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谢闰梅的打算后,杜红缨心里的警铃立马就响起来了。
她微微后退了半步,见夏晚棠拿着一包糖出来,同谢闰梅客气道:“还没说亲呢,棠丫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家里想给她好好挑挑,也就不催她,慢慢相看着。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随便将就了。”
谢闰梅一抬头就看到了眉目好似画儿似的夏晚棠,她心思一动,突然来了主意。
自家幺儿的身体不大好,能不能考中秀才得另说,如果说亲娶妻的话,最好是娶一个强势一些,娘家也能帮得上忙的,夏家这种人丁旺盛的就很适合结亲。再加上夏晚棠自己有本事,能做个小买卖,自家幺儿就算不能下地,但也能抄书赚点钱,夫妻俩齐心协力,日子应当能过得不错。
可问题来了,人家能不能看得上自家幺儿?
别看在谢闰梅眼中,李淳奕千般好万般好,可谢闰梅心里也有数,在其他人眼中,自家儿子就是病秧子一根,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的年纪还说不上亲。
谢闰梅把心思打在了夏晚棠身上,当下就冲杜红缨挤了挤眼,把杜红缨拉到一旁,避开夏晚棠,低声问,“红缨嫂子,你看我家老四怎么样?我家老四年岁同你们家棠丫差不多,我记得比棠丫还要小上一两个月,咱俩应当是一前一后生的。”
杜红缨面露为难,她的思想还是典型的庄户人家的女人思想,觉得男人如果身子骨不大好的话,难撑起家门来,有些不大愿意。
谢闰梅能猜到杜红缨有这样的顾虑,索性就同杜红缨敞开把话说了。
“红缨嫂子,我知道我们家老四的身子骨不大好,但请来很多大夫看过了,他们说是我怀老四的时候亏了身子,老四不算什么大病,就是身子有些虚。这些年来,老四哪有什么毛病?就是体弱些,多喝些糖水就没事了,其余的药都没吃过。”
“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咱都是作娘的,谁的心思不是为儿女着想?你们家棠丫如果嫁进我们家来,我肯定不会亏待了她。家里有什么活儿,我都会尽力帮衬的。不出啥意外的话,我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足
能帮小两口把日子给扶顺了。”
“我们家老四的相貌好,如果不是身子拖累了他,他的亲事也不至于变成我的心病。你家棠丫要是能看上我们家老四,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老李家的男人没有那花花肠子,都是一根筋的实心眼儿,我敢给你立个保证。”
“我想撮合你家闺女进我家门,主要也是看上你们家了。老四身子不好,岳家如果能立得住,小两口的日子肯定过得更顺。老四上头有三个哥哥,你家棠丫也有三个兄弟,断然是没人敢欺负的。
说实话,杜红缨有些动心。
李家四郎那相貌,能说是一顶一的好,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人,可惜身子骨不行,虽说没什么大病,但时常得用糖水供着,比女人还娇贵,所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只敢在梦里想想,等到嫁人时,还得选择精壮的后生。
李家四郎的性情也算醇厚,是老好人,听说文采才情不错,本来妥妥能考中秀才,是被身体给拖累的,晕在了考场上。
别人家缺那么点儿糖霜的钱,自家可不缺,要是真能结这么一门亲事,虽说有点委屈自家闺女,但也委屈不到哪里去。
杜红缨有了这样的想法,对谢闰梅的脸色就和煦了许多,她冲谢闰梅点点头,“我问问棠丫的意见,你也回去问问你儿子的意见,要是俩年轻的都有这样的想法,就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看能不能撮合。”
谢闰梅一脸堆笑地应了声,转身要走,就见有人驾着马车赶了过来,停在了夏家门前。
正是速达镖局来送货的镖人。
这走镖人大清早才来过一回,杜红缨又不是鱼,怎么会不认识?她愣怔了一下,问,“是棠丫又买东西了?”
那走镖人点头,“是,还是夏小姐的。这次是从大元那边过来的货,还有一笼鸽子,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夏小姐在家么?麻烦夏小姐出来认一下东西,好签收了。”
“在,在,在!”杜红缨揣着心里的疑惑喊人,“闺女,出来一下,那天.朝商人又给送来东西了。”
夏晚棠赶紧从屋里出来,往走镖人拿来的单子上摁了手印,提着那笼鸽子挂到屋檐下,又拆开那木头钉成的箱子看了看,里面果
然是两百条长毛棉的毛巾,脸上有了笑。
恰好见夏耀祖从屋子里出来,夏晚棠便喊了夏耀祖把这箱子长毛毛巾搬回她的屋子里去。
夏耀祖问,“妹子,你这是买了啥?咋不见有糖霜?”
“糖霜没了,我待会儿就飞鸽给传书过去,估摸还得两三天才能到。这次到的是别的东西,我打算让勤耕拿去县城试试,这些东西在咱们村子里怕是没几个人舍得用。”
谢闰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杜红缨赶紧走到夏晚棠那屋子,掩上门,她问夏晚棠,“你这次又买了啥?你到底同人家赊了多少东西啊,咱咋把本钱给人家。”
“赊了二百两的货,等回本之后,我兑成银票,用信鸽给他寄去天.朝。人家养的信鸽专门就是下订单和传银票的,靠谱得很。”
杜红缨险些被‘二百两’这个数给吓死,她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夏晚棠的目光有些复杂,“你这闺女的心胆还真是大,这两百两银子的买卖,放到一般的男人身上都不敢答应,你就能瞒着爹娘把这买卖给应下来……算了算了,我不说你了,你在县城酒楼里上过工,眼界比我们开阔,我说你你也不听,娘有正事儿同你说。”
“啥正事儿?”夏晚棠拿出一条毛巾来,她没想到那毛巾的包装居然是用丝绸制的,一看就是后世那种工业丝绸,但这个年代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丝绸?工业丝绸可比这个年代的手工丝绸手感滑溜多了!
她解开丝绸袋子上扎着的绳,拿出一条毛巾来,放在手里摸了摸,把那条递给杜红缨,说,“娘,这条毛巾给你用。”
杜红缨捏了捏,惊讶于那毛巾软溜溜的,不知道该怎么用,问夏晚棠,“这是啥?干啥用的?瞅着也不像是衣服啊……这能遮个啥?”
“这叫毛巾,洗完脸之后擦脸用的。这是大元那边草原上长出来的棉花做的,擦脸的时候一点都不刮脸。我听说大元那边还有用这种棉花制成的棉被,冬天盖着可软和了,回头我写信让那商人给我整两床过来,咱娘俩一人一床,过个暖暖活活的冬天。”
杜红缨整个人都恍惚了,“这毛巾……得不少钱。”
一条毛巾的批发价是
七块钱,折合成这个年代的货币就是七文,放到这个世界上,单单是那个工业丝绸的袋子就值七文钱,更别提里面还有一条厚实软和的毛巾。
“我拿的时候也得十五文,到时候二十文给我哥和勤耕,他们加个几文钱卖出去。”
杜红缨一把将那条毛巾塞到夏晚棠怀里,“这么贵的毛巾,我哪儿配得上?你自己用。你娘我这满脸褶子,哪里用得上这么精贵的东西?”
夏晚棠又把那条毛巾给塞了回去,“让你用就用,我卖三条就能回本了,你还怕用亏我了?我有好东西,自家人却舍不得用,那还做什么买卖?做买卖,担这么大的风险,不就是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杜红缨这才收下夏晚棠给她的那条毛巾,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把话题扯回到正题上。
“晚棠,隔壁村李家庄的李四郎,就那个人人都说能考上的李淳奕,你觉得怎么样?”
夏晚棠脸一红,一下子就明白杜红缨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但她没应,而是装糊涂道:“什么怎么样?”
杜红缨瞅着夏晚棠那反应,嗤笑一声,“在娘这儿,你还装呢?有啥好装的……刚刚来买糖霜的那人就是李四郎他娘,人家看上.你了,问咱家的意见。你的意见就是咱家的意见。”
“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娘肯定是要拦一拦的,但你主意正,娘就不瞎出主意了,全看你的态度。那李四郎的情况,在咱这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都清楚。你要是觉得能看得上,娘相信你有办法同他把日子过下去,要是你看不上,就算那李四郎模样长得再好,咱也不要他。”
杜红缨把话说得这么露骨,夏晚棠还能说什么?
她红着耳朵道:“既然娘你觉得不错,那就找个机会见见?我之前见过那李四郎几面,但每次都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哪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见个面,看看本人的品行再定。”
一听夏晚棠这么说,杜红缨心里就有数了。
她知道,李四郎已经过了她闺女心里最高的那道关——长得好看。要是李四郎的长相没入了她闺女的眼,她闺女这种看脸下菜碟的女色批怎么可能会看人家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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