤怒的表情——
警察!
老师!
快来管管!
救救孩子的眼睛!
白晃晃阳光照耀下的大客厅里,沈墨意识到华婕居然要面对着他坐在他膝间时,也吓的瞬间满脸通红,急惶惶叱道:
“背对着我坐啊!!!!!!”
华婕被吓了一跳,腰玩下去一半,惊的一僵。
然后抬眼正对上少年裤腰下分叉的地方,脑袋里因高度沉浸绘画的糊糊状态终于消散,她瞬间反应过来沈墨为啥一惊一乍的大惊小怪。
喔一声忙快速起身又快速转身,华婕双手攥拳,心跳失速。
动作顿了几秒,才准备弯腰坐下。
可刚要弯腰,又反应过来自己腰弯下去的过程中,岂不是又个阶段是自己撅着屁股对着他?
日——上天简直是在为难她华婕!
深吸一口气,进退两难的她只好双□□叉站,直挺挺向下,当场表演了一个千斤坠,一屁股盘坐在地。
耳中听到沈墨似乎松了一口长气,华婕的脸更红了。
她刚才走神太厉害了,俨然一个傻子。
丢脸。
想干掉沈墨灭口。
才起杀意,华婕又看到了站在画室门口的钱冲。
灭口对象加一。
“看什么呢?画你的画去。”华婕恼羞成怒。
“谁愿意看似的,我还怕长针眼呢。”钱冲一撇嘴,转身便走。
客厅里又只剩下华婕沈墨俩人,空气一时间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两人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华婕已经猜到沈墨是要给她捶捶背,可当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搭按在她肩上时,她肌肉还是紧了下。
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紧绷,手指顿了下,才开始用力压捏。
酸痛感袭来,伴随着纾解痛感的麻,和一种奇奇怪怪的痒。
眉头皱紧,少女的五官逐渐拧巴。
当沈墨的两个拇指偶然用力过大时,她终于没忍住,‘嗯’的抗议了一声。
少年的手指再次顿住,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斥责:“别出声!”,他的力道转小了些许。
“……”华婕欲哭无泪。
他们俩真的是在做什么合法的事吗?
她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
……
人生两大享受:皮包水,水□□。
泡澡是水□□,喝茶是皮包水。
华父一行人泡完了澡,便准备去喝茶了。
开车接上在宾馆里整理稿件的陈春晓,拐到茶馆里开始下一轮享受。
饮茶嗑瓜子,吃榛子和大松子。
一群人休息够了,才转道去沈老师家。
陈春晓请埃米尔帮忙拍几张华婕画画的照片,法国人举着相机,不仅拍了专注画画时的少女,还拍了一张构图很好的华婕和模特沈墨同框的照片。
晚饭时华父的请客规模再次增加——
华婕邀请了她的小朋友钱冲、方少珺和陆云飞。
因为两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最后连开车过来接方少珺的方妈妈也一道参加了。
华父的车上,华婕坐在沈墨和埃米尔之间,惊喜的发现,埃米尔一下午学会了不少中国话,还是带着东北味儿的。
当华婕用英语问埃米尔下午过的怎么样时,埃米尔说:
“贼拉牛b!”
当华婕问埃米尔中午吃了什么时,埃米尔说:
“可尼玛好吃了!”
“……”华婕。
“……”沈墨。
真是一次完美的中法文化交流。
就……汉语中,学习门槛最低的,可能是东北汉语。
……
晚饭,华父请客人们吃铁锅炖伊敏河‘大鲤子’,一大圈人坐在炕上,围着放在大灶上的巨大铁锅。
埃米尔不太会挑鱼刺,就捞大锅里的排骨和土鸡肉吃,正有点觉得大炕烫屁股时,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泡澡时也在惦记、喝茶时也在惦记、晚饭时也在惦记的事儿,终于有了回应——
不做他想,一定是帮他判断《和谐》价值的朋友来电话了。
礼貌跟身边人道歉,他费劲的从炕上跪行到炕沿,穿上鞋匆匆跑到大饭店楼梯拐角处,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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