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9

    殷桐性子最为不稳,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握紧拳头,眼中火气直冒。眼看他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想要上前同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吵架时,徐光一把抓着他的胳膊。

    徐光面无表情,却死死的抓着殷桐。

    殷桐看向徐光,他抿着嘴,眼中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恨。此刻在这群人口中他们不再是昨日回京的英雄,而是没有廉耻最放荡不堪之人。

    百姓的嘴因人故意起哄变成了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比北燕的长刀刺在身上还要让人感到疼。

    徐光没有看他也没有松开手,他不能让殷桐在大街上同人争吵。

    这个时候,他们不开口是错,开口也是错,他们站在这里是错,转身离开更错。

    他们被人设计,进退两难。

    左离是谢追的副将,和谢追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提起谢追就会想到他的副将左离,所以他受到的攻击也最多。

    左离深深吸了口气,他低下头对着徐光、殷桐小声说:“不要同这些人一般见识,我们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越不好,我们走。”

    殷桐怒瞪双眼:“就这样走了?在被人当成猴一样围观后?”

    左离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他看向殷桐:“那你想怎么样?和他争吵,像猴一样继续被他们围观编排?”

    徐光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

    正在这时,谢追有了动静。

    他阻止了想要驱赶四周百姓的小厮,然后从马车里踩着凳子缓步走了下来。

    他背部挺得直直的,脸若刀削眸若寒星,周身气势如虹。

    普通老百姓被他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扫过,只觉得寒意遍布身体。此时此刻,他们陡然想起谢追是小哥,但他却是一个杀过人手上沾染过无数人鲜血的小哥。

    议论之声从谢追下车的那一刻由大变小,等他走到左离、殷桐、徐光三人前,那些难听的讨论声已经彻底没了。

    谢追没有看四周之人,而是直接望着三人沉声道:“我听王爷说你们不日就要入宫见驾,不在家里好好休整,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一开口,左离头皮一麻,这感觉就像当初在军营

    听谢追处罚那些犯事的将士,心里不自觉的琢磨自己有没有犯哪条军纪。

    殷桐和徐光也有这感觉,三人的脸瞬间都苦了起来,人看起来丧丧的,有点可怜。

    想当年谢追出入军时,大家都觉得他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入军,根本打心眼里看不上他。对此谢追二话没说,他在军中立威很简单,就两点。

    一,使劲杀敌。

    二,不服的人就使劲揍。

    他杀敌很多,揍起人来一心想赢,根本不要命,大家都怵。

    有个小孩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看向身边的大人脆生脆气道:“父亲,他们三个是不是打不过这个人,所以很害怕?”

    孩子的父亲:“……”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捂着孩子的嘴,朝看向他的左离等人尴尬一笑,然后抱着孩子从人群中飞快溜走了。

    四周老百姓一看,心道眼前这场景还真像这么回事,还是小孩子眼明心亮。

    左离脸上有些窘迫,殷桐看着没怎么变化的谢追心里有些激动,不过目光触及到他眉间黯然的朱痣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唯独比较镇定的是徐光,他收起脸上的表情,大大方方回道:“左大哥是京城中人,我和殷桐没入过京,今日小聚是想让左大哥给我说说京城中的事情,以免入宫后在皇上面前失礼。”

    殷桐点头如小鸡吃米:“就是,就是。”

    谢追道:“皇上最是和善,你们又是有功之士,不必太过担心。”

    说罢这话他朝四周看了一眼又冷着张脸道:“皇上召你们回京是要犒劳你们,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受人指点受窝囊气的。所以听到那些辱人耳朵的污言秽语,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更不用忍着,直接报官就是。”

    “还好刚才我已经命人去请京兆尹前来,想必他肯定会查清是谁背后在故意挑事。我和王爷的婚事皇上亲赐,天下皆知,你们又是皇上亲自召见回京受赏的,今日故意挑唆之人肯定是对皇上不满。这种对君不忠之人若不找出来拿下,那便是在害他九族。你们莫不可因一时心软,就忍让不言。”

    徐光趁机坦坦荡荡道:“厉王君曾救过下官的命,皇上赐婚时,我等还在北境,未能恭贺。今日大街上遇到,于

    情于理,请厉王君受我等一拜。”

    左离和殷桐相互看一眼都走上前行礼。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礼不是对着厉王君行的,而是对着在北境的大将军。

    四周看热闹之人:“……”

    怎么一眨眼他们这行为就成了对君不忠了?还有什么京兆尹要前来抓人?他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听到那些话随声附和了几句。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给谢追和厉王赐婚,他们在这里嚷嚷着谢追在军中不检点,这不是在打厉王的脸说他娶了个不清白的小哥吗?

    厉王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婚事是皇帝亲自赐的。打了厉王的脸,不就等于在扇皇帝耳光吗?

    有人心思转的飞快那是越想越害怕,又看到京兆尹还没带兵前来,忙转身离开。其他人看到这情况,也急匆匆的跑了。

    其中就有那个躺在地上说马车差点把他撞死之人。对这人,不用谢追开口,厉王府的人就跟了上去。

    人都散了之后,徐光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如果谢追没有走下车,又没有说出那一番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谢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今日之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出面别人会说他做贼心虚,左离他们也会因此惹一身腥;他出面拿出皇帝来说事儿,那些人心里再怎么有想法,面上都得憋着。

    这是昨晚萧善教他的。

    当时那人是这么说的:“你得明白这个世上父皇最大,他金口玉言说一不二,我们的婚事是他赐的。要真有什么流言蜚语非不长眼的冲着我们来,你就直接开口让他们去问皇上。”

    “相信我,这事我熟,只要你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开口说话,他们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完全没必要。”

    当时谢追很累,没有来得及琢磨这番话,现在细细品品,还挺有道理。

    忍那些小人做什么,忍他们也不会给一两银子,不忍他们也不能把自己吃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忍。

    谢追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半分不显。

    他看向徐光三人正准备说离开的话,身后传来马蹄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好听略带疑惑的声音:“谢追?”

    谢追回头,只见萧善翻身下马把缰绳随

    手扔给身后的吉安,人则朝自己走来。萧善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不说话不玩乐时,加上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乍眼一看也是一副矜贵君子的模样。

    走近之后,萧善望着谢追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停在这里了?”

    谢追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介绍了一下左离、殷桐和徐光三人的身份。

    一听北境这两个字萧善就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就是不知道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点也不用担心,等回去可以慢慢问。

    于是他看向左离三人。

    左离三人知道他就是厉王,都有些愣住了,他们知道萧善名声不好,但没想到人长得这么好。

    不过三人很快就回过神,朝萧善行礼喊了声王爷。

    萧善点头让三人不必多礼。

    三人直起身后,徐光道:“王爷、王君,时间也不早了,下官三人就不在这里耽搁王爷王君赶路了。”

    萧善道:“本王和王君要去谢府,不多留三位了。”

    左离、徐光、殷桐顺着这话赶紧给他们让路。

    萧善同谢追坐上马车。

    到了车上萧善看着谢追问:“你没事?”

    谢追摇头。

    萧善道:“那就好,苏御医在后面,我们先过去。”

    谢追说了声好。

    马车离开此地进入谢府,左离等人才往旁边的巷子走。

    殷桐望着谢府的方向忍不住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儿。什么时候咱们同将军说句话都成了可以被攻击的把柄了。”

    左离吐了口气白了他一眼:“都说不让你叫将军,你怎么就听不进心里呢。他现在是厉王君,我们这些人还是避着点嫌好。”

    “你……”殷桐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狠狠瞪了左离一眼。

    这期间徐光一直旁观没有插言,等他二人闹腾够了,他道:“今日这小聚是聚不成了,在回归北境前咱们还是少出来晃悠,免得被什么人给利用了都不知道。”

    左离和殷桐想想刚才的混乱局面,都心有余悸,自然也没有了聚会的心情。三人就地告别,准备各回各家。

    其实也就左离回自己家,殷桐和徐光在京城没住的地方,他们住在礼部腾出来的驿站里。不是一个房间,挨得还挺近。

    回去的路上,殷桐

    戳了戳徐光道:“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徐光道:“我在想厉王这个人。”

    “厉王?”殷桐皱着粗黑的眉毛:“他有什么好想的,小白脸一个,长得倒是挺俊俏。”

    “胡说什么?”徐光朝他横过一眼:“小心隔墙有耳。”

    殷桐也知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就把嘴给闭上了,但他心里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徐光其实就是觉得萧善这个人挺有意思,所以不自觉的想琢磨一下。

    那厢萧善和谢追到了谢府,谢沉早接到通报正在等他们。

    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会话,苏御医就赶了过来。

    苏御医休息了一会儿,平静下赶路的心,然后才到内室去给谢沉看眼睛。

    萧善和谢追在外面等着,半个时辰后,苏御医从里面走出来。

    谢追迎上去道:“苏御医,我哥的眼睛怎么样了?”

    苏御医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中的不像是毒倒像是蛊,这蛊下官也没办法解除只能暂时用银针压制。但随着时日的增加,这蛊终究有不受控制的那天,到时蛊由眼入脑怕再无回天之力了。”

    谢追双拳紧握,目光冷峻,沉沉的站在那里。

    萧善也皱起了眉头,他听闻蛊这东西多出自南苗,很难带离南苗。而南苗同北境隔着高山河流,距离最远不过,那蛊怎么就进了谢沉眼中?

    当年谢老将军战败,谢随失踪,谢沉失明……谁在里面搅动风云?这人是想得到北境军权还是有别的目的?又或者是谁最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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