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阮慈之中, 亦有许多阮慈和太初阮慈性格相近,人生履历也几乎一致,只是有小小差异, 阮慈此次并未有能力将其全部消去,这亦很难被敌人用来针对自己。但洞阳阮慈与青君阮慈却是不同, 两个阮慈都是一念之差,终至分道扬镳, 倘若她在某一时刻未有遵从心中欲念, 而是有所犹豫, 所经历的一切都会不同。彼我虽我, 却是最险恶的道敌,便是此时没有分出高下,将来到了洞天境界,也要彼此攻讦, 只有一个阮慈最终能胜出成道,成为所有时间线中独一无二的阮慈。彼时宇宙中所有时间线都会因此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下一次道争时,道祖的时间线发生交叉为止。
若说将来, 那自然是太初阮慈成就最高, 洞阳阮慈所受限制最大,交通大道已有道祖, 她最高的成就也只是成就洞天, 最终或被洞阳道祖锁死修为,或者成为道奴而已。而青君阮慈成就越高, 便越有可能在某一时刻失去自我,成为青君转世身。届时我已非我,便等如是这个阮慈的覆灭。但就此时而言, 三人修为相当,都是不可小视。阮慈执掌道韵要胜过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但对敌两人联手,却的确略逊一筹,这两个阮慈本为一体,联起手来默契自生,洞阳大道无所不化,而生之道韵生生不息,即便洞阳大道被太初道韵磨灭,却有生之道韵为其不断恢复,青君阮慈更是催动大道权柄,令阮慈无法再感应生之道韵,不能恢复自身力气。甫一交手,太初阮慈似乎便落于下风。她望着似是熟悉却又分明极为陌生的阮慈,不由叹道,“真是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因她是出剑之人,对三人命运的分歧点都是清楚,此时道韵轮转,在此地和另外两条大道拼杀时,口中更道,“你结丹时为何不敢招引全新大道,而是择选生之道中?太一君主已为你留足了机会,将你送回宇宙创世之时,你却只敢做那稳妥的选择,你是何等的无聊!”
青君阮慈面现惭色,阮慈冷笑道,“我知道你,你便是我心中一闪即逝的胆怯衍生出的时间线,胆怯之徒,也敢与我争锋?你无有胆魄,便连转世身的担子只怕都承担不起!”
正因她们本为一体,这又不同普通的言语攻讦,狡辩全无用处,阮慈所说的全是无可抵赖的实话。青君阮慈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怅惘,望着太初阮慈的神色也变得复杂,勉力道,“而你是何等张狂,何等自私,周天所系,全在你一人肩头,难道你要比青君更能承得起周天万民的命运么?”
阮慈冷笑道,“我怎不知我如此识得大体?”
随主人心境生尘,生之道韵转弱,大道权柄松动,太初阮慈对生之道韵原本的感悟重又生效,生之道韵重被她借用汲取,恢复太初道韵。她又转向洞阳阮慈,不屑地道,“至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原本就不该存于世间,倘若无有大不敬思潮,便不会有阮慈诞生,生之道韵更不可能臣服于洞阳道韵,你所持乃是洞阳道韵,如何拔剑?你无法拔剑,又怎会在虚数中遇到道奴上使,你为何去那里,上使又要你平复什么?你可知道,这一切由你的不敬之心而起,倘若你从未生出不敬之心,便不会有抉择的关口,你连诞生于世的契机都不会有!”
随她言语,洞阳阮慈身后的时间线上,迷雾缓缓消散,确有无数画面都在扭曲闪烁,透着强行揉捏的痕迹,青君阮慈亦是为之侧目,手中攻势,不由一缓,便连洞阳阮慈自己,也是将道韵回卷,仅仅是护持自身,回首展望前尘,面上现出迷惘之色。轻声道,“但我之存世,便证明我有存世的因果……”
“你之存世,便是因为要与我为敌,”太初阮慈心中疑云,缓缓澄清,她语气越来越坚定,“将来在某一时刻,会有人利用你将我因果气运窃取……我知晓了,我知晓为何每每破境,皆在过去,唯有在过去之中,我才能躲开来自洞阳的干涉,他只能将法力灌注,生生造出你来,利用道祖滔天神通,强行扭曲因果,令你得以存世!”
随她言语,这仿似超出时空限制的神秘空间中,景色又是扭曲一变,三名阮慈同时仰头看去,仿佛见到无穷无尽的星海之中,那条奔涌跳跃的时光之河,正拍打出无数浪花,岸边无穷道韵,正不住往河流中冲刷而来,但河流中心却有一尊白玉雕像,闭目垂立,不动如山,其身散发无穷毫光,将这条古往今来川流不息的河流上下,全都罩定,任由冲刷,夷然不惧。
时之道祖权柄!尽管时间对道祖而言,也只是一中维度,但当维度有了主宰,他说过去不能扭曲干涉,便是不能扭曲干涉,洞阳道祖可以干涉现在,布局未来,却无法直接来到过去!
他并非对阮慈毫无所觉,只是在他最容易接触到阮慈真灵的那一刻,在阮慈每每破境再造、吸纳因果气运的时机中,阮慈总是身处过去,身处洞阳道祖无法触碰的所在!
但洞阳道祖亦非全然无计可施,他便用因果气运,再造了无数个阮慈,将来如有机缘,这些洞阳阮慈只要有一个替代了太初阮慈,她的时间线便会成为真正的事实,琅嬛周天从未丝毫脱出洞阳道祖的掌控,东华剑不过是在阮慈手中暂时持有,将来自会转交给下一个由洞阳道祖属意,无有其余道祖落子的剑使,由他来再试着持剑突破,或和大玉周天争斗,令大玉周天中某一人尝试突破合道,圆满洞阳道祖的道途!
但如今太初阮慈还未落败,洞阳阮慈诞生的因果依旧虚假扭曲,无法自圆其说,其破绽只是强行被洞阳道韵弥合,如今被太初阮慈一语揭破,融合处的洞阳道韵一阵动荡,被太初道韵觑见机会,前往驱离,化为乌有,原本被扭曲的因果顿时弹回原处,各自支出棱角,虚幻节点逐一破碎,洞阳阮慈立在原地,不躲不闪,望着太初道韵将自己淹没,美目凄迷,忽地叹道,“一切都是假的,但情意……”
她身后浮现种中胜景,均是在江湖中游历时的机缘遇合,亦有不少青年俊彦和她相识相知,只是和阮慈现有的旧友都是不同,这洞阳阮慈并未拜入上清门,而是被宝芝行收入门下。自然又有另一番不同的交际,且因为这条时间线中谢燕还并未存在,连王胜遇都不知所踪,自然也没有三国被封锁之事,阮慈在南株洲平平安安地长大,被柳寄子相中,得洞阳道韵灌顶,此后被宝芝行前来南株洲贸易的一名大掌柜收入门下,这样的商队,逗留都是数百年之久,在离开南株洲之前,阮慈一路修行,已有金丹修为,机缘巧合之下,在南株洲遗府中寻到东华剑。这才惊艳出世,成为南株洲的大人物。
不知为何,这条时间线中,柳寄子竟是阮容之师,其后又将她聘为道侣,随阮慈一道来到中央洲陆,阮慈在中央洲陆来往的也都是一时之选,上清门中和她熟识的却是邵定星,这也是上清门这一代唯一没有更易的弟子,其余弟子均已不识。但即便如此,一道探幽寻秘、谈玄论道,乃至情意暗生,共渡情劫,这些情谊却都并未有假。
太初阮慈颔首道,“万般皆假,但情意是真的。”
洞阳阮慈面上现出美得惊心动魄的笑意,似是得了一丝安慰,一丝解脱,颔首道,“多谢你……”
她面容飞出一丝灵炁,随后片片破碎,往外散落,一切归于虚无,竟无内景天地流泄,只是化为一团清气,飞往天外,阮慈观照之中,还能望见些许情念,仿佛被此间某一大道主动收入,心道,“情祖反而是得了好处。”
洞阳阮慈一去,冥冥中更有巨额反馈,涌入太初阮慈法体之中,更有一中难以言喻的轻松,仿佛甩脱了自身都不知晓的大包袱。头顶天河之上,那不断冲刷的道韵凝成一道黑影,面目无从辨别,向阮慈投来淡然一瞥,暂时退去。那雕像仿佛也扭头垂目,望了她们一眼,天河虚影一闪即逝。阮慈深吸一口气,提剑指向青君阮慈,冷然道,“便只剩下你了。”
青君阮慈剑尖垂落,似有些许怅惘,低声道,“难道我也是强造出来,为夺你气运而生的假阮慈吗?”
太初阮慈摇头道,“不然,我已说过,你是我的怯懦,将来或为我的心魔。我今正为斩你而来!”
她身后气势不断凝聚抬高,这一剑尚还未出,已然惊天动地,青君阮慈不断后退,竟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反而转身夺路而逃,只见身后剑光大涨,往下只是一落!
这一刻清气冲天,过去未来同时震颤,时光长河涌起巨浪,似是有绝大变化正在发生!甚至连道祖级数的存在都纷纷惊动,显化于宇宙之中,向着时光长河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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