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开着两辆车回去, 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廖燕她们住的地方以前是个农庄，招揽客人钓鱼摘葡萄吃农家菜的地方，现在一群女人住在这里。
末世已经一年多了, 没有人烟的地方荒凉无比，农庄比较隐蔽, 从外头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进入后倒是有几分桃园景象。
土地平整，房舍俨然，女人们在此劳作。
看到廖燕她们回来，很多人都围了上来。
乔欢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些女人生活的一般, 头发枯黄, 面黄肌肉，衣服也不大合身。
如今是四月末, 土地里有了一些作物, 廖燕简单介绍，“我们这里只种了土豆和红薯, 冬天已经把存粮都吃光了。”
这个地方一共住了一百多个女人和孩子, 兽化人并不多, 而且不多的几个兽化人还都是孩子。
廖燕给乔欢腾了一间屋子，“这间你住, 实在不好意思，我还要去忙, 我让阿翠帮你收拾一下。”
乔欢的东西都搬来她的屋内, 没人伸手在里面拿任何东西。
一个屋子也没什么好布置，东西归置好就行了。
那只乌鸦还在乔欢的屋内踱步。
阿翠笑道，“这是你养的宠物？现在养宠物的人可太少了。”自己都吃不饱，宠物吃啥？
乔欢道, “不是我养的，是它硬黏上来的，我怕它打击报复，只能让它跟着。”
阿翠笑的眯了眼，“这倒也是，乌鸦很聪明。”
乔欢道，“我觉得你们这里的生活条件好像不怎么样啊？”
阿翠叹息，“我们其实也就在这里过了一个冬，大家都从各地逃出来，然后聚在这里，还得省下种子，生活确实艰难了些，但是比起不被当人看，我们宁愿这样生活。”
乔欢道，“你说你之前在长生基地，那里很糟糕吗？”
阿翠的脸色阴了下来，沉默良久后道“社会秩序混乱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人的道德底线会无限下滑，我有丈夫的，那时候我们还在商量要孩子，我现在无比庆幸那时候没有怀孕。”
“后来乱起来了，我们准备去国家设立的安全区，一路上见到的情形让人心惊，兽化人攻击人类就不说了，那时候所有人都对兽化人没好感，还恐惧，看到的话一般都会联手扑杀，那时候也不会关心这人兽化后有没有神智。”
“一路上人和人之间也是防范警惕的多，看你物资多，没什么战斗力，那就抢，抢东西的过程中下手也毫无顾忌，我和我丈夫年轻力壮，除了车也没多余物资，倒是没遭到太多人关注。”
“后来我们吃的东西没了，我丈夫看到一个车队停在路边，他们的车好像坏了，对了，我丈夫会汽修，我是个销售，我丈夫就想上去替他们修车换些吃的，后来知道这些人组织了一个安全区，物资比较丰富，也愿意接纳幸存者。”
“我和我丈夫就商量，赶去国家安全区一路上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不如先找地方落脚，要是以后局势稳定下来，那再做决定，于是我们就加入了他们，这就是长生基地。”
“长生基地是个工业园区，设施齐备，工厂甚至还能开工，头领陆长生很能干，把整个工业园区都掌控在手里，连防备兽化人的方案都很齐全，幸存者都有分工，后来要派出物资队，这些活基本都是男人干。”
“那时候我觉得是最乱的时候，因为兽化人很多，一队人出去，很可能全军覆没，队友半路上突然兽化，那就防不胜防。后来国家推出了试剂，基地里第一时间派人去换了很多试剂回来，然后长生基地就安稳了下来。”
“物资队依旧需要，那时候的危险就来自外部，最起码队员们不会突然兽化了，这时候基地里开始出现阶级分化，老人孩子甚至女人慢慢成了累赘，年轻女人还好，还能工作，老人和孩子彻底成了负担。”
“如果有家人照顾还好，没有家人照顾的老人和孩子连口粮都分不到了，想要口粮只能自己想办法，有的女人为了一口吃的，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呵呵，其实这时候我也没觉得这有多不公平，乱世么，为了活下去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的丈夫会汽修，也是队的一员，但是他似乎很喜欢那种日子，每一次回来他都很兴奋，把食物带回来的时候还居高临下对我说‘没有我你就会饿死，你看看别的女人都过得什么日子’我心里真憋得慌。”
“我在基地也没闲着，也要干活。这时候我就发现男人们，特别是那些队和治安队的男人们，他们特别趾高气昂，有的男人看中一个女人也不顾对方反对，就会强上，我实在受不了，我想去国家设立的安全区，那里或许会好一点。”
“但我的丈夫不愿走，他得知我想走还大发雷霆，骂我不知好歹，他打了我一顿，揪着我的头发让我认清现实，说现在是男人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得屈服于力量，我不听话除了挨打还得接受惩罚。”
阿翠停了很长时间，继续道，“他让他的队员们强了我，我当天晚上偷偷溜出了长生基地，什么都没带，我想死在外面也比在那里好，后来遇上了廖姨，就到了这里。这里的女人几乎个个都被伤害过，我们不相信任何男人！”
乔欢递给阿翠几颗奶糖，阿翠含笑接过，“谢谢。”
阿翠的遭遇是乱世里女人的缩影，不代表全部，也肯定能代表一大半。
人类有从众心理，当有些男人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强大，可以联合起来主宰一些弱小生命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有兽化，骨子里的兽性却被无限放大。
阿翠的丈夫就是发现自己所在的群体可以为所欲为，那时候他就不再是个人了。
乔欢思量，长生基地弱肉强食，陆长生肯定也不好接近，她的任务有些艰难，好在也不用急，可以慢慢来。
廖燕这里的生活水平确实不高，她们不是没车，有几辆车，但是早就没了汽油，冬天的时候消耗光了所有食物，廖燕没办法才会带人外出寻找各种物资。
一开始在附近，后来慢慢离的远了些，就遇上了那些男人，女人也是物资，那些男人自然想把她们带走，好在乔欢出手救了她们。
晚饭的时候乔欢也得到了一份土豆，她推辞不要，阿翠道，“这本就是你的份，廖姨说了，在这里的都是家人。我知道你不稀罕，可这是我们唯一能拿的出来的食物了。”
乔欢还有一些干粮，味道比煮土豆好得多。
她最后还是接受了下来，乔欢把土豆推给乌鸦，乌鸦脑袋一扭，跑去翻她的包，翻出一罐牛肉罐头，叼过来让她开。
乔欢扶额，“我养不起你了，我统共才多少罐头，全被你吃了！”
乌鸦嘎一声，扇了乔欢一翅膀。
吃过晚饭，廖燕来了，她先是道歉，“不是刻意怠慢你，实在琐事很多。”
乔欢摆了摆手，“没事，我还得感谢你们收留我呢。”
廖燕微笑，“乔姑娘，你就别谦虚了，其他人说感谢我们收留，我还信，你的话，就让我汗颜了，我还没老糊涂了，不看你的车和你身边的物资，就单看你现在的状态，你就不像是一个经历乱世的女人，你就像在野营，营养充足精力充沛，应该也没经历过那段混乱的生活，我只是不太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乔欢微微一笑，“是，我运气比较好，乱世来临前我有一个物资充足的安身之处，后来我几乎没直面过乱世，不过物资也总有消耗干净的一天，眼看我的物资不多了，我才决定前往某个安全基地，无线电里长生基地离我最近，所以我才决定去看一看，只是没想到迷路了，我在路上转了两三天了。”
廖燕点了点头，“那你确实很幸运，这世道变得太快了，一瞬间人间就成了我们这些人的地狱，有时候我都在想，兽化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还是人心，毛毛兽化后还会抓猎物回来，好多人却在欺压同类……”
乔欢道，“那你想过如何经营这里，如何让大家活下去？”
廖燕道，“我们也在努力，土豆红薯都种下了，只是收获还得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还要外出寻找食物，你也看到了，我么这里其实什么都缺。能熬过这个冬天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这次有你的帮忙，我们搞到一辆车，明天我想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
乔欢道，“附近有多少基地？”
廖燕道，“要说基地的话，鹏华，长生都算，最近的国家基地在A市，开车大概需要五六个小时，但是路况要好，汽油要充足。”
乔欢道，“去国家基地可以换些什么？”
廖燕道，“什么都可以啊，只要你手里有物资，可以换食品，生活用品，汽油等等，国家安全区里不少工厂还在生产呢。”
“武器呢？武器可以换吗？”
廖燕想了下，“枪支不太好换，我们国家本就禁枪，听说现在人们手里的枪支弹药是因为之前有几个国家基地被那些完全兽化人给攻破了才流出来的，我们摸不到售卖渠道。”
乔欢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带着大家去依附一个有着正常秩序的基地？女人的力量太弱了。”
廖燕苦笑，“正常秩序？现在还哪来的正常秩序，我来自鹏华基地，阿翠等人是长生基地出来的……我们这里还有不少人就是从国家基地跑出来的。有依靠的女人，或者是本身有能力的女人还能在那些基地生活，势单力孤的女人已经无法在那些基地独自生存了，法制只存在于和平年代，现在是乱世，是人类的末日。”
“你以为那些男人只是因为欲望折磨女人吗？他们也看不到希望，对这个世界绝望了，然后就把这份绝望变成残暴的手段发泄在女人头上。”
乔欢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她道，“有什么我能帮忙吗？”
廖燕露出笑意，眼角鱼尾纹都加深了不少，“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忙，乔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女人，还都是比较柔弱的女人，我们唯一拥有的只是不屈服的心，那几个孩子虽然厉害，可毕竟还是孩子，我们不能老让她们出头，你会开枪，那能不能护卫我们外出搜寻物资呢？”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乔欢答应了下来。
廖燕回去后几个女人围着她，紧张道，“廖姨，乔姑娘答应了吗？”
廖燕点了点头，笑道“那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愿意护卫我们，明天会和我们一起出去，对了，她养的那只乌鸦你们不能捕杀，和那些孩子们说清楚了。”
女人们纷纷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乔欢就起来了，她吃了煮土豆，还吃了自己的干粮，然后留下一些罐头，指明留给乌鸦吃，还对乌鸦道，“这次你最好不要跟着我，外面有危险的时候我怕顾不到你，我给你留了罐头，一天吃一罐，知道吗？”
乌鸦嘎了一声，又给她一翅膀，不过当乔欢开车出去的时候它果然没有跟随。
这次出行不会走太远，因为汽油不够，好在廖燕也有目的地，是离这里两个多小时车程的一座小城市。
路上也遇到过加油站，不出意外这些加油站都空了，不过在一个荒草重生的加油站里她们找到一个小房间，里面是一具尸骨，角落里放着好几桶汽油，密封效果还不错，每桶汽油到现在还都剩下一大半。
廖燕这次带了十个人出来，现在人人都很高兴，把汽油搬上车，这次她们开的是两辆厢式货车。
廖燕道，“看样子这个人是想囤着汽油换物资，没料到自己却先死了。”
乔欢道，“那我们有了汽油，下一次可以去国家安全基地看看，能不能换些东西回来。”
廖燕摇头，“我们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换。”
乔欢道，“我们住的地方是个葡萄园，我发现你们开垦了一些田地种植土豆和红薯，还有一些葡萄藤没有清理掉，回去把这些葡萄好好弄一下，八九月份收获了葡萄就能拿去交换，我想无论什么基地，总有一些上层人喜欢吃好喝好，葡萄到时候说不定会很受欢迎。”
廖燕眼睛一亮，“你说的对，这次回去我们就好好伺候那些葡萄。”
因为找到了不少汽油，女人们都很高兴，气氛都活泼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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