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找到黄老师家, 黄老师两口子却都愁眉苦脸的。
陈美兰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结果一问,居然是大喜事。
却原来, 黄嫂子最近觉得肚子胀, 听宋槐花要去医院, 顺道也跟着去了一趟, 结果宋槐花没查出啥, 她给医院查出怀孕了,而且已经过三个月了。
不过这是喜事, 也是天大的麻烦。
黄老师上个月才转正,但哪怕转正之后,工资也才一百来块。
黄三嫂40岁怀孕, 已经是高龄产妇了, 医院说有流产的先兆,要她卧床保胎,还建议雇个保姆伺候,黄老师那点钱哪雇得起保姆。
毕竟黄三嫂年龄大了,怕她出个三长两短,黄老师正在愁, 怕万一怀不好,妻子再别有生命危险,所以正在犹豫是打掉孩子, 还是干脆辞职,下海经商,毕竟只当老师, 他要不起这个孩子。
“黄老师,我这儿有个兼职的工作, 一天我开你五块钱,你也别辞职,帮我干点活儿,行吗?”陈美兰立刻说。
这活陈美兰了解,不需要坐班,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过去看看,主要是计算水泥沙子,钢筋混凝土的用量,这个在家也能做。
黄老师乍一听有个兼职的机会,可以说高兴傻了。
不过他也想听听上班时间长不长,白天肯定不行,周内也不行,因为他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批改作业,别看只教五六十个学生,当老师特别耗费心血,他得掌握所有孩子的优缺点才能把他们教好。
“不用周内,就周末,占用你一天的时间。”陈美兰想了想,说:“就当是你给我做顾问。”
一天五块,一个月就是150,不用坐班,这工作可太好了。
黄老师果然心动了:“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你一下给我那么多钱不太好吧,我原来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能赚四十块,你这钱太多,我有点不敢拿?”
陈美兰的意思是,不止要让黄老师看图纸,她想让黄老师教会陈德功看图纸,等陈德功自己会看图纸了,说不定他们还可以接别的活儿来干。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步步吃。
陈德功除了不会看图纸,别的方面堪称熟门熟路,就比如雇人,管人这些事儿,当初给陈美兰盖房子的时候就是他一个搞定的。
已经干过一回了,他自己就可以搞定。
正好陈美兰手里的债券今天也该出了,她于是把所有的债券一股脑儿兑了出来。
先给陈德功一千块让他雇人开火,再追着阎大伟签了个《个人承包合同》。
这活儿就到手了。
陈美兰是带着小旺当长工,去给陈德功提的被窝,收拾铺盖的。
这小家伙别看气质不怎么样,但干起活来妥妥一个小长工。
毕竟陈德功原来是他姨父,提起外公外婆他嫌弃的厉害,倒是很喜欢陈德功。
不但把陈德功的被窝给铺的整整齐齐,还自发的把他爸一双不穿的拖鞋刷的干干净净,给陈德功摆在门口了。
陈美兰签合同的时候,他就在四处乱逛,先到学校看看,再到家属区看看,跑了个不亦乐乎。
从东方厂出来,毕竟小长工干活儿干的好,陈美兰决定给他点奖赏,就问:“雪糕吃不吃?”
“我自己有零花钱,不要你的。”小旺说。
“那就用你的零花钱请我吃一支小奶糕吧。”这是个小器鬼,虽说陈美兰给了他零用钱,但是一分都没用过,而且最近连可乐都不喝了。
所有的钱全部攒着,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
陈美兰真怕他哪天要悄悄跑掉,还是得想办法花掉他的钱。
不过她以为这小吝啬鬼不会给自己买雪糕,结果他跑进小买部,不一会儿,居然真买了一支雪糕出来。
“哎呀,我肚子疼,算了吧,我就不吃了。”陈美兰捂着肚子说。
小旺很生气:“你这个骗子,这是故意哄我呢。”
“那你帮把雪糕吃掉吧。”陈美兰说。
小旺可没发现自己上当了,剥开雪糕纸舔了一口,然后跳到了旁边的路基上,而且郑重其事的说:“阿姨,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
“说吧。”陈美兰干脆的说。
“我今天看见圆圆爸爸带的那个女人啦。”小旺又说。
陈美兰签合同的时候这小家伙四处转悠,原来是跑去看胡小眉了。
“她在干嘛?”陈美兰问。
小旺撇了撇嘴:“她带着人在往家里抬大空调和大彩电,还有,她跟一个我特别讨厌的男人在一起。”
这一股脑儿的,陈美兰弄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说啥?”
小旺嘴巴一撇:“还是算了,我不说了。”
陈美兰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了:“你也想给咱家换个大彩电,大空调,对不对?”
小旺撇了撇嘴巴:“不稀罕。”
“为什么呀?”陈美兰问。
小旺再撇撇嘴巴:“因为周雪琴也给她们家的孩子买了呗。”
周雪琴最近暴富了,虽说躲着小旺,但天天往家里抬彩电抬冰箱,小旺肯定知道。
“你不就是周雪琴家的孩子?”陈美兰反问。
结果阎小旺顿时就生气了:“你还想让我叫你妈呢,我怎么就成周雪琴家的孩子了?”
大人喜欢开玩笑,孩子可是真性情。
陈美兰自忖自已对小旺没怎么好过,这孩子对她的戒心也很重,怎么她才开句玩笑,他就气成这样。
“我跟你说对不起,你是我儿子,行了吧?”陈美兰又说。
小旺舔着雪糕已经跑远了:“晚啦,我已经生气啦!”
正好经过邮电所门口,因为还是上班时间,陈美兰还得去问问宋槐花,她去检查身体,结果如何。
进了邮电所,还没进宋槐花的小办公室,陈美兰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吵架。
“二嫂,是,我现在是跟阎肇离婚了,但咱们原来好歹是一家人吧,而且我是用我们的院子抵押贷款,你给我贷点款又能怎么样”这居然是周雪琴的声音。
不但周雪琴在,吕靖宇也在。
宋槐花在办公桌后面坐着,拍着桌子说:“周雪琴同志,咱们邮电所是做房屋放款,但是一农村的小院子顶多只能放三千块,你要贷三万块,那不可能,找领导也不可能。”
“宋主任,你既是领导,也是咱的亲人,你给咱们想想办法?”吕靖宇笑着说。
宋槐花站起来:“我一个小主任算什么领导,行了我该下班了,再见。”
显然,周雪琴是来贷款的,但宋槐花不想给她放款。
周雪琴显然特别沮丧,闷了会儿,说:“二嫂,现在可是个向钱看的社会,你今天瞧不起我,以后我赚了钱你可别羡慕,也别后悔。”
宋槐花本来都要出办公室了,又折了回去,干脆来了句:“那就出去赚呀,站我这儿哭什么,求我干嘛,不够烦的。”
陈美兰听到这儿,再没听,折身就走了。
上辈子吕靖宇也贷过款,是她带着三个孩子跑到邮电所求着宋槐花放的贷。
但那个前提是吕靖宇的家装公司已经有点基础了,手底下有几十号人,手头有好几个大活儿。
周雪琴重生了,想要炮制吕靖宇的暴富之路,而且还是提前暴富。
但显然步子迈的有点大,眼看就要劈叉了。
这笔款她不就没贷到?
不过也罢,虽然重生了,但陈美兰觉得即使要赚钱,也要稳扎稳打。
钱可以赚,更重要的是圆圆,要叫她在钱和圆圆之间选其一,她宁可选择陪伴圆圆,也不选赚钱。
“美兰,你慢点儿啊,走那么快干嘛?”宋槐花刚下班,看到美兰在前面,忙着在后面追。
陈美兰于是停了下来,问:“二嫂,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呀,阎肇真是大惊小怪,我没怀孕。”宋槐花说。
按理人不应该说人夫妻的闲话,但宋槐花上辈子可是跳井而死的。
陈美兰暗猜,说不定她就是得了脏病才死的,忍无可忍,还是说:“你没明白过来阎肇的意思吧,二哥有可能嫖过……”
公安嫖. 娼也不会通报,会内部处理,但陈美兰得让宋槐花知道这件事。
宋槐花停在原地,愣了好久,却又叹了句:“其实我早就察觉了,以后不跟他上床不就行了?”
“那你干嘛不离婚啊?”陈美兰反问。
怎么说呢,除了嫖过,阎斌在家里其实还不错,也愿意做家务,对孩子也不错,还愿意辅导功课。
而且一再承诺说自己只要下了海就能赚钱,你叫宋槐花怎么办,就为了一个丈夫嫖过,她就闹离婚?
“美兰,我简直要后悔死了,当时的债券出的太早,赚的太少了,下回要有好债券,你记得喊我一声,咱们一起买。”宋槐花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气的跺脚说。
果然,她卖的太早,现在后悔了。
人呐,难得有满足的时候。
小旺比陈美兰跑的快,提前一步,已经回家了。
陈美兰刚进门,就听见圆圆和宁宁的声音。
“叔叔,这床单好漂亮呀。”宁宁说。
圆圆却说:“爸爸,我觉得我妈妈不会喜欢的。”小女孩更了解妈妈,圆圆觉得妈妈不喜欢粉色。
这时候陈美兰已经觉得不妙了,等到窗户上一看,两只眼睛差点没瞎掉。
阎肇这是连着加了三天班才回来的,上回加班回来给了她一个大惊喜,一张粉色的床,而今天,则是另一个更大的惊喜。
他买了一套粉色的床单被套。
正在往床上铺着,看样子是想洗了这套床单。
这可不行,粉色的床头已经够叫陈美兰做噩梦的了,再来一套粉色的床单,这床她打死也不可能睡。
“圆圆,宁宁,你们先出去,阿姨跟叔叔聊会儿天,好不好?”陈美兰于是说。
宁宁还不想走,想多摸一会粉粉的床单。
圆圆拉了她一把:“走吧,让我爸和我妈单独在一起呆一会儿,好不好?”
俩孩子一走,陈美兰就把门给关了,回头问阎肇:“这床单,你买的?”
“你不喜欢?”阎肇反问。
“喜欢。”谁叫她当时说喜欢那张粉红色的床头呢。
自己撒的谎,跪着也要瞒下去。
阎肇随即掏了四张大团结出来,递给陈美兰了:“我这月的工资。”
主动上缴工资,是迈向和谐婚姻的第一步,小狼和圆圆俩踮着脚,在窗户外面悄悄看着呢,陈美兰接过了钱:“你这钱来的真及时,我正缺钱用呢。”
阎肇的手停在半空,两眼一狭,想确定她在一把赚了五六千块后,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吗。
陈美兰吓得一缩,低声说:“真的缺。”
阎肇双目再一狭,他根本就不信。
但效果非常好,圆圆和小狼都咧开嘴巴笑了。
陈美兰这才要问阎肇正事儿:“阎西山到底要判多久?”
要真判无期,不说房和车,煤窑都可能被胡小眉卖掉,那陈美兰不可能坐视不理。
“目前还在审,但问题应该不大,不过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别人。”阎肇说。
这么说阎西山判的不重吧。
那胡小眉忙着卖车买房,过几天万一还想打煤窑的主意,岂不是步子也迈的有点太大了?
得,陈美兰坐到了床沿上,她且看看胡小眉还能怎么跳吧。
不过她刚坐下,阎肇也并肩坐下了,而且把手伸过来了。
陈美兰顿时有点紧张,因为阎肇的手居然特别随意的,轻轻的就搭到了她的膝盖上。
这狗男人,不是很害羞的吗,害羞到她以为他连娃娃都不会造,大白天的窗帘都没拉,几个孩子还在外面跳花绳,随时都会进来,他居然敢摸她大腿?
但阎肇问:“你的鞋子怎么了?”
陈美兰去了趟工地,鞋子当然是脏的,不但鞋是脏的,她还把地面给踩脏了。
“脱下来,我替你刷。”阎肇又说。
他居然还要替她擦鞋子?
当然,虽说阎肇一直在单位加班,大概三天才会正常下班一次。
但只要有时间,每间屋子,尤其是厨房,他会整个儿彻底清理一遍,孩子们的衣服,也是由他来搓。
新床单和新被罩当然要洗。
陈美兰的衣服,就连她的内裤,阎肇都从卧室里找了出来,哪怕是她洗过一遍的,他也全收到了一起,准备要一起洗掉。
这人干家务的能力简直堪称无敌了。
阎肇擦完了鞋子,又开始拆床单拆被套了,这些全是新东西,得洗。
陈美兰从卧室出来,阎小旺噘着小嘴巴,转身就躲。
这小崽子,用周雪琴和周巧芳的话说,就是一只白眼狼,不但小时候鸡零狗碎喜欢赚点小钱,而且赚了钱从来不给他妈,更可气的是读书还特别没出息,打架逃学,无一不精。
周巧芳曾经还笑着提起,说有一回,周雪琴打他不还手,骂他不还口,于是用衲鞋底的锥子扎了一锥子,看他会不会流血,会不会哭,他的血又是不是红色的。
结果是血流了,也是红色的,他愣是一声没吭,一声没哭。
由此周雪琴断定小旺是头白眼狼。
但陈美兰不信邪,她今儿就偏要逗逗这头小白眼狼。
“圆圆,小旺,小狼,你们几个过来。”陈美兰说。
圆圆立刻就跑过来了:“妈妈,怎么啦?”
“你们的爸爸发工资啦,我准备给咱们家里头添个大件儿,刚才我征求阎望奇小朋友的意见,想买彩电和空调,他都不愿意。我心里猜得到他要什么,但我不说,我也不买,除非他愿意跟我一起去。”陈美兰又说。
小旺虽然也过来了,但一副她觉对猜不到,自己也绝不会跟她去的神情。
“洗衣机。”陈美兰脱口而出。
小旺顿时呀的一声,抬起了头。
这小子不是白眼狼,而且贼孝顺,孝顺他爸。
他为什么不要大彩电不要大空调,就是因为他看他爸一回来就洗洗涮涮,很辛苦,想让陈美兰买台洗衣机。
显然,小崽子还是需要会调.教的人来调.教。
小家伙哭了,但是哭着哭着,嘴角就翘起来了,翘着翘着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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