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不着痕迹地抽开被女人紧紧拉着的手，毫无顾忌地走过去。
俯身，手指抚在男孩的眉心，片刻后收回。
病床上满脸憔悴的男孩，虽然是睡着了，但是神态还是和莫莫有点像。
“什么病？”她回头，神情沉重地说。
她能猜得猜的出来，应该是很严重，不然不可能大费周折跑到深南市。
女人的眼泪再一次潸然而下，苏锦只觉得烦透了，她从不觉得哭哭啼啼能解决问题。
然后她又冷眼看着女人身后的王建国，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表现的极为明显。
王建国此刻脸色也不是很好，嚅嗫着说：“脑恶性肿瘤......”
苏锦对医学不是很懂，身边也从来没有人因为严重疾病住过院。
但是在听到肿瘤的时候，而且还是恶性，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年纪这么小，怎么会这样？”苏锦不可置信地望着还在哭泣的女人，眼里的不耐变为同情。
女人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调整情绪，哽咽着说：“我们也不知道为啥？孩子命苦，得了这个病......”
“可让我们怎么办？”女人几近绝望地看着苏锦。
苏锦一动不动地站在病床旁边，目不斜视地玻璃外的大好光景，全程冷漠脸。
她真希望自己心硬到能够不问世事，不去管眼前这家人的死活。
因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偏偏在看到床上的男孩，年纪那么小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心软了。
她也有些无奈，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母亲，这个女人所承受的应该要比别人多得多吧。
苏锦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快餐，放在女人手上，冷淡地说：“吃点东西吧，他需要你，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不要总是哭，作为子女，是见不得自己的父母难受！”苏锦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停留了几分钟，到了午休时间，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
苏锦冲着一旁的王建国使了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出去，然后直接走出病房。
刚出房门，手机的微信显示跳动着邹思逸发来的短信，说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苏锦快速回复了一条：思逸哥，帮我取五万块钱。
她的卡给了母亲，现在包里一分钱都没有。
苏锦收起手机，一边走一边对着旁边的男人说道：“相信因果报应吗？”
”自己做的孽，为什么这些报应都发生在你孩子的身上？”
她想到莫莫的抑郁症…
恨的牙痒，骤然停下脚步，眼神恶狠地瞟着同样停住脚步，被她惊到的男人。
王建国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当年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怂了？”
“你那么有能耐，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苏锦幽深的视线随着走廊的穿梭而过的身影移动，又慢慢低头看着男人。
王建国洗的发旧的T恤衫被天花板的出风口吹的鼓动着，他干瘪的身子胸口轻轻起伏，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敢看苏锦一眼。
很久，他抬起头，目光才轻微颤了颤，神色疏凉地说道：“苏锦，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些报应发生在我的身上。”
现在说这些屁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苏锦调整好情绪，继续快速朝前走，她只想把内心的火气放在步伐上，嘲笑地说：“当年你怎么对我和我的母亲，没有想到老天会这样......”
她缓了一口气，阴郁的眼神又瞪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咬牙说道：“王建国，你死了以后直接下地狱吧，就当是做好事，不要再让你的孩子有伤痛了。”
王建国没说话，只是又垂了下眼睑作为回应。
她颤抖的手指捏成拳头，似是随时爆发要打在男人的脸上。
时隔多年年，记忆却依旧鲜明，心中的恨意一点也没有消却。
苏锦牙根紧咬，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可是在看到身后男人为了孩子，生活拮据到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的时候。
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痛。
苏锦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从病房到现在。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不配看到她的眼泪，因为他活的连街头的乞丐都不如。
住院区到医院大厅的路程不是很远，苏锦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有力。
男人默默跟在身后却未说只字片语。
下了电梯，出了走廊以后，邹思逸远远就看到苏锦怒势汹汹地模样。
“小锦！王叔叔！”他一脸和煦地冲着苏锦招手。
苏锦走上前，双手接过装着钱的银行纸袋，对着邹思逸说了声“谢谢！”
转身塞进王建国的手上，恼怒地觑了他一眼，她真的不愿意多看一眼他现在这副怂样。
王建国忽地抬眸，抱着怀里钱，半晌没有动。
语气颤抖又僵硬地说：“小浩生病了以后，我才明白作为一个父亲，我以前有多么混蛋，小......”
他欲言又止，结结巴巴地说：“苏锦，我....我不是为了找你要钱，就是....就是想见见你和莫莫。”
苏锦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趁着他没有把钱递过来的时候，冷眸严肃地盯着男人，眼睛里面泛着的寒意让王建国不再有任何举动。
她一字一顿道：“给他换个病房，给自己买件衣服，我能帮你的不多，莫莫治疗也需要钱。”
话已至此，王建国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抬眸看苏锦的时候，褐色布满血丝的眼眶微微泛红。
“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吧。”她的不耐和焦躁已经爬上了眉梢眼角，在他面前一点都不想伪装。
留下男人独自站在原地，她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回头，低声说：“你好好活着，不然怎么尝到那些该是你的报应。”
她的语音不高，但是身后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满眼热泪，在褶皱的脸上被揉碎，变成一条条泪痕，望着苏锦渐渐消失的模糊身影，转身颤微地朝住院部迈着步子。
“思逸哥，谢谢你！钱我晚上转到你的卡上。”苏锦站在医院大门外面，看着一个又一个憔悴，神情淡漠的人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医院真的是个生死存亡的地方，在这里，除了无尽的哀伤，其它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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