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

    让他记住了, 不是一件好事。

    他在组织是个名人。

    对潜入组织的老鼠来说，琴酒这个代号的效力就相当于死神来了。

    没有人敢用这种问题来打扰他，是嫌命太长了吗？

    琴酒扫视似乎是嫌命特别长的知花千佳。

    他最近有一个还算中意的女歌手, 空了会和伏特加去女歌手定期举办的晚餐秀, 边听歌，边品酒，随便吃点什么，是任务间难得的消遣。

    在上一次晚餐秀上，琴酒记得隔壁桌的知花千佳。

    她显然是从未喝过酒的生手, 看起来堪堪过了法定允许饮酒的年龄线，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下，毫无章法地点了一桌烈性酒。

    琴酒、朗姆、伏特加、波本、黑麦、龙舌兰、苏格兰、雪莉、贝尔摩德……都是组织的代号。

    听到熟悉的酒名，琴酒用余光瞥了一眼, 看知花千佳问侍者要了一只酒杯，每种都小心翼翼倒出来尝一小口。

    她被酒精刺激得蹙起眉, 受不了地吐吐舌头, 用呼呼吹气来冲淡口中生涩又浓烈的味道。

    她呼地吹气, 视线十分热切地落在他的方向。

    见他望过去，她没有躲闪，直直迎上来了, 毫不掩饰非常在意他的心情。

    琴酒自认为他的气势绝对是外放，毫不收敛的。

    即使是无知无畏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他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大约是酒借人胆。

    知花千佳两颊浮着浅浅的醉意，浅栗色的眼眸半垂, 请侍者给他这桌送来了她未开封的苏格兰、黑麦和波本。

    琴酒瞪视摆在他桌上的三瓶烈酒, 这三个代号中出现了两只老鼠, 一个真名未知的警察, 一颗来自FBI的银色子弹。

    和酒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个她期待他能够回答的问题：

    他是如何保养头发的。

    她之前问过，现在又问了一次。

    琴酒微眯起眼，审视作顿悟状的知花千佳。

    “抱歉，我遗忘了一些事情。”

    知花千佳快步挨近了低声说，近得他能看清她颈后细幼的绒毛。

    她微抬起视线注视他，暖色调的眼眸近在眼前，映出他生气的脸。

    随即，她很快移开了。

    微烫的呼吸只轻轻地落在他身上一瞬。

    “我现在重新记住你了。我想我不会再失礼的。”

    琴酒抄兜站定，视线跟随退开的知花千佳拉远。

    她掬起如小动物般无害的笑意，声音坚定、明快，不禁使人信服。

    对此，琴酒持怀疑的态度，他一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失忆是相当罕见的病症，加上知花千佳一眼就看懂了云霄飞车杀人事件的来龙去脉，那么亮出他拿望远镜的照片，真的只是想要他保养头发的方法吗？

    琴酒质疑：“失忆？”

    知花千佳坦然颔首。

    琴酒又重复：“你想你不会再失礼？”

    “如果你上次说过，那我应该尝试过，说明你的办法对我完全没有用。上次没有说的话，现在和我说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记住了，不会再和你说这个失礼的话题。”

    知花千佳歪头，扎成一小束的发尾俏皮地晃了晃，发梢是不同程度的卷状和轻微的分叉。

    说完，她望向被黄色警戒线阻隔在外的围观者。

    循着知花千佳的视线，琴酒已然感受到麻烦的注目度。

    掉发和秃头是绝大多数社畜的烦恼。

    大部分围观者的视线这下子都落在他的银色长发上了，止不住窃窃私语，言语和眼神间充斥着满满的羡慕，到底是怎么养护的，好想知道哦。还有用手机拍照的，关不掉的咔嚓声不断戳在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上。

    由于知花千佳，她找到犯人就和喝水一样简单，真相当即水落石出。

    她帮忙解除了搜身检查的危机。

    他和伏特加身上不仅带着枪，还有组织新研发出来的药物aptx4869，以及今日用来交易的胶卷。每一个，都足以请他们到警视厅作客。

    但是也因为她，他接下来的任务变得棘手了。

    关于云霄飞车杀人事件的文字直播加上印证事实的照片，基于网络，一瞬能传遍全世界。

    多罗碧加乐园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杀人事件，知花千佳一下子看穿了真相，她更在意养护头发的秘诀——被问到的他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因此备受关注。说不准还会有那么几个和她一样不怕死的游客，见到他就上来搭讪，和他聊头发的话题。

    他必须在乐园里找一个更隐蔽的交易地点。

    琴酒怒瞪目暮十三，别再耽误他的时间了。

    “呃，请稍等一下。我们需要时间确认。还有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方便日后协助调查。”目暮十三说。

    方才听清乱步的话，犯人扑地跪倒痛哭。

    目暮十三完全没明白是为什么，大家的注意力就彻底被知花千佳的话吸引走了。

    他才刚刚驱车赶到现场，鉴识员还没来得及检查尸体和现场，知花千佳和乱步只是看看自动系统抓拍的照片，下意识做了个大家来找茬的游戏……就明白了。

    真是史无前例的破案速度。

    虽然知花千佳自称只是有一点点计算才能的普通人，但是这根本就是安乐椅神探的水准。

    目暮十三指挥高木涉登记信息，视线在知花千佳和乱步中间打转，反省。

    工藤新一请他帮忙，这就类似于现场杀人教学，这话不好听却很正确。

    知花千佳特意压低了声音，只让围着照片的人听到她的发现，以免情报外泄。

    至于第二点她在意的，目暮十三有不同的看法，知花千佳的想法更细腻，她可能还考虑到了事件在恐慌的情绪中被二次传播的影响。

    云霄飞车上的游客头颅骤然不翼而飞，这很容易会被加工成都市传说和恐怖秘闻。

    可有人不用十分钟就看穿了真相，而且这个侦探的角色，更在意无关紧要的其它事情——当知花千佳说出养护头发的秘诀时，目暮十三明显感觉到了，围观者讨论的话题和气氛倏然发生了变化。她用一个意外、轻松的话题分散了围观者的注意力，以防事件在接下来的扩散中被过度二次加工，造成难以控制的恐慌。

    这些本该都是他的份内工作。

    目暮十三想了想他现在所能做的。

    他开口：“知花小姐，

    你不舒服的话，我派人送你去医务室。”

    “啊，我想我需要去那里休息一下。我能自己过去的，谢谢你，目暮警部。”

    “我需要！我走得好累好累了，我的脚很不舒服！我很不舒服！”

    乱步把手举高高，举到目暮十三绝对无法忽视的眼前，声音响亮，一点听不出来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非常需要人背我！”

    “呃，”

    目暮目怔口呆。

    他看乱步在他眼前晃晃的手，看知花千佳费劲地抓住乱步举高的手按下来，又看他调查工作已经被人抢着干完了的手下，正思考着。

    工藤新一毛遂自荐：“我背你。”

    工藤新一实在有太多好奇的事情了，他很想问。

    知花千佳认为他是最适合的什么；乱步混乱的认知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推出犯罪手法，是因为事先知道犯人是体操社成员，还有他在隧道里敏锐地感到有泪水斜打在他脸上，知花千佳远没有那么多线索，她是怎么从两张照片就看穿了真相。

    闻言，知花千佳惊讶地看过来了。

    “唔……”

    乱步端详工藤新一，修改评价。

    “你还是有一点点超过知花知花的可取之处。我走累了，不会让知花知花背我，你的话就没关系！”

    工藤新一感受到乱步对他低到负数的好感度，好像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乱步瞥瞥他的身板，嫌弃暴露无遗：“但是啊，我觉得你远不如你朋友可靠啊。”

    论背人，他比知花千佳可靠，但远不如毛利兰。

    工藤新一瞥下半月眼。

    毛利兰可是单手能捶碎电线杆的空手道大将，他当然比不上了，他没料到很快自己连超过知花千佳的这一点点优势也消失了。

    “而且，我正尝试将片假名进行排列，它绝不可能组成江户川君你说的答案。因为这句话中有一半的字符是你无中生有的，并不在那十二个片假名里面！”

    茶木神太郎连声质疑说了一大堆、最后什么都没讲明白的江户川，唤知花千佳。

    “小千？”

    江户川乱步夸张地皱起脸，用比茶木神太郎更响亮的声音回击：“我才没有无中生有，都说是变位词游戏了，和一年级小学生说话真讨厌！我说得一点都没错，知花知花！”

    他模仿茶木神太郎，用更理直气壮有气势的语气叫知花千佳，叫她给他主持正义。

    知花千佳盯着一句比一句吵的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极其自信，超笃定她会站在他这边，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真不可思议。

    听她对茶木神太郎的尊称，茶木神太郎说的话和声线，就知道茶木神太郎不可能是一年级小学生。

    此外，公交是不能大声喧哗的公共场所，声音越洪亮就越错。

    用江户川乱步的话说，像他这样违反道德的小孩子是要被狠狠责骂的。

    虽然这班车上此时依旧只有她、江户川乱步和司机三个人。

    公交接连驶过两个站台，没有第三位乘客上车。

    车窗外的雨势越发磅礴，雨幕彻底阻隔了远处的景色，视野所及一片灰蒙蒙，一下子有了台风天气不宜出门的实感。

    知花千佳向从中央后视镜里往这边望来的司机致以无声的歉意，司机对她和善地弯眼。

    紧接着，是最快让江户川乱步安静下来的办法。

    知花千佳拍拍放着柿种的帆布包，示意催促声甚至压过了嘈杂雨声的江户川乱步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