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群架惊动全校师生, 最后‘主打’全部通报批评,参与者统统叫家长。
沈墨也答应了父亲会来,但今天推明天, 明天推后天,父亲沈佳儒都没到场。
最后教导主任给了最后通牒,一个月内如果家长不到校,就家访,到时候事情可就严重了。
沈墨口应是, 但那态度怎么看怎么吊儿郎当, 气的教导主任打了八百字腹稿骂他,下定决心见到其父沈佳儒后, 一定认真详尽的告黑状!
绝不留情。
这一场仗虽然大家都没落到好, 但高三高一学生们打了一架后, 忽然变成了虽然看不惯对方, 但又很钦佩对方的英雄气概的古怪和谐状态。
也算找到了一种和平共处的方式,一起打打篮球什么的反正没问题。
而被教导主任恨之切的沈墨,或成最大赢家。
他忽然被全班男生接纳了,那些往日里看见他就绕道走的体育生们, 甚至成了他忠实的拥趸,那面对沈墨的热情爽朗劲儿, 甚至超过一直给沈墨当跟班的赵金辉。
虽然赵金辉有点吃味, 但男人嘛,都是好兄弟, 他也只好接纳这种再也无法独占‘社会他墨哥’的状况。
待到体育课上, 华婕也体会到了有沈墨这样一个高一七班老大作同桌的好处!
……
体育老师举着洒水龙头浇冰场, 学生们在运动场跑圈儿, 华婕也在墙根边挥舞着大刷子画画。
她铅笔底稿都不打, 直接上毛笔。
同学们跑完圈儿都跑过来看热闹。
“华婕你在画墙啊?”
“华婕你在干啥呀?”
“华婕你画的啥呀?”
叽叽喳喳。
景年就专业多了,上来替华婕向同班同学们一一作答,然后围着华婕跃跃欲试。
太有意义了,太有趣了,他还没画过墙呢!
“哎,你还有笔吗?我帮你画啊,让我也试试啊,要不你画好边,我给你涂色啊。”景年摩拳擦掌,就差跟华婕抢笔了。
这种苦差事也抢着干,整个一好奇心满满的热血少年。
华婕怎么会拒绝他这种要求,立马递给他只笔,挑好色后让他涂,自己去几步外画另一幅。
景年的帮忙给了沈墨灵感,他原本已经接过赵金辉丢过来的篮球,准备去灌篮了,看见华婕跟个小熊似的在墙前面忙活,皱皱眉,干脆将球往篮球架下一放,带着男生们一起到校园墙前面找华婕。
那气势,彷如大哥带着小弟去屠城。
让这些男生们干别的不行,涂墙还是能的。
姚楠带着两个跑的快的,迈开长腿去画室跟美术老师要笔、要颜料、要涮笔筒和调色盘。
回来后,一群男生被沈墨指挥着跟在华婕身后。
这号召力,不愧是沈墨!
当然,华婕自己也是有人气的。
廖珊珊等几个玩的好的女生为了友谊都不怕冷了,戴上帽子手套一起来帮忙。
…
余同霖和另一个男生搓了搓手,也走向华婕。
路过卞颖时,问道:“一起去帮忙吧?”
“我没戴手套啊,你也没戴手套啊,你要去帮忙吗?”卞颖本能想皱眉,但还是忍住了,只做出为难表情。
“拿袖子套着手捏笔刷呗。”余同霖将袖子拽出来包住手,示意给卞颖看。
“她现在都不搭理你,还还去帮她的忙啊?你不怕出力不讨好呀?”卞颖低声说罢,耸肩吐了下舌,做出个有些不服气的可爱表情。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不知道她生什么气呢,过两天就好吧,女生真难伺候。”余同霖不甚在意,一边说一边走向华婕。
“我就不去了,我袖子短拽不出来。”见没能成功挑拨,不方便继续阻止,卞颖只得有些涩然摇了摇头。
“嗯。”余同霖应一声便走了,他目光抽回,落向校园墙前大开大合伸展小细胳膊画画的华婕,步速更快了些。
“……”卞颖脸色沉下来,眼神中显出怨愤。
“我们?”跟卞颖玩的好的女生看了看华婕,又看了看堆雪人的女同学,选择困难。
“绝不帮华婕,你看她喊了那么多男同学去帮忙,真没看出来,她这么会撩汉子,不要脸。”边上没了男生,跟关系最好的朋友,卞颖终于按耐不住吐露了心声。
“……那我们去堆雪人吧。”
“走!”
……
小风遛墙吹过来,华婕缩了下脖子,整理好衣领,才继续画画。
她勾好边缘形状,调好颜色,一个一个给同学们分派任务。
这个人涂这一块儿,不要涂过界,那个人涂那一块儿,从左往右拉直线涂,不要鬼画符……
于是,华婕只需要用特定的颜色描边,调颜色、指挥和监工就行。
同学们根据描边的颜色去填同样颜色,全员化身专业粉刷匠。
接下来一节课时间,涂墙小分队挥汗如雨,进度喜人。
下课铃响,体育老师喊人列队报数解散时,发现好多同学们脸上红一块绿一块的,仿佛刚从染坊偷布回来……
……
画校园墙时间紧张,华婕忙碌起来,除了学习以外,什么事儿都暂时放下。
本来准备周末去少年宫新开的水彩美术班报个名,也没顾上,光在学校画墙了。
周末两天王婷包早中晚三顿饭,带着她把学校对面小饭馆里好吃的菜都吃了一遍。
周末沈墨跟人约了在学校打篮球,瞧见华婕忙,干脆招呼着打篮球的男生又过来帮忙——
这些被招劳工的人里还有高二的学生。
好在画画本身有点趣味性,不然大冷天出来打球被征兆涂墙也太惨了。
因为怼着墙画画的人多,周末赶过来浇冰场的体育老师也在工作间隙过来凑热闹,拿着画笔跟着王婷画。
“哎,你小心一点呀,别涂出我画的边界呀。”华婕监工一眼捉到沈墨涂色过界,立即大声指出。
“唉就一点点,看不出来的。”沈墨浑不在意。
“屁啦!”华婕蹬蹬蹬跑过去,不得不将正学习的小女孩儿的脸画大了一圈儿,以便包住沈墨过界的线。
“……”沈墨抽了抽嘴角,画画真是好需要耐心和专注啊,好麻烦。
“你看!就因为你的疏忽,人家挺清秀的小姑娘,现在变成小胖脸了。”华婕斜眼瞟他。
“……”沈墨瞪她,牙痒痒着想弹她脑瓜崩。
小土豆这是要造反呀?
眼观六路,确认没人往这边看,他出手如电,在她脑门儿上狠狠戳了一记。
“去去去,画你的去,别在这儿耽误老子涂墙。”
见她脑门上被他戳出个小红印,他心满意足的赶人。
“……”华婕揉了揉脑门,一边翻白眼一边嘀咕:“没大没小的崽崽!”
“?”沈墨灰眸,眼神疑惑横她。
“-v-”华婕立即回以无辜笑。
“……”少年这才拽拽收回视线,继续专注涂墙。
王婷回眸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叹息:
年轻真好啊,真想变年轻,变成华婕这样小小年纪就有画画天赋,还被校园里的大男生保护,啧啧……要是学习更好点,家里有钱点,那就更好了……
……
大课间,其他学生们都在溜达玩儿,要么就在开足暖气的课堂里聊天。
华婕却在墙下画画。
王婷刚调好的颜料没画一会儿就开始结冰碴,她不得不用温水调和,才能继续画下去。
转头看向华婕,少女穿着厚厚的靴子,戴遮脸的帽子和大围巾,厚实的棉服将她裹成个球球,几乎完全看不出身形。
穿的如此笨拙,手臂挥动起来却很轻盈,一看就是习惯了画画的动作。
这么冷的天,华婕从没抱怨过,也没偷过懒,仿佛认定了拿钱干活理所当然,一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娇气都没有。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谁不是被挡宝贝宠大,怎么华婕就这么能干能吃苦呢?
也不知道是出生于怎样的家庭。
王婷跺了跺脚,她都想偷懒了,但每每瞥见专注干活的少女,她就咬着牙又继续起来。
……
干累了,华婕就掏出保温杯喝一口热水,原地跳一跳,继续画。
上课预备铃响了抱着画材回教室,坐下后桌上有课间时廖珊珊帮她打好的热水。
沈墨将放在暖气上保温的暖水袋往她怀里一塞,她抱着快速把手暖回来,五六分钟后就能照常记笔记。
下课铃一响,又第一时间抱着画材下楼,争分夺秒的去完成她的400块任务。
教导主任看着小姑娘寒风中画画,心里都开始不忍。
400块之外又给王婷拨了100当保暖补助费,王婷转手就都给华婕了,小姑娘也不扭捏,接过去捋平折好便往兜里揣。
王婷常常觉得华婕有超出15岁孩子的成熟稳健,不羞怯,不懵懂,做事儿目的性、主动性都很强。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华婕是同事而非学生。
真是个有才华的怪小孩。
……
顶着零下的风和雪干活,华婕没感冒,但手上生了几块儿冻疮。
肿起来后硬邦邦的,红红紫紫的还有点疼。
过一天就开始又痛又痒。
本来想着买冻伤膏的,结果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到学校,放下书包才想起来没去药店。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跑出去买药,忽然瞧见桌上多了一盒药膏。
她捏起来看看,又左左右右看看。
同学们三三两两坐着,有的在聊天,有的埋头整理书本,有的正赶时间抄作业,就是没人看她。
整理好书本坐好了开始早自习,翻开书看了两眼,她又捏起冻疮膏。
开盒开盖后,嗅到一股药膏的苦味,她挤出来小心抹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痛痒感立即就有所缓解。
抹好后,她又将冻疮膏放在桌上,也不知是谁买的,连张纸条都没留。
安静复习了快二十分钟后,班主任进教室监堂,语文课代表开始带着大家读课文。
沈墨这才带着几个体育生回来,姚楠抱着篮球,一看就是趁早自习打篮球去了。
班主任瞪他们几眼,念叨句“以后提前几分钟回来。”
“知道了。”只有姚楠乖乖应声。
班主任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也没再多苛责。
沈墨走到华婕身边,她忙站起身让他进座。
少年一边越过她椅子到自己座位坐好,一边回头问她:
“我爹手也生了冻疮,家里冻疮膏买多了,你抹了吗?”
说罢,沈墨伸手便按住她手腕,将她手从语文书下面拽出来查看。
冻伤膏是他上学路上专门绕道去买的,但他绝对不会让她知道。
他拇指正按在她腕骨上,带着刚从外面打球裹回来的寒气,华婕轻轻打了下颤。
“抹上过两天就好了,你戴个厚点的手套。”说罢,他又将她手腕甩开,动作自然的仿佛拿起又放下一本书。
华婕眸光追着他,见少年翻开语文书,找到同学们正朗诵的那一页,虽然没有出声,却跟着默读起来。
她悄悄收回手,托着语文书时又被压在书页下。
方才被他凉手指头按过的地方忽然开始发烫,她另一手悄悄摸了摸那处,软乎乎滑溜溜的,真好摸。
脸红了下,她方才脑海里居然闪过一个‘我真滑,沈墨要是仔细摩挲过,肯定也要夸她滑溜’的念头。
好害臊。
华婕埋头朗诵的更大声专注起来,让知识冲淡这些邪念吧!
沈墨被吵的挑眉,转眸瞪她一眼。
小学生才这么不矜持的大声朗诵呢,她就不能估计一下自己的淑女形象吗?
早自习后数学课,华婕认真听讲第一名,还会主动举手回答老师问题,乖的像个宝宝。
沈墨瞧着她那过于认真的模样,既觉得滑稽,又觉有点可爱。
要不是知道华婕学习也就那样,瞧她那积极劲儿,真会以为她是个超级学霸呢。
一下课,华婕又立即跑了出去。
短课间10分钟也不放过吗?
沈墨伸了个懒腰,昨天晚上熬夜看《阅微草堂笔记》,做了一宿腻歪死人的老八股妇德梦,他这会儿困劲儿上来了,干脆伏在桌上打起瞌睡。
预备铃响时,他已经有些开始昏沉,忽然有人小力戳他手臂。
皱眉抬头,眯眼横过去,便见华婕似小动物般笑呵呵的,将一杯热腾腾奶茶递给他。
沈墨嗅到熟悉味道,稍微来了点精神,奶茶凑到鼻尖,茶香奶香扑鼻。
微苦的茶味让他清醒了些,小口试了试温度,随即大口咕咚起来。
干掉半杯后才放下,他浑身热乎,舒服的想打嗝。
华婕投喂成功,笑的心满意足。
沈墨转眼看见她的笑容,不悦道:“哼,这些日子光忙着那破墙,我都快忘了奶茶什么味儿了。”
“以后一天一杯少不了你的。”华婕收到他的冻伤膏没有道谢,心里却都记得。
瞧瞧这家伙两天没喝上,就抱怨上了。
“最好如此。”沈墨说罢,又喝了一口,然后转头问她:“还有多久画好?”
“快了。”华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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