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的郑芝莞，已经后悔了。</p>
早知这支舰队如此难缠，那就该让别人率舰队出征，哪怕是被他下令打了屁股的施琅那厮。</p>
可现在还没有实质性的交战，主力舰折损了七、八艘，士兵伤亡还不知道，可郑芝莞很清楚，落水的人，大部分回不了家了。</p>
很难有人可以在黑夜中，浸泡在海水中一整夜而活着。</p>
七、八艘主力舰、数百人的损失，就算自己是郑成功的叔叔，也逃不了罪责。</p>
这种罪过的倒逼，反而让郑芝莞心中升起了火，渴望胜利的火。</p>
因为只有胜利，才可以抵罪。</p>
歼灭这支舰队，无罪，还有功。</p>
想到此，郑芝莞不再后悔，敌人就在前面，冲上去，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p>
……。</p>
没有人知道，这场海战是怎么开始的，甚至连交战双方的当事人也说不清，谁开的第一炮。</p>
显然，这已经不再重要。</p>
当双方伤亡了那么多人的时候，所有借口都不重要了。</p>
只有战斗的结局，才是重要的。</p>
寅末卯初之时。</p>
王一林水师在蒲门所以东海域，被郑芝莞所率舰队再次追上。</p>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发白。</p>
所以，严格来说，这不是一场夜海战。</p>
但郑芝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下令炮击，会将煞星引来。</p>
张名振率吴淞水师是朝台山方向去的，因为当时那里传来炮声和火光。</p>
可其实，不管是王一林水师，还是郑芝莞水师，都已经头也不回地北上了，区别是一个在逃，一个在追。</p>
所以，当张名振赶到台山水域时，才发现这不再是战场。</p>
支离破碎的残骸，燃烧的船体，翻滚的浓烟，还有没沉入海底的士兵沙哑的哀呼……海面上的惨象，让张名振心酸，饶是张名振在这几年也见识了不少各地遭受清军屠戮的惨状，可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p>
这就造成了张名振再一次错失了及时增援王一林的良机。</p>
直到从海上救起的王一林水师将士口中得知战场状况，张名振才下令，留下一些中小船继续搜救，吴淞水师立即北上救援。</p>
战后统计，被张名振救起的落水士兵，总共三百八十七人。</p>
而王一林部落水将士，仅不足百人。</p>
好在当时被俘虏的三条战船上，几乎没有人员伤亡，在战后被交换回来。</p>
而张名振的这次救援，也成为了吴争和郑成功之间，讲和的基础，否则，一场规模不可控的战争就真的爆发了。</p>
要是战争爆发，双方都是不可承受之重，单就以双方对外的贸易而言，那危害都是致命的，就不用说，双方都还面对着北面虎视眈眈的清军。</p>
不管是吴争面对江北及江西清军，还是郑成功要面对福建、广东的清军。</p>
……。</p>
半个时辰。</p>
足足半个时辰的炮击，在第二艘战船被后方炮火击中的时候，王一林终于咬牙下令，舰队迎战了。</p>
王一林知道凶多吉少，双方的实力对比太大了。</p>
自己这边仅二十艘战船，还有两艘已经被击中受了轻创。</p>
主力舰的对比就不成比例，王一林只有二艘六十四门炮的主力舰，其余的都是四十八门炮船。</p>
郑家水师追来的都是主力舰和中型战船。</p>
主力舰数量是王一林的近十倍，战船数量也超过三倍。</p>
这仗没法打，就算射程比郑芝莞远，可一艘战船舰炮也无法同时招呼数艘敌船啊。</p>
但相较于继续向北逃，承受屁股后面不断地炮击，那还不如背水一战。</p>
王一林的命令，点燃了这场残酷海战的导火线。</p>
王一林的战术，是将舰队方向改右，在继续向东北方向全速航行的同时，以右侧舷炮，对追敌进行阻挠射击。</p>
如果是舰船娄量大致相同，哪怕是稍逊，这种突围方式，是非常有效的。</p>
因为追击的战船，船首对着目标，是无法形成舷炮反击的。</p>
但如果数量相关悬殊，这就会造成，遭受敌人侧翼包抄堵截。</p>
同时，正背后敌人的战船也会同时转向，王一林要想始终以舷炮阻击，那么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断地保持右转。</p>
也就是说，一旦开始右转，就停不下来了，最后的结果，就会是绕圈，双方都在绕圈，都想将舷炮对敌。</p>
但郑芝莞水师船多，他可以分些一半来，对着王一林舰队绕圈动作，进行反向插入。</p>
也就是说，在另一侧横开，守株待兔，等到王一林舰队转半个圈，船首对着那支伏兵时，就可以一轮齐射，这样的齐射，几乎后果是灾难性的。</p>
唯一可破解的办法是，再反向！</p>
也就是说，本来顺时针转圈的，突然改逆时针转，这样就可以完美避开侧翼伏兵，但，整支舰队的尾部和侧翼，就会暴露在正后追敌的另一侧舷炮瞄准之下。</p>
两者听起来一样，但结果是不同的。</p>
侧翼伏兵是守株待兔，炮口已经对准，一旦齐射，准确度就会大增。</p>
而正后追兵的舷炮，却会因无法猜测到目标何时会改向，同时因转向时间过短，猝不及防之下，甚至来不及瞄准，精准度就会大减。</p>
王一林虽然没有海战经验，但水战经验还是有的。</p>
这一套战术，来自王之仁的身传言教，按王之仁的说法是，保命用的。</p>
眼看就要进入侧翼伏兵射程之内时，王一林一声令下，二十艘战船突然反向，如同长蛇扭身一般。</p>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之前被击中过的两艘中型战船，因桅杆、风帆受损转向过慢，被随之而来的火炮命中。</p>
郑家战船舷侧重炮的威力其实不大，三十八斤的实心弹，一旦击中，砸个坑，最多是洞穿罢了。</p>
但，如果被十几发，甚至几十发同时砸中，那结局只有一个，被击的一面，如同漏筛。</p>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也就是王一林另外十八艘船堪堪完成转向动作，这两艘船，便已经沉没。</p>
一百多将士在海水中挣扎、呼救，惨不忍睹。</p>
但十八艘已经转向的战船，随即对正后方的追敌，展开了一轮齐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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