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夏晚棠的这话后,杜红缨陡然间愣住,然后她抓着面袋子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
夏晚棠看了一眼自家亲娘,知道杜红缨动心了,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想把这生意做起来,把她的金手指灵活运用上,带家里改善生活条件,单单是杜红缨同意,那还不行。家里的大小事都是男人做主,杜红缨同意了之后只能说成了四成,最终还是得等夏父夏春生拿主意。
不过在这个家里,杜红缨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她按住夏晚棠的手,叮嘱道:“闺女,这事儿娘拿不定主意,得和你爹好好说说。咱们朝廷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士农工商,商人在最底层,最没面子的,而且商人不能考科举,怕是族里不会同意。容你爹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如果你爹不同意,咱也可以把这路子给保留下来,自个儿买点面粉什么的也不错。”
夏晚棠用除了杜红缨之外的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小声嘀咕,“就算咱不是商人,也没有考科举的那是命啊,看看族里的兄弟,有几个是识字的?认得字还没我多呢,去个县城当个账房先生都过不了关。”
杜红缨:“……”
虽然知道夏晚棠说的都是实话,但杜红缨还是没忍住白了夏晚棠一眼,叮嘱道:“这话可别出去乱说,你族里的兄弟都挺好的,你这大实话说出去太伤人心。”
“老夏家的男人齐心,虽说一代代的都分了家,但要是遇到点事儿,很快就拧成一股劲儿了,老夏家嫁出门的姑娘都没人敢欺负。”
说到嫁闺女这儿,杜红缨挑了挑眼皮,问夏晚棠,“话说回来,你这年纪也到了,上门来的媒婆凑一桌都能吃席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咱娘俩关上门说,你打算挑一个啥样儿的?”
夏晚棠过了年才十七,放在前世连高中都没毕业,她心里对自个儿的定位还是一个宝宝,压根没想过这么早就嫁出去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
可眼下的社会风气就这样,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年纪一过十五就应当说亲了。她留到十七,俨然已经变成了不那么受欢迎的老姑娘,得亏杜红缨和
夏春生夫妻俩能够坐得住,不然早就把夏晚棠麻利地卷铺盖嫁人了。
夏晚棠深知自个儿的小胳膊拧不过时代的大-腿,自己耽搁一两年不要紧,连累全家人跟着被人戳脊梁骨就不厚道了,而且若是论心理年龄的话,她估计都能当奶奶了。
是以,这会儿被杜红缨又催了一遍,夏晚棠就好好想了想这个问题——她打算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嫁个脚踏七彩祥云来娶她的盖世英雄?那是小姑娘才做的美梦,她这一世,从娘胎起就没做过这样的梦。
大概是投胎的时候喝的孟婆汤兑了水,被前世社会爆捶过的她这一世活得很踏实,也很务实。
大富大贵不是没有想过,但她并不强求。能得到就得到,得不到就过安安生生的日子也挺好。
至于要嫁人过一辈子,不要求本事多么高,能让家里不缺吃穿并且小有余粮就好,像她上头那两个哥哥就不赖,关键是性格要好一点,她可不想嫁人之后天天吵架,遇到一个脾气不好的,还得被家暴挨捶。
除了这些之外,夏晚棠还有一个硬性要求,也可以说是一票否决的指标,那就是得长得好看。
活了两辈子,夏晚棠每一世都长得很好,她不想在这事情上将就。
嫁给一个长相好看的,每天睡前都是美滋滋地睡,醒来也是美滋滋地醒,就算遇到问题想吵个架,看到那张好看的脸都能消三成的气。要是嫁个丑的,就她那不愿迁就的性格,稍微发生个口角就想卷铺盖回家然后和离。
至于说对方的人品等等,也是重要指标,可是这都得建立在对方长得不错的前提上。
夏晚棠掰着指头同杜红缨说自己的条件,“娘,其实我真不挑,就是您平时的要求,我再单独加上一条——长得好看,这就够了。”
“我希望男方的家里人不要太刁钻,我不想嫁过去之后斗完婆婆斗妯娌,家里的男人有点本事,能管个温饱,我也能多少赚点补贴家用,另外就是男人的性格要好一点,三句话不投机就撸袖子要开打的,绝对不要。我嫁人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不想今年嫁人明年就让你和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要好看,不然就算前头那些
条件他样样都能满足,我也不嫁。”
颜狗理直气壮。
杜红缨连着‘呸’了好几口,斥夏晚棠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斥完后,杜红缨默默想了想,自家闺女的这个要求挺扯淡的。若说高的话,这要求还真不算多高,哪有人说亲的时候就是奔着丑的去说的?可若说这要求低,那也是一点都不低,到底哪样儿的才算好看?
杜红缨深感头痛,可她深知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索性不在这事情上纠结了。她看了看那袋子面粉,同夏晚棠说,“既然你都起来了,那就烙张饼吃。咱家虽然不缺这一口面粉吃,但这么好的面却不多见,烙好饼给你爷奶送两张过去,你奶前几天还张罗说,你要出嫁的话,她和老爷子给你整一个炕琴用呢。”
所谓炕琴,就是炕上摆的木头大柜子,里面可以放被褥枕头这些,有些婆娘还把家里的银钱往炕琴里面塞,也有一些心不定的婆娘往炕琴里面塞野男人的,不过这些事儿不光彩,偶尔有几桩几件,算不得多。
夏晚棠听杜红缨说要烙饼,当下便忙活起来了。
杜红缨心里揣着事儿回屋去找夏春生谈夏晚棠说过的事儿,但没过多久就又折了出来,她仔细摸了摸那装面粉的袋子,叮嘱夏晚棠说,“这面粉袋子质量摸着怪好的,你别白瞎了啊,等面粉用完,咱家留着还能装别的用。”
夏晚棠:“……”她默默翻了个白眼,拉长调子道:“知道了,就你会过日子,我就一个败家娘们儿。”
杜红缨嘿嘿笑着回屋去了。
母女俩拌了多少年的嘴,谁都没真的动过气红过脸,俨然已经变成了生活习惯,每天不拌几句还觉得日子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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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所在的夏家庄临着一条挺宽的大河,出入都不怎么方便,夏家老爷子就在河上做一些打渔的生意,偶尔收几个摆渡钱,却不靠摆渡维生。
河里的虾虾蟹蟹不少,渔家人都会捯饬这些东西,夏晚棠上辈子的厨艺不怎么样,只会做一些家常菜,但得益于前世的调料种类复杂,只要能把饭菜做熟,洒上调料,味道就很不错。
胎穿过来后,她寻不到前世那些调料,但也算是
见多识广,自打她会做饭开始,家里掌勺的任务就交给了她,后来还去酒楼做了帮工,稍微精进了一下自己的厨艺,更加坐实了自己在家里的掌勺地位。
倒也不是其他人惫懒,而是其他人做的饭食都没有夏晚棠做的好吃,同样的东西放到锅里去,夏晚棠做出来的有滋有味,其他人做出来的就不尽如人意,那不等于是白瞎么?
夏春生和杜红缨体谅闺女手脚麻利,做的家务很多,从不让夏晚棠下地干活儿,就算夏收秋收忙活的那阵子,也顶多是让夏晚棠做好饭送去地头……这样的养闺女方式,放在乡下地头算是娇养了。
夏晚棠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懒骨头,地头的事情做得少,家里的事情就多做一些,总不能让嫂嫂觉得不公平,不然这家里就别想安宁了。
她从灶间外的水缸里捞出一笊篱河虾来,伸手将河虾的头、尾、壳都掐掉,放到水里好好清洗几遍,然后将虾肉放到炒锅里干煸着,切点葱段丢进去,煸出来的虾肉连同虾油又咸又香,做成虾肉酱,将虾肉酱包到饼里,滋味相当鲜美。
闻着虾肉酱的香味儿,全家都起来了。
夏大嫂李招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料理完屋子里的事儿,赶紧出来帮忙,夏大哥没过多久也出来了,他没有李招弟那些想法,径直钻进了灶间,见夏晚棠做的是白面饼子,他乐呵一笑,“妹子,今天是啥日子,你咋想到做白面饼子吃?咱娘舍得让你这么祸祸白面?”
人最怕背后说别人坏话。你要是说好话的时候,人家不一定能够听到,但你要是说坏话,人家一准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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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大哥名叫夏光宗,夏二哥名叫夏耀祖,夏晚棠在家排行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夏勤耕。
闺女的名字不用说,这年头就流行用一些花花草草做名字,夏光宗和夏耀祖这名字是老夫妻俩认真起的,寄托了老父母的殷殷期盼,可兄弟俩不争气,大字没识几个,倒是把私塾里的先生险些气晕过去,是被私塾里的先生退了束脩撵回家的。
轮到生老四的时候,夏春生和杜红缨就踏实了许多,他们已经不期盼儿子能够光宗耀祖了,只要好好种地,饿不死就成。
老
四夏勤耕小时候还抗-议过,等他稍微懂事了些,就不再抗-议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这名儿挺好的,不需要光宗耀祖,自然没啥压力,好好种地就成。
像大哥二哥那样顶个那么好的名字还在种地,那脸上多臊得慌……夏勤耕也渐渐体谅夏春生与杜红缨了,他知道等自个儿出生后,老两口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白日梦醒了。
夏光宗最喜欢的就是自家妹子做的饭,但夏晚棠也不是天天都做白面饼子的,逢年过节做几次,平时多数都是杂粮面混着做的,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白面饼子,他可不得感慨一句?
就这么一句,杜红缨就听到了,她吊着三角眼疾走两步,冲着夏光宗背上狠狠一拍,凶神恶煞地斥道:“怎么?你娘就是抠门人掉进茅坑里——抠死了?你娘我再抠门也把你给养大了,没让你饿着,我让你吃的白面少了?晚棠,听娘的,别给你哥吃饼子,让他吃昨天剩下的窝头去!”
夏光宗见情况不太妙,立马就开溜。
杜红缨挤进门来,洗了把手,帮着夏晚棠烙饼,先是瞅了门外一眼,见没人在灶间门口,这才悄声说,“娘和你爹说过那事儿了,你爹同意了。不过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做?你和那天-朝的商人谈好之后,也得同娘和你爹说一说,不然娘和你爹心里没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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