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棠听了李招弟的话, 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等她笑够了,才问李招弟, “嫂子,我给你的那玲-珑火塔,你觉得好用不?”
“这还用问?那绝对是好用啊!娘出去吹牛逼,把那玲-珑火塔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结果一大群婶子阿姨过来找娘说好话,就是为了蹭娘屋里的玲-珑火塔。”
“同样是在屋子里烧一个火灶, 上头加个玲-珑火塔,全屋子都是热乎乎的,可若是不假玲-珑火塔,那就是灶台旁边那一片儿热。娘为了安置那么多的婶子阿姨,特地腾了间屋子,专程留给那些婶子阿姨编席子用。”
这些事情都是夏晚棠所不知道的。
夏晚棠听李招弟说了这些后,才给李招弟解了秘,“所以啊, 嫂子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我上当受骗买回来的假炭石,就是用来熔铸玲-珑火塔的。我给娘家人和婆家人找了这么一个冬日里也能做的赚钱活计,那玲-珑火塔在这大冷天里有多么好用, 嫂嫂不会不知道,你想想这买卖若是能做成,那能赚多少?”
如今的李招弟, 脑子那叫一个活络,她都没在心里打小算盘算, 只是想了一下有多少人等着买玲-珑火塔,就好似看到了一座座金山银山。
想到那朝自己撒腿奔来的金山银山,李招弟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她嗓子都在颤,“棠丫,我觉得这个买卖可以做!这大冷天里,嫂嫂原本还想,幸亏你带着你哥他们几个做了几年的买卖,不仅盖了防寒的大院子,家里的一应物事也准备的不差,粮食这些更是添了个满仓满库,炭石虽说没存多少,但有你帮衬着,又添了一批。不然这么冷的天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你说那玲-珑火塔的买卖该怎么弄?反正你哥他们几个在家闲的时间也够久了,我看着都烦,给他们找点活儿做正好。别让他们都给闲下来……”
听着李招弟的这番话,夏晚棠在心里默默慰问了一波夏光宗。不知道自家大哥听到他婆娘的话,心里会作何感想?这个年会不会过得心里不大舒坦?
马上就是大年,夏晚棠不想在年前接着折腾了,再者,熔铸琉璃火塔还需要垒制火窑,不是一拍脑门能做成的事,她打算等过了过了大年初五再开工张罗。
李招弟倒也没纠结这三五天,她此行来就是问夏晚棠是不是受了那天-朝商人的蒙骗,买回一堆不能用的东西来,如今得到了准确答复——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把那熔铸琉璃火塔的顶好矿石当做煤炭用,自然就不纠结了。
李招弟回夏家庄的路上,虽说外面冰天雪地,但她心里却是火热的很,她已经在心里盘算来年大干一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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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干劲满满的李招弟万万没想到,在除夕夜这天,她娘家妈没了。
乡下有个习俗,逢上大节,是不能办丧事的,李招弟娘家那兄弟如今还未娶亲,上头的一众姐姐更是都嫁了,连个与他一并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因为李招弟早就同娘家决裂了,而且决裂之后李招弟对娘家人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般的冷漠无情,她娘家兄弟根本不敢来找李招弟。
李求弟一心帮着娘家,在被婆家赶出来后,娘家却连一碗热水都没给她喝,她那娘家兄弟也没脸找李求弟。
他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了嫁到隔壁村的李盼弟。
除夕夜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甭管这一年赚了多少,家里添了什么喜事,亦或者是折损了什么,所有人都放下这一年的担子,打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过个年,就连许多互相看不顺眼的婆媳都能坐到一张桌子前包饺子了。
李盼弟万万没想到,饺子没包完,自家娘家兄弟来报丧了!
“姐,咱娘没了……”
李盼弟她娘家兄弟是打小被宠大的,爹娘在世时爹娘一起宠,爹过世的早,娘更是把这儿子当成眼珠子一样疼,他还有上头几个姐姐拼了命的照顾,如今姐姐都出嫁了,相依为命的老娘都没了,李盼弟那娘家兄弟就好似丢了魂一样,见到李盼弟,嘴一张就开始哭。
李盼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搞的慌了神,赶忙问,“福宝儿,咋了?这大过年的,你哭啥?赶紧收一收,别让我婆婆看到。我婆婆最忌讳这些事儿,要是被她看到了,她要骂我的。”
‘福宝儿’就是李盼弟她娘家兄弟的名字,大名就叫李福宝。
李福保好似无家可归的狗子,听了李盼弟的这话,尤其是‘大过年的’这四个字,他哭得更凶了。
“姐,娘没了!娘没了!咱娘没了!她最近两天总说困,早晨就起来得很晚,她晌午还同我说回屋睡个觉,睡醒之后就起来和面包饺子,可我等到半下午都没见咱娘起来,我进咱娘屋里看的时候,咱娘已经凉了,丁点儿进出的气儿都没有。”
李盼弟一下子就慌了神。
娘再不好,那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亲娘啊!
她的眼泪扑漱扑漱地往下掉,这会儿的她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晦气不晦气,她的脑袋已经完全空了。
有心把这事儿告诉自家婆婆,可是想到自家婆婆的诸多忌讳,李盼弟心里还是有些怵的,她犹豫良久,擦了泪,横下心来。
“福宝儿,你等二姐一下,二姐回去同你姐夫还有公爹和婆母说一声,然后二姐和你姐夫同你一起去。”
李福宝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拼命地点头,肚子也跟着发出了咕噜一声响。
“二姐,你家里有吃的吗?我饿的太厉害了,现在手脚冰凉,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李福宝一脸期盼地问。
李盼弟心里苦,自个儿娘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说出去铁定是要被婆母给责备的,自家哪有脸再去给福宝儿端出一碗饭来?
“福宝儿,你先撑一撑,二姐同婆母说完之后就同你回去。回到咱家后给你做饭。对了,你同大姐和求弟说过这事儿了没?”
李福宝摇头,“我不敢同大姐和三姐说,大姐那暴脾气,咱娘都在她手上讨不到任何的好处,我要是去了,她还不得拿乱棍把我打死?三姐……我没脸同三姐说,我对不起三姐啊!三姐为了帮咱家,被婆家撵了出来,咱娘却不愿意收留,我哪有脸再去找三姐?”
李盼弟张了张嘴,道:“你在门口等我片刻,我去同我公爹和婆母说了这事儿。娘没了是大事,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总得同大姐和求弟说的,你不敢说,那就我去说。要是咱俩都说不动,那就当叔和婶子去帮忙说,咱李家亲族里的长辈那么多,大姐和求弟还能不给亲族长辈一个面子?人都没了,总得体体面面地把人打发走。”
她仿佛赴刑场一样脚步沉重地进了屋,没过多久,屋子里就传来咒骂声,不过李盼弟和她男人倒是都穿着厚实的衣裳出来了。
李福宝喊了李盼弟家男人一声‘姐夫’,那男人拍了拍李福宝的肩膀,问李盼弟,“盼弟,咱现在是直接去你大姐家还是回你娘家去?”
李盼弟心里也没注意。
她咬咬牙,“找大姐,大姐那次恼我和求弟,可求弟没活路时,还不是大姐收留了?她就是刀子嘴,最疼我们下面几个了。要不是我娘险些害得她和扁头都双双没命了,关系铁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么大的事儿,我心里也没多少底,得把大姐和大姐夫喊上,不然我真操弄不了这么大的事儿。”
李盼弟领着惴惴不安的李福宝到了夏家庄,敲开了李招弟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夏光宗。
看到自家媳妇儿的娘家兄弟和妹子登门,个个都顶着个大红眼珠子,好似兔子成精似得,夏光宗疑惑地问,“这是咋了?”
李盼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见李福宝没跪,她赶紧把李福宝也扯得跪下,这才道:“姐夫,我娘没了,你同大姐说一声,我们需要大姐做主心骨,回娘家帮着操弄丧事啊……”
夏光宗手里的门闩哐当一下掉在地上,险些砸到跪在地上的李盼弟和李福宝。
李招弟和李求弟正在灶间里做饭,李求弟帮着煮饺子,李招弟正炒着两道菜,姐妹二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没上心,只当是同村的皮猴子在挨家挨户地讨糖吃,但那李盼弟的哭喊声不小,别说是在灶房里煮饺子炒菜的李招弟和李求弟姐妹俩了,就是住在隔壁院子里的夏耀祖、周桂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招弟霍然一下站起身,眼睛睁的滚圆。
“求弟,我刚刚好像听到……盼弟的声音了。”
李求弟也是一脸惊疑,“姐,我也听到了。”
姐妹二人出了灶房一看,果然是李盼弟与李福宝,这会儿正跪在大门口哭哭啼啼。
李盼弟见李招弟和李求弟出来,哭得越发厉害了,抱住李招弟和李求弟的腿就嚎啕个不停。她手背蹭到李招弟穿的衣裳上,摸着那柔软厚实的衣裳,一看就是为了过年而新制的,面料滑溜,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同样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姐妹,大姐现在过得是富家太太才能过的日子,住得好吃得好穿的也好,自己过的却是非同一般的艰难。
一时间,扯着嗓子放声大哭的李盼弟也不知道是因为亲娘过世而悲恸,还是因为同样的爹娘不同的命运而悲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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